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瑾並沒有覺得意外,她早就猜到李秋萍是故意找茬。
若是真有什麼急事早就奔去找父親母親做主了,哪能來找她?
“這事兒我答應了,不過等我上課回來再幫大嫂寫。”
徐若瑾話一出口,李秋萍便“騰”的站起來,“那怎麼行?現在就寫。”
“不過是一封報平安的信,回得晚了還能火上房?”
徐若瑾求學心切,完全沒有心思與李秋萍窮墨跡,回起話來也分毫不含糊。
“你說誰家火上房?你咒我孃家是吧?我不過是來求你寫封信而已,你至於這樣的惡毒嗎?攀上高枝就不想搭理我們這些孃家人了,神氣了是吧?”
李秋萍原本就是來找茬的,早已經準備了一勺子油隨時往火上澆,嚎着話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坐了地上開始拍大腿,“我告訴你,今兒你寫也得寫,不寫也得寫,不然我、我、我就不活了,我不活了!”
徐若瑾一拍腦門,她實在低估了李秋萍撒潑耍賴的道德尺度。
不過她並不後悔說了那句“火上房”,因爲依着李秋萍現在的模樣來看,無論自己說什麼,她都會是這副模樣。
“我又沒說不寫,只是讓你等我上課回來而已……”
李秋萍嗷的一聲瞪着她,“我爲什麼要等?不過是上課而已,晚去一會兒能怎麼着?你分明就是不想理我!”
昨天剛有楊氏發飆,今兒一早又遇上大嫂撒潑打滾耍脾氣,老天爺就這麼見不得她痛快嗎?
徐若瑾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煩躁,聲音也高亮了些,“你有完沒完?能不能講講道理?”
“什麼?你跟我喊?你居然敢跟我喊?我好歹也是你的大嫂,你就算不敬着我,你也要敬一下你的大哥吧?你分明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母親還指望着你將來嫁了人能幫襯兄弟們一把,我看母親恐怕要傷透心了,如今讓幫着寫封信都推三阻四的,人啊,怎麼就能這樣的沒良心!”
“你說誰沒良心?”
徐若瑾的眉頭皺的更深,李秋萍指着她的鼻尖便道:“你沒良心,就是你沒良心!”
李秋萍說着說着心底委屈,還真的抹出來幾滴眼淚兒,而且有越哭越兇的架勢。
徐若瑾滿臉的不耐煩,也沒了寒暄哄逗的心,挑眉看着她:“我可告訴你,愛哭生不出兒子來!”
“你放屁!”
李秋萍“噌“的一下子就火了,這一次是徹徹底底的火而不是裝的,“你才生不出兒子!”
“扯脖子亂喊也生不出兒子,你看誰家的男娃子是哭出來的?哭的都是丫頭,不信你就繼續哭。”
徐若瑾沒了好脾氣,反而狠呆呆的瞪着她,李秋萍一張臉脹成了豬肝色,捶着胸口坐了地上便喊疼,“我不能活了,我真的不活了……”
“沒時間在這裡陪着你磕牙,你若是願意等,就等我回來再幫你寫回信,若是不願等就繼續在這裡哭,我走了。”
徐若瑾看向春草,“拿好東西咱們走。”
春草在一旁早就已經看傻了,聽了吩咐便立即轉身去拿書箱,可跟着徐若瑾走到了院門口才急忙拉住她,“二小姐,咱們就這樣把大少奶奶晾這兒不管了?”
“那還怎樣?咱們院子有值得偷的嗎?”
徐若瑾沒好氣,那個冷麪男早已經把冰種玉如意拿走了,剩的全是破玩意兒,根本入不得眼。
春草連連搖頭,“沒有,狗都不來找食吃。”
“那還有什麼怕的?時辰不早了,咱們已經去晚了,還是快走吧。”
徐若瑾亟不可待的一溜小跑,春草震驚無比的跟在後面,心裡想的都是大少奶奶恐怕真的要被氣到了,二小姐不會又攤上麻煩吧?
李秋萍呆傻的坐在地上,看到徐若瑾帶着丫鬟離開了院子才緩回神來,翕着嘴驚愕道:
“她……她居然走了?快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走了?”
婆子們跑到院門口瞧過後連忙回來,“真的走了,大少奶奶您快點兒起來吧,地上涼,您可受不得。”
下人們上前扶着,李秋萍也不再做戲,急忙從地上起了身。
扶着腰快步到門口,李秋萍仍沒能從驚呆中緩回神來,“這個小蹄子,居然真走了?她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她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丫鬟婆子們全都低着頭,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搭腔。
自從大少奶奶有了身孕之後,她的脾氣和挑剔指數直線飆升,特別是這時候正一肚子火,誰都不願當消火工具。
“她是啞巴,你們也都是啞巴嗎?”李秋萍的火氣無處發泄,憋的渾身難受。
身旁的媽媽硬着頭皮上前,“您今兒也累了,要不然先回去歇着?等二小姐上完課回來再說?”
“我不走,我跟她沒完!”李秋萍朝向屋外大吼一聲,便一屁股坐回屋子內。
她要等着徐若瑾這個小蹄子回來,她一定要等!
徐若瑾這會兒正在心驚忐忑的帶着春草往裡走,因爲她還沒等看到徐子墨和王教諭的人影,就已經聽到三弟捱打的叫喊聲。
聲音悽慘悲慼,痛之入骨,沙啞中夾雜着嘶嚎的哀聲,讓徐若瑾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春草緊了緊懷裡的書箱,又看看二小姐的手,不會第一次捱打是因爲來遲了吧?
徐若瑾這會兒也在不停的揉搓着手心,心裡忐忑的擔憂稍後會不會捱打。
可即便真的捱了手板子她也逃不掉,誰讓她來晚了的?總不能因爲怕捱打就不進院子了。
硬着頭皮往裡走,徐若瑾進了屋中就看到徐子墨齜牙咧嘴的在往手上敷藥,看着被染紅的紗布,王教諭這一次下手不輕。
王教諭一臉怒氣騰騰,似是連罵詞都已經懶得說了,他還從未教過如此不上進的學生,怎麼就上了當,偏偏答應徐主簿來他們家教課?
這簡直是自己這輩子的污點啊!
見徐若瑾進了門,王教諭掃在徐若瑾臉上的神色也不好看。
還以爲這個丫頭是個勤奮刻苦的,可這才幾天功夫就上課遲到,失望至極!
徐若瑾看到王教諭怒目冷哼,嚇的汗毛倒豎,連忙小碎步的跑上前,躬身賠禮道:
“請王教諭恕罪,早上實在是因爲一些事情來得遲了,絕對不是故意的……”
徐若瑾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具體的原因,即便說了,晚了終歸是晚了,手板子仍舊逃不掉,反而還把家醜給揭了出去,不如壓根兒就不提。
王教諭面無表情,擡了擡眼皮看她,戒尺連連敲打着桌案,淡漠道:“先把昨天要求你寫的字拿來看看。”
“是。”
徐若瑾面露喜色,立即轉身看向春草,春草急忙打開書箱。
可書箱裡的一迭紙白淨如雪,上面壓根兒一個字都沒有。
春草的心險些跳出了嗓子眼兒,滿臉青紫的看着徐若瑾,“奴婢忘……忘帶來了。”
徐若瑾只覺得頭皮酥麻瞬間遍至全身,她難道是撞了鬼不成?這頓板子,她恐怕是逃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