樺走出臥室,時間剛好是凌晨三點鐘。
“樺鴛大人,您……”姬道站在樓梯口,有些訝異地望着一臉陰鬱的樺。奇怪,蘇菲都已經醒過來了,他爲什麼還是一副冷寒的臉色?
樺瞥了姬道一眼,冷冷地出聲道:“你上來做什麼?”
“啊……呃……”姬道的眉頭抖了抖,“我,我把寶寶的奶瓶落在樓上了!”
樺不再搭理姬道,徑直走進自己原先住的房間。
姬道拿起餐桌上的奶瓶,望了望蘇菲的房門,又瞧了瞧樺的房門,悻悻地下樓去。他非常不理解樺和蘇菲之間的相處模式,一邊纏綿不休,一邊又冷戰不斷,忽而配合默契,忽而又形同陌路。實在是搞不懂!
臥室內,蘇菲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她撫摸着自己的小腹,因着自己的預感而欣喜不已,但同時,她又強烈地不安着,萬一她的直覺有誤,萬一……
她索性不去想,起身下牀打開衣櫃挑出她以前慣常穿的t恤和牛仔褲穿上。與其在這裡顧慮個不停,不如找點事情去做。
“你要去哪裡?”
樺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蘇菲的背後,銀眸直瞅着她那飄逸的紫色長髮,面上的神情顯出不悅。
“去姬正之前住的地方。”蘇菲一邊應聲,一邊向背包內裝齊必備的工具。
“你是要打算一個人去嗎?”
蘇菲背上揹包,擡眼望向樺:“當然不是。”
“還有誰?”樺的聲音忍不住拔高,他當然不會樂觀地認爲蘇菲會說她正打算和他一起去。
“呃,還有我,樺鴛大人!”黑皮自蘇菲的脖子後頭鑽出來,訕訕地說道。
樺猛地瞪了黑皮一眼,嚇得它急忙又縮回了腦袋。
“我和你一起去!”樺並不是在向蘇菲徵求意見,而是在強調自己一定會和她一起去。
蘇菲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只是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那意思是,她無所謂。姬道聽說蘇菲和樺要出去,急忙抱着獸寶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樺鴛大人,我呢?”姬道的藍眸內閃着一抹期待,他在這個家裡呆夠了,他也很想出去透透氣。
“你留下來照顧寶寶!”樺想也沒想直接說道。
“呃……”姬道當場垮下了一張俊臉,看着懷裡的那個睡得正香的小傢伙,他真想一把掐死它,這樣他和它就全都解脫了。不過,親自照顧了它兩個多月,要說沒感情那是騙人的,縱然獸寶寶每次都將他氣個半死,但他依舊無法真的對它下黑手。當然,他也不敢下黑手就是。
有了樺的伴行,蘇菲省卻了很多麻煩,不用去坐車,因爲有免費又舒服的人體飛行器,高效、方便,且綠色環保。
當他們到達姬正曾經居住的那座農家小院時,發現物不是,而人也非了。小院內的鳶尾花早已凋零敗落,風吹過,顯出一片淒涼蕭索的景象。
屋內也落滿了灰塵,結滿了蜘蛛網。樺和蘇菲翻遍了整間屋子也沒有發現與夜幽有關的東西。兩人都感到很失望,有些挫敗地走出屋子。
“唉,那些傢伙還真是一羣牆頭草啊,姬正大人消失了,它們也都立刻逃跑了,我現在居然連它們的氣息也感應不到了!”
