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悲涼,一片肅殺,一如吳賴的心。
他好恨,恨自己還不夠真正的強大,恨不得將姜宏碎屍萬段,恨不得將那些歹毒的畜生殺個乾乾淨淨!
然而即便是真的如此,又能如何,白叔叔雙鬢的斑白,蒼老的容顏,以及那即將消逝的生命已然無法挽回。
這是何其殘忍,便好似得知了親人得了絕症,你卻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的一天天看着他們被死亡吞噬。
這是何其殘忍!
看着吳賴雙目通紅,悲憤欲狂的模樣,白江雄心頭也極不好受。如若可能,他是絕不願將這些吐露給吳賴知道,可是這白家上上下下,他唯一能信任的也只有吳賴。
他畢竟經歷得太多,神色平靜道,“賴兒,人都是會死的,更何況我已經多活了十多年,也知足了。此前唯一讓我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和白家,現在好了,你已經能獨當一面,只是我這一去,白家將遭受無法估量的劫難。”
吳賴心下絞痛,卻也知道他將這些告訴自己必定有所託付,當即肅然無比道,“白叔叔,你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哪怕是豁出去這條性命,我也絕不推辭!”
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白江雄目中滿是欣慰,微笑道,“無需如此,我只是想請你在我去後,你能夠力所能及的照拂白家一二。”
若是外人聽到這話定會費解,以吳賴如今的實力面對這許多強敵,自保尚且困難,更遑論照顧白家。然而要知道吳賴自身實力固然有限,但莫要忘了他還有一個高深莫測的“師公,清風老道。更何況,以吳賴如今的成長速度,前途不可限量,誰又敢說他將來沒有保全白家的能力。
由此可見,白江雄的目光着實長遠。
吳賴當然也明白這些,更沒有半分猶豫,肅然道,“白叔叔您放心,但凡有我吳賴一日命在,便有白家在!”
不想白江雄卻輕輕的搖了搖頭道,“不,若是事不可爲,你首先要保全自己。吳大哥對我恩重如山,我絕不能讓他唯一的骨血因我白家有任何閃失。”
咚!
一聲巨響,發自內心深底,好似有一擊重錘重重的砸在了心間,繼而整顆心都碎了,但同時又有一股無法言喻的暖流在傷口間流淌。
是什麼樣的感情才能說出這番話?
又是什麼樣的感情才能讓這個一心維護家族的大漢將自己看得比他的家族還要重?
吳賴渾身顫抖不止,心中的感情再也無法抑制,如怒潮般爆發,洶涌澎湃,激盪起伏,眼眶中更是噙滿了淚水。
自己還能說什麼!
語言在這一刻是那麼蒼白。
白江雄微笑道,“好了,不要做這等小女兒姿態了,你已經是個男子漢了。”
吳賴一言不發,卻將那盈眶的淚水又硬生生的給收了回去。白叔叔說得對,男子漢不能哭,哭也沒用,唯有用一顆堅強的心面對這殘酷的事實!
他冷靜的盯着白江雄道,“白叔叔,你準備如何做?”他是聽出來了,白江雄今日頗有“臨終託付”的味道,那定然是要動手了。
白江雄嘴角逸出一絲冷笑,寒聲道,“他們不是想要玄天魔鐵麼?哼,那我就給他們玄天魔鐵!”
吳賴何等腦子,頓時反應過來白江雄是要利用這玄天魔鐵讓姜宏和江獨峰狗咬狗,將這災禍轉嫁出去。不過這二人都不是那麼好騙,除非有真的玄天魔鐵,否則這二人恐怕沒那麼容易上鉤,莫非……
吳賴心頭一驚,震愕道,“白叔叔,莫非那玄天魔鐵真的在白府!”
白江雄神秘一笑,莫測高深道,“在不在不重要,只要他們相信那便足夠了。”
吳賴立時恍然,暗道,“白叔叔只怕和我一樣,要使用這世上最高深的詐術了!”二人這一番談話,立時將剛纔那股悲涼沖淡不少,吳賴整理整理心情,問道,“您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白江雄冷冷道,“兩月之後,有些事情還要準備一下。”
吳賴渾身一震,心知此事之後,他的生命也恐怕將就此終了,悲痛再次涌了上來,臉上卻仍是冷峻如山,點了點頭。
白江雄又道,“賴兒,今日之事斷不要對第三人提起,尤其是如雪,萬萬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這一切都是姜宏和那賤人的錯,與她無關,若是讓她知道這些,恐怕難以承受這樣沉重的打擊。”
吳賴當然明白這些,答應下來。其實莫說是白如雪,便是自己得知這些也難以接受,要是這秘密泄露出去,白如雪這一生也就毀了。不過他也自認沒有白江雄這等隱忍力,這種事若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早他媽砍死那對狗男女了,豈能忍到今日!
