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出行任務,都是樞紐城中萬衆矚目的大事情。
警備隊集結了數十名掘冰者和十幾名經驗豐富的破冰戰士,就連珍貴的碎山車都出動了三輛,足以應對絕大部分的突發情況!
雖然規格仍比不上開拓軍。
但法蘭西斯已經對此相當滿意,不斷的忙前忙後組織一切事物,確保不會出現任何人爲的意外。
日子一天天過去。
讓穆薩德感到驚訝的是,一向划水摸魚的老約翰竟然以‘氣象員’的身份參加了這次任務。
雖然在二人的交談中,老約翰依舊語氣惡劣,但心知這是對方不放心自己所以才故意主動參加這趟風險極大的任務。
因此穆薩德只能在感受這份在凜冬中格外稀缺的溫暖的同時,也把恩情牢牢記在心裡。
厚重的城門開啓。
簌簌冰塊止不住落下,裹挾着千鈞之力用力砸在地面上,四分五裂。
而就在這些破碎的冰塊掀起了寒霧中,三輛將大燈開到最亮的碎山車轟鳴着衝出,彷彿放聲咆哮的巨獸,無所謂的衝向遠處那片了無生機的寒冷冰原!
“當前抓地率97%,預計需要在107個沙漏後更換全部輪胎,距離目標點14個日夜,希望我們能活着趕到那裡。”
老約翰沉着的聲音在公共頻道內響起。
在幾聲收到後,法蘭西斯冷靜的話語也爲所有人內心注入些許勇氣,讓他們看向窗外的冰天雪地時不再那麼恐懼。
“放心吧,有我在這次的任務就一定可以成功!你們只需要服從命令即可,一切後果都有我來承擔!”
聽着耳畔那強勢而又不容置喙的語氣。
老約翰朝着身旁的穆薩德一陣擠眉弄眼,讓後者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前往目標點的行程很枯燥,卻也相當危險。
最可怕和兇悍的殺手就是嚴寒。
在這樣極端的天氣中走出碎山車,哪怕是擁有超人一等身體素質的破冰戰士都會在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內凍成一具冰雕!
而他們之所以現在還安然無恙,最重要的因素就是碎山車內部源源不斷正在進行的蒸汽循環。
這輛大型載具在前進的途中吞吃部分積雪,又將前進時損耗的能量變爲熱量使其加熱變爲蒸汽,在車輛內反覆循環流動,既提供了前進的動力也保障了車輛內的必要溫度!
這也是穆薩德罕見的,能夠獲得媲美溫泉區待遇的美妙時刻。
即使不穿厚重笨拙的防護服也能在車廂內安然行走,甚至還會出現汗水這樣奢侈的身體現象。
但當離開了樞紐城,衆多危險也自然而然的接踵而至。
這一路下來。
光是雪崩就經歷了五次不止,一次甚至還出現在夜晚,若不是被執勤的老約翰發現,恐怕三輛碎冰車連帶着裡面的人們都會被埋葬在沉重的積雪中!
而在凜冬這樣的情況下,幾乎等同於提前宣判死刑!
更別提還有寸步難行的暴風雪,以及傷及性命的雪魔症了。
無數紛雜的麻煩下來。
哪怕是擁有多次出行經歷的法蘭西斯都有些疲憊不堪,強振精神,依靠自己的組織能力和直覺爲隊伍避開了一次又一次危機!
十多天後。
三輛傷痕累累的碎山車終於來到了曾經開拓軍失蹤的最後地點,只需要進行爲期數日的勘探,基本上就能發現他們遇難的地點。
從碎山車上走了下來,穆薩德全身都覆蓋在防護服內,溫暖的蒸汽伴隨着他的每一個動作在身體與防護服的縫隙間流淌。
“所有人都開到一級護暖,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隨意提升等級。”
法蘭西斯的命令伴隨着滋滋作響的雜音,清楚傳入了每個人耳中。
在佈置好最基本的營地防護後。
穆薩德便和老約翰一組,拿上定位錶盤,隨便找了個方向就開始漫長的探索工作。
“真是見了鬼的天氣,在這樣該死的世界裡也就我們這羣倒黴蛋還在外面活動了。”
老約翰鬱悶的說道。
白茫茫的世界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機,這無疑也正是穆薩德的心聲。
但出於擡槓的心思,穆薩德還是用嘲諷的語氣說出了自己曾在無意間聽別人說起過的,那些半真半假的傳聞。
“你個糟老頭子懂什麼?我們人類不行,但不代表着其他生物就不行。
巨龍聽說過沒?
