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幽的暮色,靜謐的車廂裡,她倒在他懷中,與他擁吻。臂膀鬆鬆搭在他肩頭,她只覺,越發習慣這個男人散發着冷香,結實的胸膛,還有,他乾淨而溫暖的親吻。
他脣齒間留了茶香。是傍晚在茶寮裡用的白瓜茶。
他只在國公府耽擱了一小炷香的工夫,她靜靜侯着,等到他回來,便是他不容她拒絕,細密而耐心的輕吻。
她睫毛顫動着,自眼縫中看去,今夜這男人,眸光異常黝黯,深得像古井,凝視她的時候,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她被彼此呼出的熱氣,薰得有些目眩。偷眼打量他,清楚瞧見此時他眼中,不帶欲色。只是單純的接吻,已然令她着迷。
今日方知,他吻技這樣好。心頭又酸又甜。
“偷覷作甚?吻得不夠專注。”他摩挲她下脣,看她粉面桃腮,嬌喘吁吁,他早想這麼幹。在她替他着想,急急忙忙,搶話那會兒。
他舌尖輕攏慢捻,逗弄得她渾身發軟。忠實於最真實的感受,她舒服閉了眼。
這是這個男人罕有的,不講道理的蠻橫。分明是他起的頭,卻要求她跟着他步調,一應配合。
她大着膽子湊上去,舌尖舔舔他下脣。之後得寸進尺,像吃金果那般,整個兒含進去,吸咄起來,發出嘖嘖的聲響。香津暗渡,滋生曖昧。顯出她正乖巧聽他的話,甚至比他討要的“專注”,做得更好。
意想中的誇獎,久等不至。男人喉頭緊了緊,掐在她腰間的手掌倏然使了三分力道。蹙了眉,撐着她肩頭退離,眼底隱約帶了警告。
“不老實?”晌午過後,她小腹有些墜痛。不厲害,片刻不適,很快便過去。他估摸着時日,想她是月事將至。
自他接了她到身畔,每月盯着她服藥膳調養。早前她遇了小日子,臉色痛得慘白,額上冷汗涔涔。一副羸弱樣子,生生刺了他眼。
如今方纔將養得好些,只葵水前兩日,總還是會有徵兆。
她心虛瞄他,不否認,方纔確是有意挑釁。她這是有恃無恐,他心疼她,知她小日子快到了,必會規規矩矩,不做羞人的事兒。這般她才放心大膽,在他要求之上,稍稍過分些。
這人方纔暗中取笑他。燚哥兒不懂事兒,他也跟着不正經。
“您該拿出做長輩的樣子。”怎麼能跟小孩子一塊兒瞎胡鬧?她申斥。微微撅起的脣瓣兒,像含苞待放的花蕊,經了他潤澤,水靈而誘人。
他眸色有細微變化,在她察覺之前,調轉開視線。
在她跟前,他更願意以男人的身份與她親近。能令他有所收斂,從始至終都是出於對她的尊重與憐惜,而非是何人長輩這層緣故。
將她扶起身,扣着她後腦勺靠在他肩上。此處無旁人,他慵懶伸了腿腳,兩隻雲紋緞面的皁靴,隨意交疊着。
她側坐在他腿上,下巴挨着他絲滑的袍子,涼涼的,尋個舒坦的姿勢,乖乖趴伏着。越來越習慣這人的懷抱。
他拍拍她背心,她緊貼他臉龐的幽香,令他微微眯了眼。
“再兩日阿姊便省親回去,可願意陪着往渡口一道,與她母子送行?”
她輕咦一聲,毛茸茸的鬢髮在他面上劃過,那分****,透過肌膚,爬進他心口。
“怎麼走得這樣急?這纔回京多少時日,連路上耗費的零頭都不到。”這話有些誇大。但關夫人此行來去匆匆,卻也是實話。
她兀自絮叨,不知他眼底閃過絲陰霾。阿姊不過方纔回京,隔日,關家的信函緊隨而至。
關家老太爺親筆修書,送呈的不是趙國公,而是他。怕他動關昌那廝,隱隱有求和之心。信裡只道關昌養在外面那歌姬,關家不會認,亦不會由得關昌擡進門。
此事他未曾隱瞞,阿姊聽聞後,終是在他送燚哥兒回去後,留他在門口說了會兒話。只爲告知,她已決定提早回幽州。往日種種,息事寧人才好。
復又退步,終是心軟!
他拂袖而去,不顧身後柔聲呼喊,仿若未聞。
她好似察覺他的不快,仰着腦袋與他對視。眸子裡星星點點,溫和恬靜。
“自是要送行。燚哥兒喚一聲姑姑,總不能白喚的。”離得近,她睫毛細密而捲曲,撲閃着問他,“按理說,應當備些土產,不求名貴,實實在在派得上用場,能看能用能吃就成。”關夫人見面便送了一匣子十餘顆甜棗那般大的珍珠給她,她原本打算回去用心繡一幅錦屏做答禮,如今看來,恐是趕不上的。
“旁的都好說,只您那軟履鞋襪,您看再等幾日可好?先緊着給燚哥兒縫製幾件小衣,這才顯得心誠。”她親手縫製的回禮,唐突送了關夫人,名不正言不順。倒是燚哥兒,小孩家沒那許多顧忌。
他靜靜聽她很是遺憾,思前顧後,想法子補救。她能有這份心,他已是受用。
抱着她,小丫頭嬌軟的身子,馨香而美好。這溫吞吞的脾氣,總還曉得該她大方時候,不能怯步。
聽她在耳畔碎碎叨叨,間或討他拿主意,他被關家招惹起來那點兒不豫,被小丫頭纏着,再無暇理會。
是夜,他抱着她進的姜府。不加避忌,當街抱着她,比抱燚哥兒那會兒,多搭了隻手,扶在她腰上。下了轎輦,從容邁步,跨進門檻。
“叫人給瞧見。”她閃躲着,往他懷裡鑽。得頭上那人冷冷一瞥,這才偃旗息鼓,歇了埋怨。
他一身筆挺的朝服,腳下沉穩。挺拔的身影,似透着幾分蓄勢待發的銳氣。
遊廊上擺着梔子,她鼻子抽一抽,嗅着香味兒,卻聽他道,“再一月,衆目睽睽,亦是抱得,且由得人看。”
她神情木木的,一瞬間,有些反應不及。只覺後院的蛙聲湮沒在夜色裡,耳旁一下子清靜下來。
他說……一月。
脖子向後仰去,稍有些怔然,盯着他眼睛,“就一月?”她心裡砰砰直跳。只一月就能了結那樁婚約,所以他說,“衆目睽睽,由了人看”?
“就一月。”他眼底諱莫如深,口氣異常平緩。只專注看她,一瞬不移的目光,叫她知曉,這個男人隱忍待發的圖謀,終是要到揭曉那日。
再不久,他要與另一個女人解除婚約。
她不該笑的,道義上,十足不厚道。被他瞧出來,他會取笑她的沾沾自喜。
她告誡自個兒,切不可得意忘形。可嘴角不聽話,一點兒一點兒,慢慢翹起來。
原來她喜歡他,喜歡到喜不自勝,喜歡到有些小小的卑劣。
他看她努力剋制,終以失敗告終,悄然綻放着俏生生的笑顏。欺身上去,欣然分享她的愉悅。
一笑勝星華。
守着她如此笑靨,他盼的,何嘗不是早日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