黑皮跳上蘇菲的肩頭,抱怨道。
“你說的‘它們’是指你以前的同伴嗎?”蘇菲問道。
“嗯,是和我一起同期被姬正大人所訓練過的鬼蜂蝙蝠!”黑皮解釋道,“可是它們全都逃掉了,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蘇菲只當黑皮是因爲寂寞而有所抱怨,而樺卻因爲黑皮的話而皺起了眉頭,接着便見他再次走進屋內,再出來時,手中多了一隻與黑皮外形酷似的鬼蜂蝙蝠。
“啊咧?樺鴛大人,這是誰?爲什麼我感應不到它的氣息?”黑皮撲扇着小翅膀圍着樺掌心的那個小黑球打轉。
“它並不是真正的鬼蜂蝙蝠,你當然感應不到它的氣息!”樺說着,大手突然將那個小黑球的嘴巴強硬掰向一邊,只聽“咔嗒”一聲,小黑球被打開,裡頭居然放着一本只有一寸長寬的小冊子。
黑皮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蘇菲也不由地微微挑眉。
“這是……日記?”蘇菲伸出手指捏起那本小冊子,發現裡面記錄的並非哪一國字,而是密密麻麻的小點。
“你還記得姬正在說出真相時曾提到過我們小時候的事情嗎?”樺意味深長地說道。
“怎麼,你是在說姬正當時就在暗示你這個東西了嗎?”蘇菲很不敢置信。
“不是,我想他當時之所以提及我們小時候的事情,目的只是爲了要我們完全相信他!姬正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他的很多見解都是我所欣賞的,也因此我們纔會成爲好朋友。縱然他受到夜幽的控制,我也相信他會在清醒時爲我們留下一點蛛絲馬跡。黑皮剛纔說到它的同伴,這讓我想起我和姬正在小時候曾經玩過的‘秘密隱藏’遊戲。”
“所以,你就找到了這個東西。”蘇菲將小冊子遞給樺,“你在哪裡找到的?”剛纔她似乎並沒有看到這麼個黑乎乎小東西。
“埋在牀底下的。”樺說道,在蘇菲那戲謔的眼神注視下,他的面頰顯出幾分尷尬之色。
“那你解釋一下,那些小點是什麼意思。”
樺翻開那本小冊子一頁頁看下去,臉上的神情也不由地凝重起來。
“怎樣?上面說什麼?”蘇菲催促道。
可是樺的掌心卻突然冒出一團火焰燒了那本小冊子,之後才說道:“沒什麼,只不過是一些童年時代的無聊小事而已。”
蘇菲當即和黑皮相互對視了一眼,繼而再同時看向樺,那意思任誰都能明白。
“並不像你們想象的那樣!”樺抽了抽嘴角。
“你知道我們在想些什麼?”蘇菲故意似笑非笑地挑起柳眉。
“哼!你們剛纔不就是在懷疑我毀滅了什麼重要的證據嗎?”樺沒好氣地瞪着蘇菲。
“是啊!”蘇菲坦白承認,黑皮也贊同地點着腦袋。
“別亂想,那根本就不是什麼重要的證據,而是……”
“而是?”
“而是……咳,總之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好了,這裡沒什麼值得查找的東西了,我們趕快離開這裡吧!”
樺走上前抱起蘇菲飛離這片山區,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不會再涉足這裡,因爲這裡令他厭惡!
一路上,蘇菲並沒有繼續詢問樺有關那本小冊子的事情,不是她不好奇,而是她尊重樺的**,如果他不想說,她不會像個八卦記者一般追根刨底。於是,原本蘇菲以爲可以從姬正那裡瞭解到有關夜幽身世的想法就此斷了。
這天晚上,當蘇菲看完書打算睡覺時,樺突然出現在她的牀前。蘇菲不爲所動,依舊閉着眼睛。
黑暗中,樺的銀眸灼灼閃光,幽幽地開口道:“那天被我燒掉的小冊子上記錄着姬正和玖黛初夜的詳情。雖然姬正一直說他對玖黛毫無愛意,但我看的出來,如果沒有愛意,他是描繪不出那麼生動細膩的……”
樺說至此,俊臉羞窘異常,他本不想將此事說給任何人聽,但他又擔心蘇菲會因此而對他有所懷疑。
“那男人果然是個變tai!”蘇菲睜開眼睛說道,“對了,你,不會也有那種嗜好吧?”
