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鬥舞

“花顏”的價錢還沒有談妥,宮宴的日子便到了。%d7%cf%d3%c4%b8%f3

南宮玥按品大妝,隨着蕭奕一同進了宮。

今日的宮宴安排在太和殿中,當兩人抵達時,大殿中已經有了不少官員,他倆一進殿,就吸引了不少目光。自從午門獻俘後,蕭奕一直待在鎮南王府粘着南宮玥幾乎閉門不出,偶爾出門一趟也都帶着南宮玥同行,以致那些有心想要和他套套關係的人直到今日纔算是找到了機會,紛紛上前寒暄,短短的十幾丈路就走了近一炷香才得以入席

皇帝還沒到,衆臣和女眷便三三兩兩地談天說地,其中的話題自然是圍繞這今日的宮宴,時不時就可以聽到“蕭世子”、“南蠻”、“使臣”、“聖女”之類的詞在殿中此起彼伏

巳時,衆臣在殿中一一入座,帝后在他們的齊呼萬歲中升了寶座。

皇帝今日容光煥發,精神飽滿,大裕國威漸盛,對皇帝而言,比什麼靈丹妙藥都要管用。

小內侍得了劉公公的眼色後,尖聲通報道:“傳百越使臣覲見!”他口中的“百越”乃是南蠻之國名,只是大裕上下在非正式場合,對這四方蠻夷都是蔑稱之。

很快,六名身着奇裝異服的高大使臣排成兩列躬身步入太和殿中,表情莊嚴而肅穆。他們身後還跟着十數名的南蠻美女,每一個都是穿着一色的夾着金絲的白色舞裙,一個個都身形窈窕動人,那長長的舞裙拖曳在地面上,行走時,裙袂翻飛,彷如白色的浪花。

幾個使臣停在大殿的中央,朝高居御座上的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禮。

太和殿內,兩邊的文武百官和那些誥命夫人都對着這些奇裝異服的異域來客暗自品頭論足,竊竊私語。

自大裕立朝以來,百越從未派使臣前來朝見了,今日一來,卻是爲了求和,殿上的衆臣都覺面上有光,眉飛色舞,一個個都把腰桿挺得筆直,下巴也微微擡起,輕蔑地看着那幾個使臣。

照道理,若是普通的使臣來大裕,這個時候皇帝當然要給這些來自遠方的客人賜座,可是這一次這來自南蠻百越的使臣乃是來求和的,皇帝這架子擺得足足了,只是淡淡的讓他們起身。

爲首的使臣微微躬身,恭敬地說道:“尊敬的大裕皇帝陛下,吾阿答赤奉吾王之命特來向天朝皇帝求和。吾百越願意割地南原城、硅玉城,年年朝貢銀一百萬兩,牛馬各千匹,絹帛萬匹,以換兩國之和平。”

百越這次害得大裕損失不少,又豈能如此輕易就讓它如願!皇帝眼中閃過一抹冷芒。

宣平伯一向體恤聖意,上前一步,冷聲道:“阿答赤使臣,你我兩國本已享十七年之太平,偏偏你百越狼子野心,派兵佔我大裕土地,屠殺我大裕子民,如今區區兩座城池就想求和?未免也太小看我大裕了吧?”

這和談就和做生意一樣,要一來一往地討價還價個數回,阿答赤也沒指望一次就能成,因此也不着急。他正欲開口,卻聽一個男音漫不經心地說道:“皇上,臣懷疑百越是否真的有心和談,衆所周知,從大裕通往南原城的道路被一片沼澤所圍,想要前往南原城必須繞過留水山,這樣的城池,我大裕要來有何用?至於那硅玉城,曾經確是個出玉的好地方,不過這幾年玉已經被採空了,商人、工匠們從那裡撤了大半,如此荒蕪之城,居然還妄想送給我們大裕!”