這便是人和人之間的差別,性格使然。
吳賴猶豫片刻,又問道,“白叔叔,還有件事我想請問你。我爹到底是怎麼死的,我娘又去了哪裡?”既然清風老道不知情,他又將希望寄託到了白江雄身上,以白江雄當年和父親的交情,或許知情。
白江雄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問,臉上並無訝色,淡然道,“其實我知道的並不比你多。當年你爹病故的十分突然,我也曾懷疑過,可是多番查探,並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而且你爹當年化神境的高強修爲,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他根本不可能。至於你娘我便更不知道了,但我能感覺到,她絕對不是個普通的女子,她這般不辭而別,定有深意。”
“深意……”吳賴心下一震,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卻又說不上來。想了片刻也沒有個頭緒,他便也不再多問,告辭一聲,準備去了。
白江雄卻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叫住了他,沉聲道,“等等,今後你行事定要萬分小心,這府中定有內鬼。”
“內鬼!”吳賴又是一陣,旋即恍然,“難怪如此精密的計劃居然也能被江逸那小子破解,原來是早收到了風聲,老子還以爲他真的能未卜先知呢!”
他最恨這種吃裡扒外的東西,惡狠狠道,“是誰,我非宰了他不可!”
白江雄道,“具體是誰,我還不能肯定。好了,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心修煉吧。”
吳賴見他不肯多說也不再追問,這便去了。
離開湖心亭,行走在滿是枯枝敗葉的小徑上,吳賴的心情十分沉重,如今的白家內憂外患,當真是到了生死存亡關頭,偏偏在這時候白叔叔卻……
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他對白家並無多少歸屬感,可是卻不能不報白江雄的恩情,而且這裡
還有他的一幫兄弟,覆巢之下無完卵,白家覆滅,這一幫兄弟怕是也凶多吉少。所以不論如何,他都不能讓白家毀在姜宏、江獨峰這些人的手上。
當務之急,一是要儘可能的增強實力,最好能夠突破到化氣境,二是要幫助白江雄完成計劃,否則即便是有慕家相助,只怕也抵擋不住。
歸根結底還是兩個字。
實力!
這強者爲尊的世界,唯有拳頭硬纔是立足之根本!
若是自己能晉升至化氣境,自然又多了幾分依仗,只是想要在短時間突破又談何容易。
他心潮起伏,不知不覺間又回到了鳳瑤居住的院子,此時二女仍坐在院裡曬太陽,有說有笑。
可她們哪裡知道,這樣安逸的日子只怕是不多了。
“吳賴哥,你回來了。”蝴兒首先發現了他,只是見他臉色不好看,奇怪道,“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吳賴自然不可能將事情告訴她,淡淡道,“哦,沒事 ,我沒事。”
鳳瑤咯咯嬌笑道,“還說沒事,瞧你哭喪着個臉,眼睛通紅,就好事死了人似的!”
她本是玩笑一句,然而一個“死”字卻正好戳到吳賴的痛處,吳賴陡然色變,怒目圓睜,厲喝道,“住口!”
這一聲怒喝猶如震雷,院內嗡嗡作響。
蝴兒和鳳瑤一臉震駭看着他。
四下死一般的寂靜,原本晴朗的天似乎也突然陰雲密佈。
半晌,鳳瑤忽然嘴一癟,淚珠撲簌而下,泣不成聲道,“你……你幹什麼這麼兇,我不過是開個玩笑,哪兒招惹你了!”
蝴兒畢竟和吳賴相處已久,看出他定有心事,趕忙好言相勸鳳瑤。
“我他孃的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把氣撒在一個小姑娘身上!”吳賴也被驚醒,暗罵自己。只是他此刻心中煩亂不堪,哪裡有心情安慰鳳瑤,於是道,“蝴兒,你留在這兒陪她,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言罷竟就此離去。
鳳瑤哭了半天,本想他會道個歉,說兩句軟話便也罷了,哪想他就這麼去了,又是驚愕又是氣惱道,“蝴兒妹妹,他這是怎麼了,不過是去見了白伯父一趟卻好似變了一個人一樣!”
蝴兒自然也猜不透這其中的玄機,皺眉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看得出來,吳賴哥肯定有心事。”
“心事……”鳳瑤爲之一呆。
此後的時日,吳賴當真就好似換了一個人,每天瘋狂的修煉,幾乎已經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拼命的想要突破到化氣境,只是老天爺好似故意要和他作對,就是那最後一道坎過不去。
當然他也不是一點收穫也沒有,至少那控火之術變得更加熟練,而且這般每日以太陽真火洗經伐髓,肉身固然愈發強韌,就連丹田也變得異乎尋常的堅韌。
要知道丹田乃氣海,丹田越強韌,可拓展的空間便越大,自然便能貯藏更多的精氣。更重要的是,丹田強韌,即便是受傷也更容易復原,否則便如同當日姜宏的丹田被他所毀,將永遠成爲廢人。
對吳賴來說,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只是這一縷東風卻不知何時才能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