“你……”
“別激動!我問你,姬正的小冊子裡除了你說的那個事兒以外,就沒有其他的什麼蛛絲馬跡了嗎?”
樺微眯眼眸思索起來,蘇菲見了忍不住調侃他:“你不會告訴我,你沒看完就將那小冊子給燒了吧?”
“當然不是!”樺惱怒地瞪着蘇菲,這女人就是喜歡挑釁他的忍耐底線。
“我想起來了,他好像說到什麼詛咒之書,千年怨念,後面就沒有了。”
“詛咒之書,千年怨念……”蘇菲在口中喃喃低語着。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和懷錶中鑲嵌着的照片中的女人有關係嗎?
“你想到了什麼?”樺出聲問道。
“我在想,那本詛咒之書會不會是古墓中的那本聖經。我記得自己當初在暗殺博士之前,那幾個考古人員正抱着一本聖經在看,他們念出的那幾句話很華麗,也很陰沉,聽着就讓人不舒服。”
“嗯,那就是夜幽詛咒我的咒語。或許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不過,那本聖經應該不在古墓裡了!”
蘇菲知道樺說的是事實,那麼現在她似乎需要藉助一個人的工作之便了。
下午四點鐘,明珠幼兒園內陸續走出衆多前來接孩子回家的家長們。
一個年紀約四五歲大的小男孩依舊坐在玩具室內玩着玩具。一名女老師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頭,關心地問道:“柏飛,今天還是你奶奶過來接你嗎?”
“嗯,奶奶早上交代過,下午五點鐘纔會從家裡過來!”小男孩一邊玩着玩具,一邊回答道。
“啊,你還要在這裡等上一個小時呢,要不,老師送你回去好嗎?”女老師微笑着說道。
小男孩搖了搖頭:“老師你先回去吧,我爸爸說了,不能經常麻煩老師,否則他就不理我了!”
女老師聽了只好訕訕地笑了笑,繼而轉身離開。
小男孩玩了一會兒汽車,覺得沒意思,又開始堆積木,堆好了又推倒,繼續玩汽車,如此反反覆覆着。
蘇菲站在門邊望着獨自一人玩着玩具的小男孩,心裡涌上一陣熟悉感。當初,她似乎也經常讓崎兒一個人孤獨地玩着玩具。崎兒是個好孩子,而她卻不是個好媽咪。如果崎兒能夠回來,她一定會努力做個好媽咪,不再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
蘇菲走到小男孩的身邊停住,小男孩誤以爲是老師還沒走,頭也沒擡直接說道:“老師,你回去吧,我爸爸說了,男孩子要學會獨立,不能老是讓人陪着!”
聞言,蘇菲沒說話,只是微微勾起脣角望着他,繼而伸出手撫摸着他的頭。看來,這孩子在這幾個月中成長了不少,似乎比以前懂事多了!
小男孩突然感覺摸他的人不是老師,一擡頭便見到一個穿着一身牛仔裝,留着一頭飄逸的紫色長髮的陌生女人。
“你是誰?”小男孩警戒地向後縮着身體,眼睛內顯出幾分恐懼來。
蘇菲覺得詫異,不過她突然想到自己現在的外貌變化了很多,再加之又戴了墨鏡,難怪小男孩不認識她了。她突然生了逗弄之心,又向小男孩走進了幾步。
“你,你別過來哦,我告訴你,我爸爸可是警察,專門抓壞蛋的,你如果敢動我一根汗毛的話,我爸爸一定會開槍打死你的!”小男孩顫抖着聲音恐嚇蘇菲。
“是嗎?你爸爸真的有那麼厲害嗎?”蘇菲笑着說道,同時摘下了臉上的墨鏡。
“那當然了,我爸爸可是……”當小男孩見到蘇菲的臉時,他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到了嘴邊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小飛,好久不見了!”蘇菲再次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
“……媽,媽媽?”柏飛顫顫地喚道。
“……”蘇菲沒應聲,只是微笑着點了點頭。
“媽媽!你終於又肯見我了!你知道嗎?爸爸快要死了,嗚嗚……爸爸好瘦,每天都躺在牀上,不能陪我玩,我每天都好寂寞……嗚嗚……”柏飛抱着蘇菲的腿大哭起來。
聽到柏飛的哭聲後,還呆在幼兒園的一名女老師趕緊跑到玩具室查看究竟。不過,當她看到蘇菲時,當場便定在了原處。
“久違了,毛老師!”蘇菲笑着和毛老師打招呼。
“啊,久,久違了,蘇,蘇老師!”毛老師驚得兩條小腿不由地直打顫,左右兩眼的眼皮也劇烈地跳動起來。
“我是來接小飛回家的,再見了!”
