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的是我嗎?”夏末並沒有放下自己的兜帽,只是站住瞭望着那個看起來怯生生的女人,她就站在距離夏末不遠的地方,低着頭,看起來倒是一幅我見猶憐的感覺。不過,夏末只覺得不舒服,她無法抑制的將眉頭皺了起來,只是,對方看不見而已。
“對的,對的。”她忙不迭的點頭,似乎,不這麼做,夏末就會立刻轉身離開一樣。她擡起了一雙眼睛,真真的剪水雙瞳啊,夏末想,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怎麼看這雙眼睛都覺得漂亮,所謂的顧盼生姿也不過如此了。
“我認識你嗎?”夏末靜靜的望着這個女人,一時間真的覺得有點陌生,也不知道是太久沒有想起來這個人,還是自己到底已經不是上一世的人,就算她曾經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的人站在面前,她也不過只是覺得厭煩而已,再也沒有那麼強烈的感覺。
聽了這話,那人微微愣了一下,隨後臉上漸漸的飛起了幾絲紅暈,隨即眼眶也微微有點紅,她說:“我以爲,我以爲你會認識我的。我以爲秋來姐姐會告訴你的……”
“秋來?”夏末大致明白了這個女人來找自己的目的,不過,她卻懶得管這其中的事情:“我和秋來不過點頭之交,她有什麼人情往來不告訴也正常。”說着她轉身朝着身後秋來已經消失的方向指了指:“她剛剛纔走,你要是有事便快點追上去吧。”
說罷,夏末不再多看她一眼。直接繞過了她,朝着城門外面走去。只是還沒有繞過她,袍子就已經被抓住了,夏末下意識的抽出了袍子。卻不想力道太大,竟然將她一個人掀翻在地。那女子一個屁墩坐在地上,又不是故意摔倒。真真的疼得齜牙咧嘴,擡頭看對方,卻發現夏末連動都沒有動,也知道一味的示弱在這個人面前是行不通了,她只能勉強的爬了起來,又站在了夏末的身邊,低低的說:“我想麻煩您一件事。不知道成不成?”
夏末的眸子眯了眯,也不說別的什麼,只是問:“什麼事?”
“您能不能引薦一下,讓我加入二十四明月,雖然進不了一團。但是也能離秋來姐姐近一點。”她看不見夏末的臉,也看不到她臉上到底什麼表情,只能從她那平靜如水的聲音裡去揣測她現在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可是,卻又拿不準,只好小聲的緩慢的,一句一頓的娓娓道來。
夏末只是不說話,她只是那樣靜靜的站在那裡,好像是一塊千年的石碑一樣。一動不動。她這樣的動作更是讓對面的人捉摸不透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卻也不敢說什麼,只能陪着她一起變成石碑。過了好一會,夏末終於呼出了一口氣,擡起了手指,指向了對面的人。緩緩的說:“你叫什麼名字。”
這女子微微一愣,弄不清楚夏末這是什麼意思,可是隨後又高興起來,這多半是要幫忙的,要不是問自己的名字做什麼,笑容立刻在她的臉上露了出來,她對着夏末笑得心無城府的樣子,感覺就像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一般。她說道:“我叫羽落。”
羽落。
過了這麼久,再一次又聽見這個名字,夏末只覺得心裡說不出的感覺,她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那沒有放下的手指,只是指了指羽落,聲音裡笑着說:“好,很好,很好啊。”說完這樣幾句話之後,她便再也什麼都沒有說,直接轉頭就走。
這樣沒頭沒腦的幾句話之後,人便掉頭就走,也弄得X心裡面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她是願意幫忙還是不願意幫忙,不過想了一會,她又覺得生氣起來,這個人真是不知道好歹,要不是看着她和秋來好像關係不錯的份上,她怎麼會搭理這樣子的人,一身上下都罩着斗篷,好像是見不得人一般。不過,雖然話是這麼想,想要進二十四明月的事情也不能就此耽擱了,她只能在想其他的辦法,託其他的人了。