一句句話說得阿答赤滿頭大汗,不由想道:這人也不知道是誰?沒想到這王都距離南疆千里之遙,竟然也有人對他們百越的城池如此瞭解。

他膽戰心驚地循聲看去,只見說話的是一個俊美的錦袍青年,對方十七八歲的樣子,男生女相,容貌美得彷彿畫中出來的人物一般。

阿答赤左後方的一個使臣立刻低聲在阿答赤耳邊說了一句,阿答赤雙瞳頓時一縮,不敢置信地朝再次朝對方看去。

蕭奕!

他居然就是鎮南王世子蕭奕!

也就是這次壞他南蠻大事的那個蕭奕!

阿答赤一時心情複雜極了,這次戰役前,鎮南王世子籍籍無名;但是如今他初上戰場卻傳奇式地大敗身經百戰的大皇子的事蹟早已經傳遍了百越,而且越傳越離奇,到後來,鎮南王世子蕭奕已被傳成了神魔般的存在,不少百越官兵更是信誓旦旦地說他面如夜叉、煞是兇殘,以致在百越令聽者聞風色變,兒童夜啼不已。

還記得入王都那日,雖然只見到了蕭奕的背影,但那肆意傲慢,連皇子都不放在眼裡的態度,就讓他很是心驚。

卻不曾料想,這傳說中如此可怕的鎮南王世子竟然是一個面目如畫的青年,若非有人告知,他簡直就不敢相信,心中不由地警覺了起來:鎮南王府自那過世的老鎮南王起,就與他百越結下了仇怨現在這滿朝文武中,若說有一人不希望這次的和談成功,那也唯有鎮南王世子了。

決定大皇子殿下能否安然回到百越,就是這一次的和談了,自己決不能出一點差錯。

阿答赤小心翼翼地擡眼朝御座上皇帝看了一眼,見皇帝已經面沉如水,忙又低下頭,皇帝沉聲道:“使臣,你可有什麼話說?”話中的不悅已經是溢於言表。

阿答赤急得額頭冒汗,百越王選了南原城與硅玉城自然是有其私心,但無論如何在這裡是怎麼也不能認的。他用袖口擦了餐汗,顫聲道:“大裕皇帝,南原城與硅玉城緊靠大裕的南疆,吾王也是出於好意啊。若是大裕皇帝有所異議,吾可儘快書信與吾王再議。”

使臣的低頭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畢竟如今大裕大勝,是趁勝追擊,還是就此休戰,只在皇帝的一句話,更何況,百越的大皇子還在皇帝手中。只是此時聽到使臣如此卑微地祈求,還是讓皇帝和殿內羣臣精神大振,揚眉吐氣。

使臣頓了頓後,就繼續道:“大裕皇帝,吾王這次命吾帶來十六名吾國的絕色美女獻給陛下,一表吾國對陛下的誠意!”

他說話的同時,那些絕色的百越女子都是微微俯身,玲瓏的身段盡現,一時又吸引了不少殿上欣賞的眼神。這來自異域的美人還是別有風情的。

這麼多美人,皇帝一個人自然是消受不起,那麼

心思靈活的大臣已經想到了,暗暗地四下打量着,揣測着今日也不知道是誰會有這豔福。

果然,皇帝收下美人以後,就開始封賞重臣,齊王乃皇帝兄弟,自然是少不了;宣平伯乃皇帝近臣,也得了一個;還有幾位宗室子弟和朝廷要員亦然。

這樣的美人進了後宅,非姬非妾,充其量不過是一個玩意兒罷了,誰也不會在意多收一個。

這時間,男人們喜氣洋洋,女人們卻是心中犯酸,只是這些夫人大部分爲了顯示自己的賢良淑德,再者也顧慮這是皇帝所賜,不可辭,反正連個通房也不算,也就不在意了。但也有人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的,齊王妃忍了又忍,突然想到了一計,嘴角得意地微微勾起。

她站起身,福了福身道:“皇上,蕭世子乃是此役的功臣,臣婦大膽說一句,皇上可不能忘了賞賜蕭世子啊!”齊王妃心裡得意,這蕭奕和南宮玥乃是小夫妻新婚,眼裡必定是容不下沙子的。這一次還真是天賜良機,南宮玥這個虧是吃定了!

