今日也是夜微瀾一次微不足道的試探。
他在試夜微言的底線。
夜微瀾這一招也算是鋌而走險了,不過最後的結果證明,他還是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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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微言的旨意已經說完,田公公領命之後,便去派人下令。
殿內的文武百官仍舊爲從皇上的冷漠中緩過神來,但見皇上對此沒有絲毫的喜慶之意,他們也知曉沒有留下的必要。
因爲皇上的沉默已經是在攆人了……
臉上多多少少都帶着幾分不自然的神情,齊刷刷的告退之後,便離開了大殿。
夜微瀾和左相也沒有停留的理由,跟隨衆人恭敬地告退了。
來到殿外,大臣們三兩成羣,都在議論方纔夜微言有些反常的表現。
“皇上這是怎麼了?”
“剛纔我瞥了一眼,皇上的臉色可不怎麼好看。”
“這事兒恐怕是我們貿然唐突了。”
說到這兒,幾位大臣互相看了一眼,雖未挑明,但他們也意識到皇上是否因爲忌憚涪陵王的勢頭,所以纔會有今日的反常。
“總之,以後還是要謹言慎行才行。”
有人咳嗽了一聲之後隨口說了一句。
這話得到了其他人的贊同,皆是各懷心事的離開了皇宮。
夜微瀾和左相自然是走在最後的。
兩人不緊不慢地走下臺階,都是目不斜視。只有仔細看才能發現兩人的嘴脣都在輕微動着,但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王爺,老臣有句話要提醒您。”
左相說着頓了一下,接下去又說道:“要動手的話可要趁早,時間已經不多了。”
左相面無表情,只有從他說話的語氣中才能聽出幾分端倪。
但夜微瀾卻仍然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樣子,漫不經心地邁着步子。
“一切都待天定。”
左相不解,微微皺眉卻沒有打斷。
夜微瀾緊接着又道:“就看姜中方何時失手了。”
左相眉頭一挑,下意識扭頭看了一旁的夜微瀾一眼,不解道:“王爺爲何認定姜中方定會失手?”
夜微瀾卻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左相道:“難道左相認爲姜中方是帶兵打仗的材料嗎?”
左相被噎了一下,沒有說話。
在這個問題上,他確實說不出肯定的話。
姜中方是什麼能耐,左相完全心知肚明,從姜中方被派到七離開始,他就沒有抱過任何期望。
只是出乎左相的意料,姜中方居然也帶回了首戰大捷這樣的好消息。
大概是因爲這個好消息,讓左相一時忘了姜中方那點能耐。
不過夜微瀾的話及時把左相點醒了。
看到左相的反應,夜微瀾就知道他的回答了。
夜微瀾也不惱,而是微微一笑,“左相和本王的想法一樣,本王想必也不用多做解釋了。”
左相略一細想,還是難免有幾分擔心。
“不過七離的情況也不好說,萬一真的讓姜中方撿了漏子……”
但左相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夜微瀾打斷了。
“不會。”
夜微言如此肯定的兩個字,左相也有些納悶,不知道夜微瀾哪裡來的自信,緊跟着接了一句,“爲何?王爺對他就完全不報任何期望嗎?”
夜微瀾也沒打算賣關子,而是似笑非笑地說道:“七離邊境是樑霄的天下。”
左相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但他也沒再說什麼,很快調整好神情默默走着。
他們觸及到的話題,已經不適合再在宮中多說下去了。
左相同時心裡也長舒了一口氣。
他在朝廷屹立這麼多年,坐上如今的高位,深知跟對了主子有多重要,而涪陵王的確要比當初的澶州王聰明太多,也狠辣太多。
他既然決定要輔佐夜微瀾,就會事事小心,這也是爲了他自己的性命考慮。
他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爲日後打基礎。
鋪墊了這麼久,終於能看到一點前路的曙光,左相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自亂陣腳。
無限接近成功的時候也是最容易出破綻被人逆轉的時候。
就這樣,懷着深沉的心思,左相在宮門外和夜微瀾道別,就地分開了。
夜微瀾回到皇家官驛中,郭公公一直跟在他的身後,期間一句話都沒說。
就算是到了官驛內,郭公公仍舊是低眉順目地小步跟着。
直到夜微瀾回到他自己的書房,郭公公在反覆檢查過之後,纔跟着進了房間。
自從發生上次樑芳茹在外偷聽、被郭公公親眼撞見的事之後,郭公公就在夜微瀾的院子內外加了人手。
順便也把之前看守的人都打死扔了出去。
連院子的門都守不好,就等於失去了作爲一個人的價值。這樣沒用的廢物,郭公公自然不會留着他們的性命去礙王爺的眼。
看守的人換過之後,郭公公也確實沒再在院子裡見過任何可疑人物的身影,除非是夜微瀾親口下的命令,否則的話,哪怕是涪陵王妃也是一視同仁。
但樑芳茹最近的確十分安靜,一次都沒有主動來夜微瀾的院子找過他,之前樑芳茹還會用各種藉口來一解相思之苦,但這些日子明顯少了。
郭公公確定房門已經關嚴之後,小聲稟報道:“王爺,徐子麟已經死了。”
夜微瀾原本悠閒的姿態微微一頓,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淡定地坐下之後看着郭公公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今日,在宮中。”
郭公公把得來的消息如實稟報,但他並不知道,徐子麟的死是田公公動的手,但這已經不重要,徐子麟死在宮中,這一定是皇上的意思,否則單憑徐子麟是徐若瑾名義上的兄長,便不是隨意之人就能要了他的性命的。
夜微瀾若有所思地搓了搓手指,片刻之後冷冷說道:“那麼個雜碎的人,死了就死了罷,也沒什麼可惜的,但是另一個還是要繼續找,徐家的人,一個都不能落下。”
夜微瀾是不會放過徐耀輝的,無論從情感出發,還是事端手段,徐耀輝都是死路一條,這是絕對不會留下的一條命。
“奴才明白。”郭公公應聲,額頭淌下一滴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