夏末從洛水鎮的城門出來,就直接朝着驛站走去,她的腦子裡想着剛纔羽落的話,也弄不清楚她要進二十四明月做什麼,不過,她很快就將這事丟在腦後了,她只是講這人和這人說過了什麼話,輕描淡寫的跟飲冬說了一聲,便拋開,絕不在想,她這一世可是一點都不願意跟這些人在攪合在一起。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要過自己的日子,那麼從前的事情,上一世的事情,還有那些幾乎都要淡忘的人就這樣過去吧。
驛站的馬匹是可以租借的,不過,根絕路線的遠近這個價格也是不一樣。就比如從洛水鎮到平興鎮,這麼遙遠的距離,價格已經叫出了八十枚的金幣。這個數字對於很多小公會或者小團隊來說可是全部的週轉資金,可是在夏末這裡卻不見得多貴重,雖然她平日裡都是十分節儉的,不過,該花錢的地方,她可是一個子都不會小氣。大方得支付了八十個金幣之後,夏末就跨上了一匹黑色的駿馬絕塵而去。
這驛站的馬雖然也是要自己騎,可是,路線卻是規定了的,並不會任由玩家隨便其到別的地方去。只是快慢的話,就完全看騎馬人的技術了,如果技術好的話,日行千里雖然不可能,日行百里也是十分平常的事情。
驛站起碼這種事在遊戲後期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不過,剛剛一開始騎馬的時候,很多人都因爲不會而摔下馬去,只有多練習一段時間多練習幾次才能勉強掌握騎馬的技巧,可是要學會真正的熟練的騎術,還是要假以時日的。
夏末本來也不是一個會騎馬的,她不過是佔了上一世已經摔摔打打過的便宜,就算現在的騎術不見得多麼精進。可也比很多一般的玩家高明瞭很多。她這一鞭子抽在了馬匹骨上,那黑色的駿馬一陣吃痛,嘶鳴一聲,跑得飛快。好像是一支箭一樣就彈射了出去。
這馬匹每到了一個驛站都會要換乘一匹新的馬匹,以避免太長時間的奔跑,直接把馬給累死了。夏末大概換乘了有十幾次的馬匹終於在離開洛水鎮十一天之後回到了平興鎮。
下了馬。將馬鞭還給了驛站的馬伕,夏末便一邊朝着平興鎮的城門口走去,一邊搖晃着身體,活動着胳膊,實在是有夠累的。騎了這麼多天的馬,雖然也有短暫的休息和吃飯,可是。渾身上下還是跟要散了架一樣,現在的夏末只想洗一個燙燙的熱水澡,然後再昏天暗地的睡一覺。她搖搖晃晃的進了城,可是,卻發現整個城裡不太對勁。雖然說還是人滿爲患,來來往往,可是,她總是覺得,這城裡似乎多了一種凝重的氣氛。
不過,也僅僅只是這麼感覺,夏末並沒有往心裡面去,就回去了自己平日喜歡住的獨臂螳螂。她雖然早就跟九桑、彈痕幾人說過自己要回來,可是也沒有告訴他們自己是怎麼回來。所以,今天她回到這裡,幾人全都不知道。而夏末也存着要好好休息一天然後再跟他們聯繫的心思,便誰也沒有通知。
回到了獨臂螳螂,夏末照例去開了一間房,可是。房價卻漲了,原來只要一個銀幣就能住一晚上的房子,現在居然要五個銀幣!夏末有些吃驚,雖然,她對於這幾個銀幣並不是很在意,可是,這價格也漲得太離譜了,就算是通貨膨脹也沒有這麼離譜是不是?
“怎麼會這麼貴?”
“怎麼會貴?一直就是這個價。”老闆噼噼啪啪的打算盤,夏末說話的時候他連眼睛都沒有擡一下,彷彿說得根本就是跟他沒有關係的事情。
“一直?我先前可是就住在這裡,那個時候可是一個銀幣,我這纔出去多少時間,怎麼就漲到了五個銀幣?”夏末倒是也不是真心疼這幾個錢,只是這個錢漲得實在誇張,她的心裡有點惴惴,她想了想上一世,似乎並沒有這樣的漲價,怎麼這一世就遇見了這事?因爲現在還沒有勢力的出現,每個城鎮都是有自己的鎮長做主,這物價什麼的自然也是由鎮長做主的。一般來說,鎮長都不會突然的改變物價的走勢,可是如果一旦改變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夏末再一聯想到她從進了城之後就感受的低氣壓,頓時覺得確實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旅店老闆的眼睛都沒有擡,繼續噼噼啪啪的打着算盤,好一陣子之後才一抖算盤擡起了眼睛看着夏末,嗤笑了一聲:“你也說了,那是先前,先前確實是一個銀幣,不過現在我們改五個銀幣了,你要是能住就住,不能住就不要住!”說罷再也不搭理夏末,夏末只想翻白眼,塵埃還真是一個現實的世界,不過是自己穿的寒酸一點,這些小商販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真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啊。