被齊王妃這麼一說,皇帝的目光也落在蕭奕身上,倒是有幾分意動。

確實,蕭奕這次是立下大功,自然該賞!

蕭奕冷冷地瞥了齊王妃一眼,但很快若無其事地笑了,站起身來道:“皇上,您賞臣什麼也不能把這些美人賞給臣啊!臣如今可是和百越結了大仇的,聽說這百越的民衆都是恨不得食臣血啖臣肉,這些美人若是到了臣府裡沒準皇上明日就再也見不到臣了!”

蕭奕說第一句時,衆臣還微微蹙眉,覺得他恃寵而驕,甚爲無狀,可是等他分析到後面,衆人包括皇帝都是深以爲然。

是啊!

鎮南王世子這次殺了那麼多南蠻人,這些南蠻美人怕是也把他給恨死了!

這日防夜防,最難防的就是枕邊人,齊王妃這主意還真是提得讓人深思啊。

一時間,無數道臆測的目光投射在齊王妃的身上。

蕭奕輕飄飄地瞥了齊王妃一眼,又道:“皇上,王妃如此關心臣,臣真是感動不已。不如就把皇上打算賞給臣的美人也賞給王妃吧!”

這說是賞給王妃,但誰都知道,其實就是賞給齊王的。

莫名地又得了一個南蠻美人,齊王是喜形於色,忙謝恩,而齊王妃則面上一陣青一陣白,沒想到這蕭世子居然如此不識擡舉!

對於大裕皇帝到底如何分配那些美人,阿答赤並不介意,他只要皇帝願意收下這些美人,那就是此次和談一個非常良好的開始。

阿答赤恭聲又道:“稟大裕皇帝陛下,吾國的聖女殿下精心準備,今日想於殿上爲您獻舞,還請恩准!”

無論是皇帝還是大裕衆臣早就聽說那南蠻聖女是如何如何絕色,如何如何才藝非凡,如今終於有機會一睹真容,心下都有幾分期待。

皇帝批准後,很快,兩個年輕女子並排走入大殿中,左邊那個一身綠色的衣裙,模樣只是清秀,手裡拿着一隻紅色的腰鼓,看來像是一個樂者。

右邊的那個一身白色的紗裙裹住妙曼玲瓏的嬌軀,如海藻般的烏髮披散下來,直到腰際。她臉上蒙着一方白色的面紗,清麗秀美的容顏在面紗下若隱若現,透出幾分神秘朦朧之美。

面紗外,她裸露的額頭白皙如玉,如同一個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般細膩得毫無瑕疵。但最吸引衆人目光的還是她面紗外那雙明亮的眼眸,這眼眸竟然是天空般澄澈的藍色,通透美麗得不可思議,讓人無法將目光移開。

很顯然,這個蒙面的絕色女子必然就是阿赤答口中的聖女。

衆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臉上游移着,眼中露出一絲失望。

既然都來給皇帝獻舞了,還故作神秘地蒙着面紗也實在是有故弄玄虛之嫌!

兩名女子齊齊與皇帝行禮後,其中的樂者便小步退到了一邊,同時,她輕拍小鼓,輕柔歡快的鼓樂聲起。

白衣女子輕盈地飛躍而起,揚起修長的**,翩翩起舞,露出她纖細白嫩的玉足。她雪白晶瑩的裸足小巧玲瓏,腳踝纖細而不失豐滿,柔若無骨,如玉之潤,如緞之柔,細長的腳趾勻稱整齊,淡紅色的趾甲晶瑩剔透,如同一片片桃花的花瓣。

