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彥儔向我走了過來,蹲下身子,用斗篷裹住了我的身子,緊緊地將我擁在懷裡,輕聲道:“什麼事過不去呢?”
我將頭埋在他的胸口,貪婪地吸着屬於他的氣息,盡情地哭泣着,突然覺得就算我此刻死了,也沒什麼遺憾了!
“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本以爲會看到一個心滿意足,開心度日的你,沒想到,還是見到了一個落魄哀傷的你!”
我擡頭凝視着他,摸着他的臉,急切地想感覺到他的真實,“怎麼辦?你回來了,卻讓你看到一個殺人兇手的我!”
他伸手抹去我的淚,問:“你在說什麼?什麼殺人兇手!”
我看着他,不知如何開口,可是在他的心底我應該還是那個自私且壞的女子吧!愧疚已經讓我無地自容,既是事實,又何必怕他知道呢?我緩緩地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姐姐的孩子死了,你知不知道?是我……是我害了她的孩子!”
說完後,我閉上眼睛不敢看他,我等着他的憤恨,或者一把將我掐死!等了許久,都沒有任何動靜,我睜開眼來,只見他正憐惜地看着我,沒有怒意、沒有責怪。我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他道:“若你存心加害皇子,你就不會因爲內疚跑來這裡淋雨還叫雷將你劈死!我相信你一定是無心造成的過失,我認識的綺回只有在跟我吵架的時候纔會說出些違心的話,你的心終是善良的!”
我搖搖頭,雖因他的話感動不已,卻無法不讓他看到真實的自己,“我沒有你說的這麼好!是我犯的錯!”
他將我重新擁入懷中,“那就由我與你一起面對!”
在他的懷裡,懼意原來是那樣的微不足道,在這世上,我最懼怕的不是別人討厭我、恨我、害我,而是孤立於世!滿心的傷痛只要想到他在我身邊,便已是最大的安慰!
魚麗在旁出聲道:“這時雖是無人經過了,但如今是多事之秋,還是注意些好!高將軍,主子淋了好一會兒的雨了,再這樣淋下去可不行!”
高彥儔點了點頭,將我扶起,柔聲道:“跟魚麗回去,如今我倆身份有別,不便多待!我先去皇上那兒,你不要再責備自己!”
我不捨地看着他,他輕拍了拍我的臉,我才點了點頭,聽香扶起了我,我戀戀不捨地看了他幾眼,才轉身跟着魚麗離去。
走到昭暖殿時,雨已經停了,天空放晴,我已經精疲力竭,腦子再也思考不過來,只有沉沉的痛,梅香、墨香等迎了出來,嚇了一大跳,立即忙了開去,又是端熱水爲我洗澡,又是請太醫,太醫走後,又忙着餵我喝藥。
我的頭已經昏昏沉沉了,只想躺倒在牀上。門外忽然想起了一陣喧鬧聲,我嘆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槐香、荷香力阻丹丹進來,但她已經衝了進來,任誰也拉不住。
她衝到我牀前,扭打着我,哭吼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知道你的藥有問題,太醫說沒事,娘娘也說沒事,可是事實證明是有事的,你這個心狠手辣、忘恩負義的女子!我打死你!”
魚麗和聽香想阻止她,我淡淡道:“讓她打吧!”
“主子!”
丹丹呵呵笑道:“你這個狠心腸的女人也知道良心不安嗎?我就知道兇手是你!”
我仍受着她打我的痛楚,因爲什麼也比不上心裡的痛了。
“你們站着幹什麼?還不快拉開她!”
太后威嚴的聲音出現在殿裡,魚麗忙過來拉開了丹丹。太后身後的幾個太監走過來,將丹丹挾持住,丹丹哭鬧道:“太后……她是兇手啊,太后!您怎麼能放任她在這裡害人呢?”
太后怒吼道:“放肆!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皇上已經明令叫人徹查,而且李太醫已經證明費安宸平時送的藥沒有問題,難道你說誰是兇手,誰就是兇手嗎?”
丹丹不甘心地叫道:“太后,是真的,您相信奴婢吧!”
太后道:“不準再在這裡胡鬧!哀家諒你心疼主子,才做出這麼出格的時候,若是再犯,定不輕饒!來人,將丹丹送回玉宸殿!”丹丹被侍衛帶走。
太后走到我面前道:“你這樣子做給誰看?無論事實是怎樣,結果已經是這樣了,哀家雖然覺得有些過分,但一直是在保你!你好好給哀家養病,其他的事不用多想!”
我低着頭,愣愣地點了點頭,太后起身,向魚麗道:“好好照顧你家主子,讓她寬心,不要做些想不開的事情,切忌不要在皇上面前胡言亂語,聽明白了嗎?”
魚麗道:“是,請太后娘娘放心!這段時間安宸娘娘只會在昭暖殿安心養病的!”
我聽着太后的腳步聲離去,“咚”地一聲躺倒在牀上,頭疼地厲害,感覺有人爲我蓋上了被子,慢慢意識模糊,昏睡了過去。
朦朧間,似乎身邊有小孩子的哭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想看清楚是誰在哭?是玄喆嗎?可是看不清楚,只覺得有血紅色的光在慢慢向我靠近,“啊……”我驚叫一聲,只見牀前竟然有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向我爬來,類似嘴的地方正在哭泣,那嬰兒的哭聲正是這團東西發出來的!這是什麼?它要向我幹什麼?
我不住地往後退,可是那團東西越來越逼近我了,我感覺到它的手正往我身上爬,我嚇地閉上了眼睛,可它一直不放過我,有什麼冰涼的黏黏的東西摸上了我的脖子。
我覺得死亡的氣息正向我靠近,突然那黏黏的手不見了,我睜開眼來,看見一個青色的人影正站在我的牀前,她臉色蒼白的如同鬼,眼睛裡不滿血絲,卻依然美麗地妖異,她的懷中……她的懷中……正抱着那團血肉模糊的嬰兒,她嘴裡格格直笑,想是夜半十分地獄裡奪命的夜叉,她笑道:“你瞧,我的皇兒多喜歡姨娘啊!纔出生不到一天,就急急地來找姨娘玩了,真是淘氣!好吧!既然你喜歡姨娘,就讓姨娘陪你玩會兒吧!”
她慢慢地朝着我走來,我已經退無可退,搖着頭,口裡喃喃地說着:“不要……不要……”可是她並沒有放過我,將手中的嬰兒往我身上放,那嬰兒的嘴裡似乎也發出“咯咯咯!”地笑聲……
“不要……”
“主子!主子!你醒醒!你怎麼了?”
“啊……”我猛地坐了起來,伸手摸摸額頭,竟是一頭的大漢!
“主子,你做噩夢了嗎?”聽香正坐在我的牀前,擔憂地看着我。
梅香走了過來,摸摸我的額頭,道:“這下好了出了汗,燒也退了!”
“我睡了多久了?現在是什麼時候?”
“您已經睡了一天一夜,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我茫然地左右望望,這裡沒有血肉模糊的嬰兒,沒有青衣的阿琭,我突然哭了起來,聽香道:“主子你怎麼了?”
我擡頭四處望着,梅香問:“主子你找什麼?”我慌忙道:“魚麗呢?魚麗去哪兒了?”
梅香臉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和聽香對視了一眼,都不說話了,我心裡焦急,問道:“你們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了?難道……難道魚麗出什麼事了嗎?他們……他們把魚麗怎麼了?她……她替我頂了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