本來夏末還想繼續問問,可是,實在是太累了,她也就將這事略略的放下了,丟下了五個銀幣拿了一個房間的鑰匙,就上了樓,進了屋,洗了一個熱水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夏末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她連頭髮都沒有擦乾,直接就倒在了牀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在睡着之前,夏末還想到關於漲價的事情,她想着等到第二天一定要找彈痕他們問問。
這一覺睡得實在是沉,而在這樣的沉沉睡意中,夏末恍惚間好像聽到了急促的腳步奔走的聲音從屋子外面的大街上傳來,恍惚間又好像聽到了慌亂的呼喊聲還有刀劍相拼的聲音,噼噼啪啪的一片,似乎像是在做夢,又似乎像是真的。夏末真的想起來看看,可是,疲累了多時的身體卻怎麼也不聽使喚,只能繼續這樣睡着,一直到,她好像聽到有一聲脆響從樓下傳了過來,她才恍然間猛地驚醒起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屋子裡黑壓壓的,要不是夏末的夜視能力在那黑洞裡鍛鍊得着實了得,起碼根本什麼都看不見。這一下子醒過來,她人還沒有下牀。眼睛卻已經在屋子裡面掃了一個來回,只看見屋子裡還是和她睡下去時候是一樣,接着就看了看房門,那房門依舊是好好的鎖着。看着似乎是沒有人進來過的。不過,夏末卻不敢掉以輕心,她連忙檢查了一下身上包裹裡帶着的東西。東西倒是全部都是在的,只是夏末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她翻身下了牀,幾下就把衣服穿上,然後踮着腳尖走到了門邊,貼在了門板上,細細的聽了好一會。
果然是聽到樓下是有動靜的,像是又不少人在說話。嗡嗡的,不過因爲有過道、門板隔着,到底聽不清楚。
夏末並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可是,心裡面總覺得不太對勁。她先是折回了屋子裡面,靠在了窗戶門口朝着外面看去。只見外面整個平興鎮竟然一片漆黑,就好像是沒有月亮的月空一樣,黑得讓人心驚肉跳,雖然偶爾還是有幾盞的燈火,可是,在那樣的漆黑一片裡,更顯得寂寥和清冷。平興鎮雖然並不是像洛水鎮那麼熱鬧的鎮子,但是也不至於冷清得好像是一座鬼城一般。如今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出了事情了。
她立刻聯繫了空城和彈痕還有九桑,九桑不知道什麼原因聯繫不上,倒是空城和彈痕在一處,一知道夏末現在居然在鎮子裡面幾乎嚇了一跳:“你是怎麼回來的!怎麼那麼快!我們估摸着你不管怎麼樣都要再有十多天才會回來。”
原來這兩人想着夏末是要走路回來,卻沒有想到他是從驛站騎馬回來的。以至於判斷有誤,卻沒有想到夏末竟然在這個當口回來了。
“我覺得城裡很不對勁啊。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夏末心裡已經知道出了事,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而且看見外面的情況就知道這個事情只會是大,絕對不會是小事。
“這事情實在是太複雜,簡單的說就是鎮長被一羣馬匪給殺了,然後佔了平興鎮鎮長的位置,作威作福,然後又呼朋喚友的將自己那一個寨子的馬匪都給招來了,所以,趁着前幾天這些馬匪還不成氣候的時候,很多玩家和NPC都搬出城裡避難去了,我和和彈哥把李青給接着出了城了,現在我們都在鎮子外面二十里的一個山坳裡呢。”空城聽到夏末回來而且又是平平安安的很是高興,說起話來很是興奮,語速快得好像是在打機關槍一樣。
說完了自己和彈痕還有李青的安置以後又忍不住問夏末的去向,不過這個事顯然他就有點不着調了,一個勁的讓夏末快點出來,最後到底是彈痕攔住了他的話,自己跟夏末說了起來。
“聽你這麼說,那麼大批的馬匪應該是進城了,而且,城裡只怕現在已經空了,現在你想要出城是不可能了,先找個地方藏好,瞭解一下情況吧,我們隨時保持聯繫。”