之前被拖地的長裙遮掩着,直到這一刻,衆人這才發現原來這位南蠻聖女是赤足而舞,看得這殿中的一衆官員不由瞪大了眼睛。

在極富節奏性的鼓聲中,白衣女子盡情地舞動自己的身軀,她就像是水,時而激昂,像驚濤駭浪;時而低吟,似細雨綿綿。她的嬌軀極爲柔軟、輕盈,每一個動作都美得不可思議,身體柔軟如蛇般可以彎曲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跳躍時又彷彿身後長了一對翅膀般飛了起來時而優雅、時而嫵媚、時而嬌柔、時而神秘,起舞時,白色的面紗和紗裙如同蝶翼般隨着她的舞姿翻飛,偶爾秀出修長的脖頸,偶爾露出嬌豔的紅脣和尖尖的下巴,欲遮還掩,那舉手投足之間流露的異域風情,令人目不暇接,恨不得扒下她臉上的面紗一窺容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鼓聲漸漸緩了下來,然後又變得如狂風暴雨般急劇,最後驟然而至。

白衣女子的舞蹈也隨着鼓聲而停歇,從極致的動到極致的靜只是轉瞬之間,她纖細的身形立於殿中,顯得如此單薄,卻又有一種遺世而獨立的感覺。

她擡起纖纖玉手緩緩地揭下了臉上的白紗,一點點地露出她絕美的五官,芙蓉靨,柔軟的紅脣半啓,配上那一雙晶亮的藍眸,明淨清澈,顧盼神飛,美得令人難以置信,卻又不妖、不媚,帶着一絲聖潔的味道。

在一片倒吸氣聲中,她優雅地下跪行三跪九叩之禮:“擺衣參見大裕皇帝陛下。”

她聲如清泉,口齒伶俐,更讓人驚訝的是竟然還說得一口還算流利的大裕語。

衆臣不由嘖嘖讚歎,交頭接耳:這南蠻聖女果然是名不虛傳啊!那一舞與他們大裕的舞蹈迥然不同,卻又透着無以言語的美感。

一向愛美的齊王更是灼灼地盯着聖女不放,眼神幾乎是有些癡迷,看得齊王妃心中暗恨:又是一個狐媚子!

不過齊王妃心裡也明白這聖女只有一個,必定是輪不到齊王的,也不知道皇帝是會自己收了,還是

這麼一想,齊王妃心裡總算又放鬆多了,甚至生出幾分期待來,等着看好戲。

如此美人,又善舞,就算是見慣了各種美人的皇帝也不由露出了一絲興味,大笑道:“免禮!”頓了頓後,又道,“沒想到聖女還會說我們大裕話。”

擺衣站起身後回話:“回大裕皇帝陛下,擺衣自小喜歡中原文化,不止學了大裕的語言,還讀了不少大裕的書。”

寥寥幾語不算諂媚,卻又捧了大裕一把,聽得皇帝眼中笑意更濃。

使臣阿赤答暗暗高興,再次走到殿中央,立於那聖女擺衣身旁,作揖道:“尊敬的大裕皇帝陛下,吾王命吾轉告陛下,想以聖女與大裕和親!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和親並非不可,只是,與剛剛那些被使臣隨意獻上如同玩物的美人不同,和親是要公告天下,皇帝必然要給聖女一個名分的皇帝若有所思地眉頭一動,目光在擺衣絕美的容顏上流連了一下。

看着皇帝的眼神,阿赤答心下一鬆,覺得此事還是大有希望的。

可是這底下的幾位大臣卻是心中一凜,這聖女說得好聽是聖女,其實不過是茹毛飲血的南蠻子,偏偏長得妖嬈嫵媚,如同那妲己再世、褒姒復生一般。這若是真的被皇帝納入後宮,還迷得皇帝神魂顛倒,不止是會攪得後宮不寧,甚至還會誕下混有南蠻血液的龍子。

一個大臣忍不住起身道:“皇上,這百越聖女既非公主,亦非皇室宗親的血脈,百越以她來和親,實在不妥。”

“皇上,尤大人所言甚是。”另一個大臣站起身附和道,故意用輕蔑的眼神看了聖女擺衣一眼,“這聖女的確舞技一絕,說到底不過是一個舞姬罷了。”

聞言,阿赤答面色一凝,露出一絲被羞辱的惱色,道:“大裕皇帝陛下,聖女剛纔所跳乃是祭神之舞!”阿赤答深吸一口氣,據理力爭地又道,“請容阿赤答多說幾句,若是將舞姬比擬爲匠人,那吾國的聖女便堪稱‘大師’,這凡俗的匠人只是在重複製作同樣的作品,而大師卻是在創造。聖女剛纔那一舞超凡脫俗,乃是吾百越的祭神之舞,絕非那獻媚的舞姬!”

