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雕樑畫棟、奇香薰焚的寶車一輛輛駛向宮門,兩邊士兵佇立,場面宏大。昨夜的歡歌笑語已歇,今日定要流淚連連,盡灑宮門。
太后和皇上首先下得馬車,我跟着衆位妃嬪之後走向皇上和太后身後站立。
十里紅毯,萬朵鮮花鋪向宮外。
珠環翠繞的郡主從馬車上走下,紅豔精美的嫁衣襯得她比花更加嬌豔,高貴、清雅、脫俗,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紅蓮,三分羞澀,一絲甜蜜。婀娜的身子盈盈地向太后拜倒,太后淚眼婆娑,顫抖着手將郡主扶起,心神已然激盪。
孟昶維護着他一國之君的威嚴,雖然難掩喜悅,還是正着臉色囑咐了郡主幾句。
郡主翹首於宮門,成爲衆所矚目的焦點,這位美麗的郡主將要開始另一段生活,是苦、是樂、皆是未知。
有侍衛上前報告,伊皓徵的迎親仗隊已經向宮門駛來,距離不願了,我想從身邊宮女手中接過喜帕,走向孟延意,她的臉上露出期盼和恐慌,我悄悄握了握她的手,她向我輕輕一笑,向我低了低頭,我將繡着鴛鴦的喜帕蓋在她的頭上,退到了一邊。
皇上走上前來,牽起了她的手並肩立於宮門前。
隊伍已經走來了,最前面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男子,竟比昨夜見他時風采更加迷人,他跨下馬來,神采飛揚、精神抖數地走向他的新娘,這個男子竟是如此地期盼,看來那個所謂心底一直喜歡的女子只是我們多餘的擔憂。
孟昶含笑着將孟延意的手輕輕地交到了伊皓徵的手中,道:“從今日起,朕最疼愛的皇妹就全權交託給你了,答應朕,好好待她,不要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
伊皓徵的聲音因激動有些顫抖,“請太后、皇上放心,臣這一輩子一定一心一意地待郡主!”
太后含淚送別郡主,伊皓徵牽着郡主走在這十里紅毯之上,我看着他們的背影,眼睛驀地溼了,他小心翼翼地將郡主扶上馬車,自己也上了馬,“駕!”隊伍向郡馬府行去。
我奉命去照料事宜,隨後也跟着上了馬車。
道路兩旁地百姓也個個喜氣洋洋,擠破了頭想目睹郡主的美貌,也有人不斷地向前方高頭大馬上的郡馬爺道喜。
我看着兩旁的道路,想着自己是有多久沒有出來了呢?外面的空氣竟是這般的好,郡主以後也可以嚐嚐微服出來逛逛,可不是比宮中自在麼?希望伊皓徵帶着你走上的是另一條寬敞美麗的道路。
郡馬府又是另一番人聲鼎沸,家族長輩、親戚都來了。看着郡主與伊皓征夫妻交拜,心裡滿滿的都是喜悅!
喝喜酒的居然還有高彥儔,我無意間與他的目光相觸,又匆匆避開,再回過頭偷偷看他時,卻見他還是目不轉睛地盯着我,在滿堂喜聲中我竟然也這樣癡癡地瞧着他。
他想到了什麼?而我又想到了什麼呢?這樣的婚禮我們已此生無望!
這場盛大的婚禮是這樣的完美喜樂,希望他們今後的日子也如開始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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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如今心中還是痛,那倒真要想想今後的路怎麼走下去了!”
孟延意的話,時刻迴盪在我的耳邊,望着窗外的孤清冷月,短樹風影,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彷徨。
他恪守着他的君臣之義,何爲時常冒險站立於窗外?我們一個窗裡、一個窗外,我知道他看着我,他知道我看着他,卻再未打過照面!
我轉身進裡去,窗外的樹影忽的閃了一下,我的腳步一滯,掌心裡的瓷瓶傳來絲絲涼意,我捏地很緊,以爲這樣便可以壓抑一些情感。
“你告訴她了嗎?”窗外的黑影淡淡說道。
我欣喜地轉過身,卻在看向窗外的一瞬間臉冷了下來,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瓷瓶,自知無望,何必再有所期盼?略微點了點頭,“說了,只盼郡主一如既往地想開些!”但見郡馬爺的模樣,一定會讓郡主幸福。
“她會的!”
