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寒涼,霧氣氤氳,冷淡的月光灑下,白家會客廳那雄偉高大的主殿猶如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戰火還沒有燒到這一片,周遭靜極了。
然而這靜謐之中,卻是一片肅殺之氣。
廳內,數百名不會武功的女眷和僕人將偌大的大廳擠得滿滿當當。
外面是那樣靜,以至於不遠處的廝殺聲猶在耳畔,如潮水拍岸般衝擊着廳內每個人的心神。
人人臉色發白,身子發抖,每一次巨響聲幾乎都要讓心臟從胸腔裡蹦出來一般,神經更是緊繃得都要斷裂,緊張情緒實難用言語來形容一二。
廳外,數十名武士守在各處要害,隨時監視着周圍的動靜,神情緊張。他們的職責就是保護這些老弱婦孺,數百條性命,由不得他們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不過事實上,這些武士大多都不是白家人,而是不久前才趕來的慕家武士。
慕秋蟬和白如雪站在大廳門口,極目遠眺,望着那夜空中正自惡鬥的白江雄和章羽,神色凝重之極。
白如雪那清冷如霜的玉容上掩不住的緊張與擔心,輕聲喃喃道,“也不知爹爹能否勝得過那魔頭。”她言語甚輕,也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身畔的慕秋蟬聽。
慕秋蟬瞥了她一眼,安慰道,“你不用擔心,世伯他武功高強,一定不會輸給那魔頭的。而且我爹正帶人趕過來,到時候裡應外合,定可將這些妖孽誅殺殆盡。”
“真是多謝令尊了!”白如雪感激道,忽然心下一動,正想再說什麼時候,白夫人焦急的從廳內出來,問道,“雪兒,還沒人來援助麼?”
白如雪搖了搖頭,並未說話。
白夫人臉色一變,驚駭道,“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好了聯手除妖麼!你表舅呢和表兄他們呢,也沒有來麼?”
白如雪神色黯然,再次搖頭。
“怎麼會這樣,爲什麼……”白夫人臉上血色褪盡,一臉慘然,語無倫次,口中反反覆覆就這幾句。
見她精神有些恍惚,顯然是大受打擊,白如雪心下一痛,臉上卻不得不擠出笑容道,“孃親你放心好了,表哥在城中巡邏,舅父去了陸家一時半會兒肯定趕不回來。而且有爹在,我們白家不會有事的。”
她這話顯然不過是安慰白夫人,連慕秋蟬都帶人過來了,姜家父子若是有心怎麼可能還不見蹤影。
白夫人仍是口中喃喃,不知信否。
一旁的見了,心下惻然,雖然她並不喜歡這個女人。
這時,又有兩個嬌小的身影出來,卻是蝴兒和鳳瑤。
“秋蟬姐姐,有吳賴哥的消息了麼?”蝴兒奔到慕秋蟬身前,焦急問道。
慕秋蟬微微一笑,輕撫着蝴兒那三千黛絲,柔聲道,“放心好了,他一定會趕過來的,絕不會丟下你不管。”
蝴兒顯然對她十分信任,聞言露出點頭。
鳳瑤笑嘻嘻道,“都給你說了,他一會兒就來,你卻偏偏不信,本姑娘的信譽有那麼差麼。”和吳賴相處了一頓時間,她也變得“油嘴滑舌”起來。
聽二女提到吳賴,白如雪眉毛微微一皺,卻沒有說什麼。
白夫人冷哼道,“都這時候了還不見人影,肯定是不敢來了。哼,危難見人心,虧老爺一直
視他爲己出,他卻貪生怕死!”
二女聞言臉色一變,均有怒色,後者更是見不得她冤枉人,氣沖沖道,“你太過分了,要不是因爲你的好表侄,他又怎會身受重傷,你竟還說這種話!”
慕秋蟬冷眼而視,一言不發。
“什麼,吳賴哥受傷了!”蝴兒聞言大驚色變,眼淚立時撲簌而下。爲了不讓她擔心,二女均未將此事告訴她。
慕秋蟬瞪了鳳瑤一眼,這才安慰道,“他正在療傷,不會有事的。”
鳳瑤一臉歉意,又狠狠瞪了白夫人一眼,自是氣惱她讓自己“口不擇言”。
白夫人一臉震驚,呆若木雞。
白如雪亦是震駭莫名。
一時間,幾個女人都沒有說話,只有蝴兒在不住抽泣。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砰!
一聲巨響,大廳屋頂突然瓦木橫飛,破開一條大洞,一條白色閃電從洞中激射而下,直往幾女撲了下來。
這一下變故突如其來,直到白色閃電已經到了丈許外這才反應過來,駭然欲死。
“什麼人!”
白如雪首先反應過來,一聲怒叱,鏘的一聲背後長劍出鞘,化作一點強芒,迎上激射而來的白色閃電。
其餘幾女這時纔看清楚,那哪裡是什麼白色閃電,分明是一柄寒光森森的劍鋒吐出耀眼劍芒。只是劍芒強如烈日,竟看不清來人模樣。
叮!