阿赤答這番說辭也算說得有理有據,把殿上幾位大臣說得亦有所動。

確實,任何一樣技藝,一旦到了“大師”的境地,那便與凡俗之人不同了,便是到了一種新的境界。

那尤大人又道:“阿赤答使臣,聖女雖然舞技超凡,但是比擬爲‘大師’,是否有自吹自擂之嫌?我大裕亦有舞技不凡的女子,卻不敢自稱爲大師。”說着,他轉身對着皇帝作揖道,“據微臣所知,三皇子有一位紅顏知己白姑娘亦是擅舞,當年曾在西夜使臣到訪大裕時一舞,令全場驚歎,連使臣亦是震懾不已。臣以爲不如請白姑娘與聖女一較高下,看看到底誰技高一籌,誰纔是真正的‘大師’!”

尤大人如此一提,皇帝也想起了當年白慕筱在雲城的芳筵會上的劍舞,那一句“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似乎猶在耳邊。

雖然白慕筱對着三皇子的那一番言辭太過輕狂,惹得皇帝不悅,但皇帝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姑娘也確實是有幾分藝高人膽大的意思。

皇帝沉吟一下,道:“傳朕的口諭,宣白氏女上殿!”

皇帝一聲令下,立刻有內侍匆匆地領命而去。

而這殿中倒是因爲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起了一些騷動,這滿朝文武和那些女眷大部分都對白慕筱不甚瞭解,但是他們很快就在某些知情者的詳細解說後,瞭解了七七八八。

一時間,殿內的大部門目光都向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投射了過去,大部分都是等着看好戲。

這位白姑娘既然三皇子未進門的妾,那麼待會她若是表現不佳,丟了面子,那丟的可就是三皇子的臉;這若是掙了面子,這三皇子妃恐怕也不會高興!

衆人的目光像是無數跟針紮在了三皇子妃崔燕燕的身上,但是她一貫的教養容不得她有任何的失態,只能努力端着架子,若無其事地飲着茶水。

她身後的陪嫁丫鬟一向瞭解自家主子的性子,一看她過分用力地抓着瓷杯的樣子就知道她怕是氣得不輕,身子不禁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主子不高興,最後倒黴的也就是她們這些下人而已到了人前,主子還是那個優雅高貴得體的三皇子妃。

約莫半個時辰後,在內侍的尖聲通報中,白慕筱一身月白色衣裙緩步走入殿中,今日乃是正式的宮宴,其他來參加宮宴的誥命夫人都是按品大妝的,因而都是妝容隆重,端莊自持,相比下,白慕筱只是挽了簡單的雙平鬟,頭上戴着幾朵粉色的珠花,倒顯得清爽乾淨許多。

白慕筱一進殿,韓凌賦的目光就不由落在她身上,雖然他力圖自持,但還是掩不住眸中的灼熱與愛慕。

這女人最是敏感,三皇子妃崔燕燕又不是傻子,自然也感受到了丈夫不對勁的地方,心中一凜。因爲成婚以來,三皇子始終未與她圓房,哪怕她不顧丟臉使計藉着太后把這事透了出去,但三皇子依然沒有就範,甚至對她更加冷淡。

崔燕燕早就懷疑三皇子會如此對待自己,恐怕是因爲白慕筱的關係,現在看來,似乎自己的疑心並沒有錯!難道說三皇子遲遲不願與自己圓房,真是爲了這個女人?

崔燕燕黯沉如墨的目光也定在白慕筱的身上,面色諱莫如深。

白慕筱下跪對皇帝行禮後,就由內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白慕筱聽得面色越來越陰沉。

皇帝親自派人來白府接她進宮,她當然是驚疑不定,但來傳口諭的內侍立刻好心地暗示這一次對她來說是大好的機會只是她再追問究竟,那內侍就怎麼也不願意透露了。

白慕筱是直到此刻才知道皇帝招她入宮乃是爲了讓她當着羣臣的面跳舞。

白慕筱眼中露出羞辱之色,晦暗一片。

當初,她願意在西戎使臣面前一舞,一來,那是出自她自身的意願;二來,那是爲了在使臣面前維護大裕的尊嚴。

可是這一次迥然不同!

