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灑滿大地,把整個御史府籠罩在一層暗黃色的光暈裡。晚霞染紅了天邊,莫顏和往常一樣,帶着丫鬟墨香到正院,等待晚膳。
御史府的晚膳,比一般人家要晚上半個多時辰,主要原因是爹爹莫中臣在衙門裡,從不遲到早退,每日都是最後一個離開,家裡的馬車那匹老馬腿腳不太靈便,很短的路程,也要多走上一刻鐘。
這是有多窮?莫顏捂臉,琢磨賣了首飾之後,要不要給自家爹爹添置一輛新馬車,至少也要買上一匹好馬,這樣就不用等到飢腸轆轆,快餓到直不起腰來,纔開晚膳了。
“顏顏,快點快點,今兒有好菜!”
莫顏進入花廳,丫鬟婆子正在擺膳,而爹爹莫中臣在一旁淨手。
莫中臣有三十出頭,國字臉,濃眉大眼,一派忠厚耿直的相貌,下巴上留着鬍鬚,穿着一身官服,有文人剛正不阿的風骨。
“我聽墨香說了,今兒有紅燒肉。”
莫顏笑着點點頭,她剛穿越來那會兒,對家人不太瞭解,從前身殘留的記憶中,爹莫中臣是一個兩袖清風的忠臣,爲國爲民,最是耿直,寧折不彎,又恰好做了監督百官的御史,可以說朝廷的官員都有些懼怕他,背地裡給莫中臣起了個外號,莫鐵頭,也是刀槍不入,油鹽不進的意思。
“你這丫頭,摔倒了一次倒是愛吃肉了。”
呂氏嗔了莫顏一眼,向前兩步站到門口處張望片刻,罵道,“輕雨那個小兔崽子,又跑哪裡去了!整天不學無術!”
莫顏囧了囧,孃親真的是大家閨秀?爲啥和侯夫人姨母的性子差那麼多?姨母整日皮笑肉不笑,看起來落落大方,就算諷刺人也不會吐出半點髒字,而孃親不同,若是看對方不順眼,立刻叉腰開罵,百無禁忌,絲毫不做任何面子工程。
呂氏長得粉嫩水靈,一點也看不出是三個孩兒的孃親,皮膚白皙,瓜子臉,一雙丹鳳眼,是個美人,只要她不說話,你肯定覺得她是個溫柔似水的性子。
“唉,不回來更好,真是家門不幸啊!”
莫中臣低下頭,嘆息一聲,首先坐到飯桌上,接着,莫顏和孃親呂氏也坐到下垂手,一家三口正式開始晚膳。
大哥莫輕風住宿在國子監,一個月纔回府邸一次,而二哥是有名的浪蕩子,尋花問柳,行蹤詭異,夜不歸宿那是常事,只有近一段時間回府頻繁一些,因爲他最疼愛的妹妹莫顏受傷。
“紅燒肉的味道不錯。”
御史府的廚娘燒不出精緻的菜餚,做出的家常便飯,色香味俱全,這道紅燒肉肥而不膩,上面的醬汁散發着暗紅透亮的色澤,咬上一口,軟爛得到嘴裡能融化一樣。
“我的好女兒,上次摔了頭流不少血,多吃點肉補補身子。”
莫中臣和呂氏一起給莫顏夾菜,笑眯眯地看着她吃,這會莫顏悶頭吃菜,心中感動,前身的爹孃雖然有不少缺點,對女兒是疼愛的,真心疼寵她,多好的一家人啊,而她自己,自從父母離婚,各自重新組建家庭之後,對她沒有多少關愛。親情上,她始終有點缺失,以爲自己足夠冷漠淡定,這才選擇法醫這個行業,因爲做這行更需要冷靜,這樣才能保持推測的精準性。
“顏顏,以後和李家的,趙家的兩位遠着點。”
莫中臣再次苦口婆心地勸說,以前說了幾次,莫顏不聽,他和呂氏在私底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過寵溺,以至於養成莫顏這樣的脾氣,可始終捨不得訓斥她。
當年呂氏生產莫顏的時候,困難重重,生產之時因爲難產而大出血,以後再難有身孕,莫顏是他們的最後一個孩兒,也是獨女,夫妻二人狠不下心,一直驕縱着。
“那個京兆尹,就是個貪官,搜刮民膏,早晚被我拿到證據,非要到皇上面前參上一本。”
莫中臣抖抖鬍子,一臉鄙視,繼續道,“那個趙家的,祖宗十八代沒有一個讀書人,有點銀子就能做官了?一身銅臭味,早朝時候隔着老遠就能聞到,晦氣!”
“老爺,既然顏顏喜歡和她們來往,就忍忍吧。”
呂氏輕蹙眉頭,無可奈何,自家的表親內外不一,沒幾隻好鳥,夏若雪黑心,心狠,指望不上,趙桂花和李月娥雖然不怎麼樣,但智商不高,好掌控,女兒莫顏長在深閨,因爲老爺的官職,沒幾個姐妹說知心話,也是可憐。
“爹孃既然不喜歡她們,以後少來往就好。”
莫顏放下筷子,沉默片刻,低落道,“上次在花會上丟了大臉,她們兩個人隔了這麼久纔看我,可見也未必是真心相待。”
左思右想,還是不要把她坑了趙李二人首飾的事告訴呂氏,以孃親對她的維護,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私下典當一事,她要想想怎麼做才最穩妥。
“我們顏顏也長大了。”
莫中臣和呂氏滿臉欣慰,兩個人沒有多說什麼,一直勸莫顏多吃點,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私下,呂氏也告訴莫顏,現下是女子發育的重要時期,最好每天都喝黃豆豬腳湯。
這句話有些奇怪,莫顏沒有印象,回到自己院子問了墨香才知道,前身只吃素,因爲李月娥說,大家閨秀每天食肉,吃相難看,素食才優雅,黃豆豬腳湯是促進胸部發育的,豬隊友出於嫉妒心理,不希望她好,背地裡總說那是低賤之物,莫顏信以爲真,也就漸漸地厭惡起來。
得知真相,莫顏只想破口大罵,這都是什麼人!這點鬼心眼全用在別人身上了!吃素,李月娥你這麼喜歡吃素怎麼就不去當尼姑?還有濃妝豔抹和青樓姑娘一樣的趙桂花,和她談優雅,真真是噁心人!
“墨香,去我娘那說一聲,從明天開始,我要每天都喝黃豆豬腳湯。”
莫顏很少動怒,她平息一下情緒,對着墨香吩咐,心裡覺得自己太仁慈了,應該把兩個豬隊友拔的一根毛都不剩,以解心頭之恨。
天色漸暗,小丫鬟墨玉點亮房中的油燈,洗漱過後,莫顏坐在桌子上,手裡把玩着下午坑來的首飾,心中思量。其實自己家裡也不是真的那麼窮,有一些家底,是孃親當年的陪嫁,但是爹爹堅持不肯用,留着將來給大哥二哥娶親,外加準備她的嫁妝,御史府過日子全靠爹爹的俸祿,日子才緊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