說時遲那時快,電閃火光的剎那間,兩道劍芒直直的刺在一起,發出一聲猶如杯盞碰撞的清脆鳴響,強烈的劍芒驟然消散。
幾女這纔看清,出手的是一個身材頎長且體態健美的黑衣人,頭上蒙着面罩,只露出一雙如星辰般的眼睛。
就在幾女震驚無比時,黑衣人微笑道,“白大小姐好功夫!”說話間目中卻是寒芒一閃,陡然間劍鋒又亮了起來,一股沛然如海的劍氣從劍鋒上疾吐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勢涌向白如雪。
這一下變故不及眨眼,若是一般人恐怕根本連反應的時間也欠奉,便被這強橫的劍氣所傷。不過白如雪卻也了得,眼見對方劍氣涌來,手中長劍亦劍氣狂涌。
砰!
兩股劍氣劇烈撞擊,發出如山石開裂的巨響,氣勁從兩劍交鋒處朝周遭狂涌開去,震得周圍其餘幾女連連後退,如蝴兒和白夫人不懂武功更是差點沒摔倒在地。
“化氣境!”
其餘幾女這才反應過來,齊聲驚呼。不同的是,慕秋蟬是震驚與黑衣人和白如雪的修爲,鳳瑤和白夫人早知白如雪的深淺,故對黑衣人強悍的實力感到震駭。
“嗯!”
白如雪悶哼一聲,“哇”的吐出一小口鮮血,臉色一白,噔噔噔向後震退不止,顯然是受了傷。對方實力比她只強不弱,又是突然襲擊且居高臨下,而她卻是倉促出手還判斷錯了對方的實力,自然吃了大虧。
黑衣人僅僅被震退數尺便即將身上力勁卸去,且得勢不饒人,低喝一聲,劍鋒猛地顫動,幻出一蓬炫目劍芒,劍氣狂涌,如暴風雪般卷向正自震退的白如雪。
白如雪駭然色變,沒想到他竟這麼快便將自己的劍氣化解,而且劍法如此精妙,自己此時舊力已去新力爲生,如何能抵擋。
好在慕
秋蟬此時反應過來,嬌喝一聲,搶身上前,一雙纖纖玉手光芒暴起,如穿花蝴蝶般插入劍芒當中,屈指連彈。
叮叮噹噹!
指劍交擊,立時暴起如一連串疾如驟雨,脆如珠落玉盤的聲響,似一曲優美的樂曲,煞是好聽。
“煉精境巔峰,一隻腳已然踏入化氣境,秋蟬小姐修爲也不差。”黑衣人那好聽而又有些邪異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與人交手,招招奪命,卻稱讚別人的武功,說不盡的瀟灑從容。
就在說話間,那漫空的萬千劍芒立時消散,劍氣卻如長江大浪般衝擊到慕秋蟬身上。
慕秋蟬嬌軀如有觸電,吐出一蓬鮮血,踉蹌倒退,受了些傷。
從黑衣人從天而降到此刻不過兔起鶻落的瞬間,他甚至腳都還未曾沾地,然而竟連傷實力高強的二女,修爲之強,劍法之妙,實在令人膽戰心寒。
黑衣人震退慕秋蟬後並未趁勢攻擊二女中任何一人,而是凌空一個鷂子翻身,向丈許開外的白夫人掠去。
“你敢!”白如雪緩過勁來,足尖點地,長劍嗡鳴,人隨劍走,流星趕月般往黑衣人背心射去。
黑衣人微微一笑,竟好似事先預料到她的每一個動作一樣,反手一劍,恰到好處的劈在射來的劍鋒上。
當!
雙劍絞在一起,乍合倏分,白如雪嬌哼一聲,再次被震退。黑衣人卻借反震之力加速,風中鴻羽般落在白夫人面前。
白夫人嚇得呆立原地,臉色煞白,幾無人色,顫聲道,“你……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黑衣人目中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倏地一閃,竟理也不理她,一把將她身畔的蝴兒抓住,往外疾衝而去。
“什麼!”慕白二女臉色大變,這才知道對方的目標根本不是她們中的任何一人,而是蝴兒。而對方要抓走蝴兒,不用說也是要對付吳賴。
此人若是一開始就直取蝴兒,必定迎來白如雪和慕秋蟬的聯手攻擊,只怕沒有多少成功的機會。故而他趁幾女毫無戒心之時突然發難,先傷實力最強的白如雪,再創慕秋蟬,將二女聯手扼殺與搖籃之中,那便無人可阻擋他,足可從容得手。
其智計之高,着實令人心寒。
直至此時,守在外圍和廳內的慕白兩家的高手這才涌了出來。
廳內的守衛慢了太多,難有作爲,慕白二女尚未能重整旗鼓,只有看外圍衝來的十餘名武士了。
鏘!
劍芒再起,劍氣漫空激盪,似又起了一場勢不可擋的暴風雪,將衆武士衝得七零八落,竟無人能阻止分毫。
“諸位,少陪了!”黑衣人長笑一聲,抓着蝴兒沖天而起,往對面十丈開外的屋頂掠去。只要讓他上得屋頂,眨眼間便可消失不見。
他輕功身法着實了得,手裡提着一個人速度仍是絲毫不慢,風馳電掣一般。
然而衆人此時根本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看着人家從容離去,心裡又是驚怒又是窩囊。
慕秋蟬甚至都急得流下來淚來,自己可是向吳賴保證過要保護好蝴兒,眼下竟讓她被人抓住,可如何向他交代。
眼見黑衣人就要飛上屋頂的剎那,陡然間一聲暴怒狂喝響起。
“給老子滾下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