“啊,再,再見……”
毛老師望着蘇菲的背影,忍不住掏出紙帕擦拭着額上的冷汗,感慨道,莫非,她這一生真的就擺脫不了蘇菲了嗎?
柏強的母親忙完了家中的事情剛想出門去接孫子柏飛時,客廳內的電話鈴就響了。她急忙去接,原來是柏飛打來的。
“奶奶,你不用過來接我了,媽媽現在正送我回家呢!”
“啊?……”
“啊,媽媽要帶我去吃冰淇淋了,奶奶再見!”
“呃?……”
柏母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柏飛已經掛上了電話。
媽媽?柏飛說是他的媽媽?怎麼會突然冒出個媽媽呢?
柏母百思不得其解,於是她便走進兒子柏強的房間內。看到兒子正虛弱地躺在牀上,柏母的心裡酸酸的,兩行眼淚情不自禁地落了下來。
“媽,你又來了!放心,我死不了的!”柏強望着抹淚的母親,嘴角邊扯出一抹無奈的笑容。
“說什麼死不死的,怪不吉利的,死小子!”柏母剛說完,忽然意識到自己也說了“死”字,於是她急急向地上呸了一口唾沫。
“媽,你不是要去幼兒園接小飛嗎?怎麼還不去?”
“啊,對了,說到這個事兒,我還想問你呢!”柏母神秘兮兮地坐在兒子的牀前,悄聲問道,“你在外面有女人了?”
柏強聽了,眼角、嘴角一起抽搐着:“媽,你太高估你兒子了,就你兒子這半死不活的樣兒,到哪兒去弄女人啊?”
“也對,”柏母託着下巴思索,忽而又神經兮兮地對他說道,“兒子,我琢磨着吧,或許我那寶貝孫子會幫你弄個女人回來!”
“哈?”柏強驚得夠嗆,忍不住咳嗽起來。
“我說你急什麼急呀?你得趕緊把身體給養好嘍,否則給不了人家女子**的話,你一準會被人家給踢了!”
“媽,你胡說什麼呀?”
“我哪裡胡說了,你額娘我呀,當年可是衆男搶着追求的一枝花,什麼場面沒見過?你聽額孃的絕對沒有錯!”
“是是是,我聽老佛爺您的!”柏強無奈地撫着額頭,他實在是受不了自己的母親了。
“喂,臭小子,你這是什麼態度呀?瞧不起你母后我嗎?要不是你這些年來一直不聽你母后我的話,你怎麼可能還是光棍一條?唉,兒子啊,你長得這麼帥,爲什麼卻遲遲覓不到王妃呢?”
“媽,你夠了哦,古裝戲果然害人不淺!”
“去!你孃親我怎麼會有你這麼死腦筋的兒子,真是……”
“噗!”一聲女子的低笑成功地打斷了柏母的精彩演出,柏母忍不住擡眼看向門外站着的蘇菲。
此刻,柏飛正依偎在蘇菲的腿邊美滋滋地吃着冰淇淋,而蘇菲則是笑望着眼前的這對搞笑母子。
這樣溫馨的情景或許一生都不可能發生在她的身上。蘇菲的腦海中閃過夏草的那張呆滯的臉孔,心中對夜幽的恨意愈發強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