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巫山。
茫茫白雪,烈烈風霜,山野間一片銀裝素裹,枯樹凌冰,銀原蠟象,端是一副壯麗的畫卷,一派冰雪風光。
白彤兒一襲素衣,如冰雪中的仙子般俏立在山崖之上,呼嘯刺骨的寒風拂動得衣發飄揚,更增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只是那憔悴的面容看得叫人甚是心疼。
她的目光凝視之處,赫然便是埋葬吳賴的魔窟的入口,此時卻早已是山崩地裂,河流改道,面目全非,彷彿是山神發怒將一切都毀於其怒火之下,整個山頭都塌陷下去了大半,可將當日山崩之威力。
在這種情況下,人還能活下來麼?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只是從得知消息後的那一刻起,她便一直守在這裡,一刻也不曾離開過。
她的心裡還有一線希望,因爲姐姐易夢也進去了,姐姐熟悉裡面的情況,他們或許能平安出來。
可是一晃就是兩個月過去,這廢墟之下仍是沒有半點動靜,那最後一線也漸漸破滅,若不是清風老道堅持說吳賴還活着她恐怕早已崩潰。
“今天是最後一天,他們若還沒有出來,我發誓定要所有害他們的人爲他們陪葬!”她暗暗發誓,臉若寒霜,目中滿是騰騰殺氣。
在她身後遠遠的還有二十來人,均是與吳賴十分交好的礪武堂弟子,此次吳賴出事,他們便主動請纓來搜尋其下落。
只是這兩個月的時間仍是一無所獲,他們心中也甚是絕望,卻又不願就此放棄,便和白彤兒一直守在這裡。
朱會飛瞧了一眼白彤兒那孤單的背影,這才長嘆道,“兩個月來,彤兒小姐爲了吳兄弟的事日夜奔波,心力交瘁,再這樣下去只怕是撐不住啊。”
“哎,彤兒小姐對吳賴哥那真是沒話說,萬一吳賴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小黑神色黯然道。
不等他話說完,大壯便一聲低喝道,“什麼萬一,沒有萬一,吳賴哥一定會吉人天相,你這烏鴉嘴不要胡說八道!”
小黑嘴脣囁喏幾下,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眼眶紅紅的,心裡更是十分的難受。
這時,有人道,“聽說今年的秋獵大會就要在這小巫山中舉行,而且家主還要趁此機會替大小姐選婿。”
“吳兄生死未卜,家主便這樣做,真是讓人心寒!”立時有人憤憤不平道。
又有人反駁道,“那倒未必,家主對吳賴如何那是有目共睹,今次之舉也是另有深意,咱們切不可胡亂猜測。”
“未必個屁,事實都擺在面前還有什麼好說的!”
衆人立時分作兩派,意見相左,誰也說不了誰,互相爭論不休,吵吵嚷嚷,一開始倒還剋制,後來越來越激烈,爭得臉紅脖子粗,差點就要動起手來。
“住手,你們這是在幹什麼!”這邊動靜驚動了白彤兒,她嬌喝一聲,冷冷橫了衆人一眼,衆人立時便噤若寒蟬,頗有威嚴。
場中陡然靜了下來,唯有呼嘯的山風仍在肆虐。
沉默片刻,白彤兒這纔開口道,“你們可知家主爲何要將秋獵地點選在這小巫山中?”
衆人不知她爲何突然問起這個,心下茫然,紛紛搖頭表示不知。
“血債血償!”白彤兒目光冷然,檀口中僅吐出四字。
然而這四字卻好似字字重於千鈞,猶如重
錘般擊打在衆人的心心房上。
衆人立時明白過來,家主這是要替吳賴報仇,雖然不知道誰纔是真正的幕後真兇卻也是羣情激奮。
“彤兒小姐,到底是誰害了吳兄,我們定要將其碎屍萬段,替吳兄報仇!”
“報仇!報仇!”
吳賴爲白家做的事乃是有目共睹,特別是妖魔進攻白家那一次,若非吳賴力挽狂瀾,他們每一個人能活到現在。今次吳賴遭受暗算,衆人早就是滿腔怒火,此刻哪裡還按捺得住,紛紛請戰。
聽着在山間迴盪的咆哮聲,白彤兒心下也甚是動容,冷然道,“真兇是誰,你們很快便知。現在跟我走,我們一起去見識見識這秋獵大會!”
衆人均知此去是要給吳賴復仇,自是沒有半點異議。
就在一行人準備離開之際,忽然間地下有微微的震動傳來,一開始還不如何明顯,漸漸地地動山搖,似乎連整個小巫山都在劇烈搖晃。
碎石,積雪被震得撲簌滾落,彷彿突然突然來了一場大地動,衆人猝不及防被震得東倒西歪,站立不穩。
“怎麼回事,莫非是地震了!”衆人大驚色變。
白彤兒也臉色驟變,不過卻沒有慌亂,疾呼道,“大家小心,立刻聚到一起,相互扶持,切莫滾落山崖下去。”
衆人聞言也反應過來,趕忙聚到一起,相互扶持,然後徐徐向後退卻,遠離懸崖峭壁,退到了一處相對安全開闊之處。
此時地面震動得愈發劇烈了,天搖地晃,彷彿要山崩地裂一般,好在衆人相互扶持倒也無事,只是心裡有些奇怪,這好端端的怎麼就突然地震了呢?