皇帝這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態度,分明是輕賤她,把她當成了舞姬!

雖然自己並不覺得舞者卑微,可是在這些大裕人的眼中,舞姬那可是賤業!

皇帝先是下旨讓她當三皇子的妾,現在又視她爲舞姬之流

就算她不看四周,也能知道那些官員那些所謂的貴婦在用輕蔑的彷彿看玩物一樣的眼神看着她南宮玥,三皇子妃她們想必都是其中的一員吧!

白慕筱垂眸跪在殿中片刻,深吸一口氣,朗聲道:“回皇上,民女雖然身份低微,卻並非一名舞姬,還請皇上另擇人選!”白慕筱當然知道自己說出這一番話會有什麼下場,皇帝若是一時惱羞成怒,下令處死她也是有可能的。可是士可殺不可辱,她若是放棄所有的原則對皇帝趨炎附勢,那她還是原來那個她嗎?

連她自己也會瞧不起她自己!

白慕筱的一番話令得這滿堂都震了一震,無論是滿朝文武還是誥命夫人,都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這個小姑娘是瘋了吧?

皇帝讓她跳一支舞,那是聖寵,她竟然如此不識擡舉!

大概也唯有南宮玥一點也不意外了,她正美滋滋的吃着蕭奕給她剔好的魚肉。對於白慕筱舞或是不舞,她根本毫不在意。而蕭奕更是懶得理會跳舞的是誰,見他的臭丫頭吃的愉快,他剔得更加起勁了。

此時,最在意之人,恐怕是三皇子夫婦了。

崔燕燕一臉幸災樂禍的看着白慕筱,心中暗暗期盼着皇帝能夠重重處罰!

然而——

下一瞬,就見韓凌賦毅然地站起身來,恭聲對着皇帝道:“父皇,白姑娘出言也許過於魯莽、大膽,卻也所言不差,白姑娘她並非是舞姬。”

說實話,韓凌賦心裡是有一絲失望的,他本覺得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足以改變白慕筱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卻沒想到白慕筱一口拒絕了失望之餘,韓凌賦不得不告訴自己,白慕筱是他所愛慕的姑娘,既然她不願意,既然她覺得屈辱,自己又怎能不顧她的意願勉強她!

自己又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激怒了父皇,以致香消玉殞呢?

作爲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所愛的女人都護不了,那還能算是一個男人嗎?

韓凌賦在心裡堅定地對自己說,因此明明知道他剛纔這番言論會惹得皇帝不悅,他還是站了出來,說了出來。

一瞬間,崔燕燕的臉再也穩不住了,整張臉都黑了下來。

這個女人,這個只配當個賤妾的女人竟然迷得三皇子殿下如此神魂顛倒,也不知道這賤人對殿下下了什麼**藥以致殿下甚至不惜和皇帝叫板!這不是瘋了嗎?

崔燕燕如同猝了毒的目光粘着在白慕筱的身上

對於白慕筱而言,這些都不重要,可是當她看到皇帝對韓凌賦露出不悅之色時,她卻無法視若無睹。

爲了自己,韓凌賦不惜得罪至高無上的皇帝,甚至可能因此影響他的奪嫡之路,他還是義無反顧。

她深深地凝視了韓凌賦片刻,對自己說,爲了自己和三皇子的將來,她也必須有所取捨,她不能自私自利,只顧着自己微薄的尊嚴,卻犧牲了他的遠大前途。

相比較於他的犧牲,自己哪怕是忍一時之辱,那又算什麼呢!

白慕筱深吸一口氣,終於做了決定,忍着屈辱,委曲求全道:“請皇上莫要責怪三皇子殿下,民女願意一舞!”

韓凌賦聞言,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白慕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