“嗯!”
………
嗖嗖的寒風不斷透進闖來,往我的衣領裡鑽,我將狐裘裹緊了些,冷得手腳冰冷,卻始終不願意進去。
我知道他一樣冷,不知道我們這樣僵持着是做什麼?
猶豫了一下,我問道:“過了年,皇上要陪徐阿琭去山裡賞雪散心!你會去嗎?”
靜了一會兒,他問道:“你呢?”
“嗯!皇上也準了我去,我就當是回次家!”
“保護皇上安全,一向是我的責任!”
我手中的瓷瓶捏地更緊了些,等了一會兒,外面已無聲息,才慢慢轉回身,上了牀!
今年的年過得似乎特別熱鬧,也許我只有我這樣覺得,畢竟去年,我是終日泡在冷水裡度過的,看着頭頂滿滿綻放的煙花,的確比遠遠觀望好看得多。不由自主伸出手去,以爲那離我極近的煙火會跌落於我的手心,可只是一瞬,最美的顏色也消散在黑沉的夜空裡。
我獨自飲了一杯熱酒,被夜風吹冷的臉頰略微熱起來,轉過看向高坐上的孟昶,坐在他身邊談笑的兩人是徐阿琭和張芷蘭。賢妃和德妃要維持她們的賢德形象,從不在公共場合隨意談笑。太后冷眼看了一會兒,又轉過頭來盯了我一眼,推說身體有些不適,已經回了寢殿。
徐阿琭的喪子之痛讓孟昶的身心都圍繞着她,蘭嬪早已忽視了我這個敵人,畢竟皇上已許久沒有對我有特別的眷顧,偶爾流連於昭暖殿,也從不留夜。蘭嬪又將她的精力用在對付徐阿琭身上。
而我卻時常想起屋頂的那一夜,孟昶的百般溫柔和恣意言笑,那一夜似乎單單純純地只屬於我們兩人,我終究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至於孟昶那晦澀不明的態度,我已經學會不再深究,只記得那一刻的美好即可。
有些醉了,眼前衆人的笑談,我也有覺得些不明朗了,站起身子,匆匆告別,便回了昭暖殿,魚麗忙忙碌碌地安排洗漱,聽香去端醒酒的茶,梅香扶着我躺下,忽而附耳低語了幾句,我的腦中瞬間清醒了許多,抓住她的手問道:“你確定!”梅香肯定地點了點頭,“娘娘要是不信,今晚可親自抓人!”
我看了看她,點了點頭,梅香覆在我耳邊說了幾句。聽香已端着茶走了過來,我喝了口茶,便躺下了,只留了梅香在殿裡伺候。
夜半時分,梅香喚醒了我,我匆匆穿好衣服,披了厚厚的深藍色毛絨斗篷,向殿外走去。梅香悄無聲息地開了門,一股凜冽地寒風撲面而來,我趕緊拽了拽斗篷,定睛看時,階下正坐着兩人,我想起了今晚是聽香在此守夜,另一個女子背影纖細,正是魚麗,今晚不該她當值,看樣子她似乎剛巧坐下,正將手中的一件禦寒斗篷往聽香身上披,這細微的關懷盡收我的眼底,心裡的疑惑確信了幾分。
她們聽到了身後的動靜,紛紛轉過頭看向我,有些驚疑,我淡淡道:“起來隨我一起去!”梅香在身後關上了門,她們有些詫異地跟着我。
昭暖殿的宮牆後門出去,是一段極長又被花草樹木掩蓋的走廊,此時正有兩人裹在嚴密的斗篷裡交耳說着話。
我瞧了一會兒,冷哼了一聲,走了出去。面對着我一個女子驚訝地擡起頭來,秀麗的面孔不是章蘭殿的巧兒還會是誰,她的反應極快,來不及與她交接的人打招呼,便掩了頭向身後逃走。
梅香要去追她,我制止了她,道:“不用了,抓到這個人才是要緊!”背對着我們的那人猝不及防地轉身看着我們,“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俏臉煞白。
聽香訝異地叫道:“荷香!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