那可是迷失歷史中以強大著稱的可怕生物,這點嚴寒對他們來說根本什麼都不是,說不定現在就在世界的哪個角落裡看我們的笑話呢!”
“臭小子,這種沒影子的事情你也好意思說?”
老約翰搓了搓手。
絲絲縷縷的寒冷透過蒸汽滲入骨髓,讓本就身子骨不太好的他感到些許煩躁。
“迷失歷史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說不定根本就是哪個酒鬼隨口胡謅出來的。
巨龍、精靈、矮人……你真的相信這些只會出現在童話裡的東西真的存在?
就算真的有,現在恐怕也早就凍死在什麼地方了,只剩下我們人類還在這片雪地裡掙扎。”
頓了頓,老約翰嘆了口氣。
“其實真要想想,就這樣消失在歷史中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現在就不用受這種苦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說不定活的久一點就能看到希望呢?
聽說我們的碎山車和防護服這樣的科技,最先就來源於名爲地精和侏儒的這兩個種族,但如今他們已經滅絕了,我們人類卻還在繼續。
只要接着走下去,我們也能在他們的基礎上推陳出新,有朝一日可能還能做到終結凜冬吧。”
穆薩德儘可能語氣輕鬆,說着自己都不怎麼相信的話語。
“誰知道呢,反正要是在來幾次類似開拓軍那樣的意外,樞紐城不覆滅就算不錯了,終結凜冬什麼的想都不用想。”
一路閒聊。穆薩德和老約翰的精神並不算特別緊張。
極端的氣候早已殺死了這個世界九成九以上的生物,完全不需要擔心有人類以外的敵人出現。
因此只需要隨時注意防護服內部的數字,確保沒有出現漏氣從而導致被寒冷奪走生命,在大部分情況下外出探索還是比較安全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
在經過了數天的排查以後,這支飽經風霜的隊伍終於還是找到了開拓軍殘留下來的痕跡。
碎山車被重新啓動,停留在一座凸起的冰山上方,如果拂去周圍地面上的積雪,還能看到一些機械造物被嚴實的冰封在內。
“剩下的工作就交給你了,希望你能對得起自己的名氣。”
法蘭西斯注視着穆薩德,不太情願的開口說道,語氣中帶上了些許懇求。
“我的父親葬身在這片冰山下面,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在挖掘工作中路過他所在的區域,讓我能最後看他一眼。”
“交給我吧,這不正是帶我來到這裡的意義麼?”
穆薩德答應的很爽快。
好像全然沒有意識到這個異想天開的要求中究竟蘊藏着多麼苛刻的難度,指揮其他的掘冰者,從碎山車上把所有的無聲炸彈一一搬了下來。
法蘭西斯忍不住多看了這傢伙幾眼,這副信心滿滿的樣子不由和先前那死皮賴臉的模樣產生了割裂。
以至於讓法蘭西斯都有些分不清。
穆薩德到底是太過愚蠢,以至於沒有覺察到其中的困難,還是說真的有幾分令人驚豔的真材實料,甚至能夠有自信完成她這個異想天開的要求?