夏末本來就是打着這個主意的,現在聽到彈痕也是這個說法,心裡也就更有底了,她應下了彈痕之後就準備掛斷聯繫,卻又聽到彈痕說:“對了,剛剛李青說,在他的宅子裡,裡屋的牀下面有一個暗格,牀上的褥子下面是開暗格的機關,若是你有機會能過去的話,千萬不要忘記取出來。”
一聽這個話,夏末的心裡頓時一跳,立刻明白了,只怕那時李青給自己留下的彈藥之類的東西。既然有這樣的東西,有機會要去,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去一趟。
收了線,夏末將斗篷穿好,便悄悄的開了門。這過道里也是一片的黑暗,似乎馬匪來了,連個油燈都不能點了一樣。不過,這樣的黑暗倒是極好的,夏末鬼魅一般的出了房門,然後擡眼看了看那高高的房樑幾下就爬了上去,順着客房這邊的房樑爬到了櫃檯那邊去了。
整個客棧裡面冷清極了,就在大堂的桌子上點了幾盞如豆的昏黃燈光,不過,也就只有這幾盞點着油燈的桌子還算的上是完整,其他的桌子無不是七零八落,摔得到處都是,一看就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而現在,還有幾個穿着寬大袍子的男人站在大堂裡,他們的腰間別着牛皮刀鞘的圓刀,頭上戴着馬匪特有的帽子,前襟的袍子也經被別在了腰帶上,露出了灰撲撲的長褲和高高的靴子,雖然在夏末的角度並看不清楚他們臉上具體表情,但是,還是知道他們和這老闆起了衝突。
“當時可不是這麼說的!當時說的是隻要我們漲價,所漲得錢我們雙方是二一添作五平分的!怎麼到了你們這裡卻是要拿走大半!你們還講不講道理!”早上還在跟夏末橫鼻子豎眼睛的旅店老闆這個時候又跟那幾個馬匪橫鼻子豎眼睛起來,不過,明顯氣勢要弱得多,看起來,夏末他們這些玩家果然是被欺壓的底層對象啊。
“道理!什麼道理!我跟你說,老子就是道理!老子的刀就是道理!我說是抽八成就是抽八成!我能給你留下兩成就已經是對得起你的了!你居然還給我蹬鼻子上臉的說什麼道理,你相信不相信……”那爲首的一個馬匪聲音十分的粗獷,他手裡揮舞着一把明晃晃的圓刀,正在跟老闆大叫着,然後就看見他手裡的圓刀一揮,老闆面前的櫃檯上就聽到“啪”的一聲裂開了一條足有酒盅那麼粗的口子,十分的嚇人。“你在廢話,這桌子就是你的下場!”
原本還很硬氣的旅店老闆,現在真的是徹底的萎了,剛剛馬匪那一刀下來,他已經嚇得抱着頭尖叫着到處亂竄了,而現在更是所在櫃檯後面瑟瑟發抖。對於馬匪的話也忙不迭的點頭。“明白了明白了!”
“那還愣着做什麼!”馬匪大吼一聲,那老闆又被嚇得哆嗦起來,他連忙將塞在衣服裡的錢袋子拿出來,哆嗦着手想要把馬匪說得那一份給拿出來交給他,卻沒有想到那馬匪直接一把就將那錢袋子搶了過來,塞進了懷裡轉身就要離去。
那老闆大急,連忙大叫一聲:“不行!說好的,我有兩成的!那剩下的還有我的兩成!”
“切,瞧瞧那德行!”爲首的馬匪白了老闆一眼,從那口袋裡隨便抓出了幾個錢直接丟到了老闆面前的地上,一邊和同伴說着老闆的小鼻子小眼睛,哈哈大笑着揚長而去。
夏末則眯着演講看着底下捂着那幾個錢幣的老闆嚎啕大哭,她扯了扯嘴角,她就說這個傢伙怎麼那麼硬氣呢,原來的時候他可是見誰都點頭哈腰的,早上居然敢跟她說話如此利落,原來是抱上了馬匪的大腿,不過……現在看來也是吃了虧的。
不想再去管下面的老闆到底要哭到什麼時候,夏末又順着房樑爬回了自己的屋子門口,開了屋子門口一閃身進去了,然後鎖好了門,開了屋子裡的窗戶,小心翼翼的探出了頭看了看外面的情況,發現外面靜得跟墓地一樣,只是偶爾有幾個馬匪從街道上晃晃悠悠的走過去,除此之外基本上是沒有什麼活人的。她也就不再猶豫,立刻就從窗戶裡爬了出來,一個利落的翻身,像是貓一樣,無聲的落在了房頂之上。
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一鉤下弦月慘淡的掛在天際,將深秋的夜晚渲染得格外的悽慘,襯着這靜悄悄暗沉沉的氣氛,倒是讓人生出了幾分寒意森森的氣勢來。夏末伏在了房頂,讓自己的身體儘量和這漆黑的夜與城市融爲一體,順便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的狀況,她要確認附近是不是埋伏着她應付不了的危險,靜靜的觀察了好一會之後,夏末最終確認自己所在的這個區域實在是太過的偏僻,所以馬匪並沒有設下多少的兵馬,所以,她立刻朝着李青的宅子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