轟隆!
就在衆人驚疑不定之時,陡然間轟隆隆山崩般的巨響傳來,只見吳賴被埋的那個破碎山頭再次崩塌,原本已經深陷大半的破碎山體竟再次向地下陷下去,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一座不小的山巒竟深陷地下,形成一道方圓百餘丈的巨大天坑。
天坑中碎石橫臥,四周壁立千仞,頗爲壯觀。
然而衆人卻無心欣賞這壯觀的景象,心中更是驚奇萬分,這一句塌陷過一次的山體怎麼會再次塌陷呢?
莫非……
莫非地底又出了什麼變故!
這個念頭一起,衆人霎時間臉色煞白,驚恐欲死。吳賴本就生還渺茫,地底又再次發生變故,那豈不是連最後一點生機也斷了?
白彤兒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俏臉血色褪盡,蒼白如紙,玉體顫抖不止,彷彿一瞬間被抽空所有了力量,淚水撲簌而下,人就要倒下。
朱會飛眼疾手快,趕忙一把將她扶住,大叫道,“彤兒小姐莫要絕望,咱們應當往好處想纔是,說不定這是吳兄即將脫險的先兆呢?”他這顯然是安慰之言,別說是白彤兒即便是他自己說得也沒有半點底氣。
白彤兒一臉悽然,推開了他,勉強站穩,凝望着那天坑,心也和一起崩塌破碎。
不知何時,地動停止,天地又恢復了平靜,只是周遭的山巒已經是一片狼藉。
過了半晌,白彤兒忽然收起淚水,臉上又恢復了平靜,淡淡道,“我們走吧。”
她語氣雖然平淡,但誰都聽出其中的絕望,同時亦感受到她爲吳賴復仇的決心,衆人亦是一般心情,隨之而去。
逝者已逝,生者能
做就是爲他報仇!
轟!
衆人剛剛轉身,還沒來得及邁步,驀地裡又是一聲巨響,驚天動地,衆人趕忙回頭望去,只見那天坑中心,碎石被一股強橫的力量震得沖天而起,飛起十數丈高,然後又雨點般砸落下來。
與此同時,兩條驚鴻般的影子從中掠起,怒龍騰空般直上高空,然後才重新落在天坑中的最高處的亂石堆上。
赫然是一男一女!
只見那男子站在石堆之上,虎軀如山,目光似電,雙手叉腰,頗有股俾睨天下之勢,放聲大笑道,“哈哈,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聲震四野,何人不聞。
“胡漢三?胡漢三是什麼人?”衆人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這哪裡是什麼狗屁胡漢三,這分明是吳賴的聲音啊,趕忙定睛一看,不是吳賴還有誰。
霎時間,衆人狂喜過往,激動得無與倫比,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只得嗷嗷亂叫,與吳賴的大笑交相輝映。
“吳賴,姐姐,真的是他們!”白彤兒更是猶如被一股大浪集中,腦子裡嗡的一聲差點沒激動得昏厥過去。
“孃的,終於出來了,差點就見不着這幫兄弟和彤兒了!”重見天日,劫後餘生,吳賴也不知如何表達心中激動興奮之情,忽然又哈哈大笑道,“活着真他嗎爽!”爆完粗口,心情大爽,趕忙衝着山崖上的衆人揮手大叫道,興奮得手舞足蹈。
衆人見狀自然也是熱烈迴應。
一時間,山野間鬼哭狼嚎,叫聲一片,也不知嚇跑了多少正在地下冬眠的野獸。
這時,身畔忽然一個聲音幽幽道,“難道你就這麼高興麼?”說話的自然是易夢,但見她臉上平靜如水,又恢復了平素的冷傲,再次變成了冰山美人。
廢話,能活着出來誰不高興,吳賴頗爲無語,不過見她心情似乎有些不好,笑道,“能活着當然高興,難道你不高興麼?”
易夢沒有嬌軀微微一顫,沒有說話,美眸中卻是掩不住的黯然。
忽然,卻聽吳賴繼續道,“不過在地下的這兩個月將永遠烙印在我的腦海裡,它是我人生中最珍貴的記憶。”
“這壞坯子,難道不戲弄我就不甘心麼!”霎時間,易夢心頭五味陳雜,時而悽苦,時而黯然,時而喜悅,時而無奈,眼眶一紅,淚珠於無聲無息中撲簌而下。
“哎喲,這大喜的日子怎麼還哭起來了,不知情的還以爲我吳賴這個正人君子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呢。”吳賴嚇了一跳,不明所以,趕忙安慰道,“今天可是我們大喜的日子,你幹什麼要哭,應該高興纔是啊。”
“什麼大喜的日子,你胡說八道什麼!”易夢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眸中尚且噙滿淚水,似嗔還怒,宛若一朵帶雨梨花,看得吳賴心神一震。
“這小妞肯定是狐狸精,哭起來都這麼好看。”吳賴心下亂跳,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忙道,“你別誤會,我是說今天是我們重獲新生的好日子。”
這時,白彤兒的聲音傳來,“吳賴,姐姐,你們在幹什麼,快上來啊!”
吳賴忙道,“我們上去吧,別讓彤兒再擔心。”
“吳賴,我恨你!”
易夢卻沒有跟他一同上去的意思,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憤恨道,然後飄然掠起,轉眼便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