不過很快法蘭西斯就發現,自己不需要再去猜測什麼了。
在穆薩德的指揮下。
一包包無聲炸彈被安置在各個僅憑肉眼觀測出來的冰山節點,而每一處的火藥用料和位置全都各不相同,難以複製。
如果是在樞紐城內部,掘冰者一般所用的工具就是耐用的鐵鎬和自己堅強的身體。
畢竟即使是最讓人不適的冰原區,其溫度都要遠遠高於外面的冰天雪地,甚至連防護服這樣的奢侈品都沒必要用上。
但若是在城外進行掘冰工作。
那麼無聲炸彈就成爲了必需品,鐵鎬只能用於邊角的開拓,而不能成爲掘冰的主力。
穆薩德作爲行業內鼎鼎有名的頂樑柱,對於其他人來說不可思議的奇蹟,於他而言卻並非沒有實現的可能!
無聲炸彈雖然號稱無聲無息,但爆炸本身必然會引起一部分聲浪,只是在一定程度上進行削弱而已。
若是因此引起雪崩,所有人就會有埋葬在這裡的可能!
更何況用炸彈掘冰也很難控制好用量,一不小心就會引起塌方,導致前面的所有工作前功盡棄!
再加上本就惡劣的天氣。
整個掘冰過程的難度高到髮指,就算是那些沉淫此道十多年的老掘冰者過來也頂多只能保證完成破冰任務,卻無法確保不會傷害到其中封存的人體。
但穆薩德可以。
每一點火藥的用量全都瞭然於胸,破壞節點彷彿成爲了如同呼吸般輕鬆寫意的本能,而不是一項要求極高的艱鉅任務。
只需要隨意一眼掃過,點燃無聲炸彈後的場景便分毫不差的出現在穆薩德腦海中。
放在其他掘冰者手上只能顫顫慄慄一個一個點燃的炸彈,如今在穆薩德的指揮下卻往往是三四個一塊點燃。
利用連續而不間斷的爆破輕而易舉的粉碎這座頑固的冰山,讓它漸漸露出內部的損毀車輛和諸多設備,沒有傷及分毫!
直到這時候法蘭西斯才恍然領悟。
爲何穆薩德能以一個掘冰者的身份,贏得伯納德如此誇張的重視,甚至到了這次任務都非他參與不可的地步!
連綿不絕的爆破持續了一整天的功夫。
期間沒有引起任何雪崩,足以可見穆薩德對爆炸時產生的噪音都控制得無比精妙。
時間雖然短暫,但包括穆薩德在內的所有掘冰者卻全都表現出精神損耗過大的情況,畢竟這嚴格來說是一個精細活。
而在他們堅持不懈的努力下。
原本看上去高高聳立的冰山終於破壞的一乾二淨,曾經開拓軍殘存下來的痕跡毫無保留的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包括那一具具渾身僵硬的人體。
“……這,這是什麼?”
理所當然的。
當最後的工作進入尾聲,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冰封在內的巨龍和神明屍體。
穆薩德的嘴巴張開後就沒合起來過,當傳說中的神話猝不及防的走進現實,一股荒謬和難以置信的感覺便會讓每個人如墜雲端!
“這是我們來到這裡的主要目的,也是開拓軍曾發現的最重要的收穫。”
法蘭西斯擦去眼角的淚水。
在與自己父親的遺體告別後,或許是出於對穆薩德技藝的認可和對自己幫助的感激,法蘭西斯對他的態度一下子好了許多。
“這是鐵證,證明迷失歷史確實存在的最有力的證明,也是讓我們最後可能在這片凜冬中生存下來的希望所在!”
短暫的震撼過後。
每一位掘冰者都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將這塊價值連城的冰山一分爲二,決定搬運走封存着神明屍體的那一塊。
沒辦法,巨龍的體型實在太大了,僅憑三輛碎山車根本不存在搬回去的可能。
因此在取捨過後,法蘭西斯只能遺憾的決定放棄這部分冰山,轉而將目標放在了更好攜帶和隱藏的神明屍體上。
如果是傳說中的神明的話,一定可以解決這場絕望凜冬吧……
隱隱抱着這樣的想法。
在確定沒有遺漏以後,外出近一個月的隊伍終於帶着神明遺體順利返回樞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