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像是壓了一塊千斤巨石,悶悶地,逼得我喘不過氣來。過度緊張過後放鬆下來,才發現頭痛欲裂,和衣捲縮在牀上,就想這樣沉沉地睡去,不知是誰爲我蓋上了被子,讓我免於着涼,我陷於自己的恐慌裡,細細沉想。
原來在這深宮之中,狀況百出,是靠不了被人的,只能靠自己,就如今天來說,我所需要的人當時根本就不可能在我的身邊,而魚麗,一個小小的宮女只能在安崇殿焦急地等我。
我得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爲什麼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地恰恰相反?孟昶,當我爲你着迷,願傾心爲你,不可自拔之時,你毫不猶豫地果決地推開了我。當我爲了和姐姐的感情,不再對你抱有任何玄想,甚至已傾向另一個出色的男子之時,你卻因爲藥物而動搖,如果我還是以前那個傻傻的綺回,我或許什麼也不會顧慮。
可是那明明不是你,我不相信你的自制力會如此之差,至少在那之前表現地完全不是。
自以爲看懂了每一個人,實際上是每一個人看懂了你,這樣的局面如何收場?
睡得半夢半醒之間,忽覺身邊有悉悉索索地穿衣聲,我朦朧地問了句:“魚麗,你要去哪兒?”還沒聽清她回答了什麼,我又已睡着。
天還微亮我便醒轉過來,正好看到,魚麗打了水進來洗漱,她朝我笑道:“快些起來,水我都打好了!”
我揉着微痛的頭,問:“你昨晚是出去了嗎?”
魚麗背對着我,揪帕子的聲音頓了頓,立時回答:“嗯,晚間水喝多了,小解去了!”
我點頭道:“哦,我是覺得你出去過,又覺得自己在做夢,昨晚我做了太多夢啦!”
魚麗將帕子遞給我,關切地說:“昨夜做了很多夢嗎?好的壞的?你的臉色看起來太蒼白了!”
我嘆了口氣,洗了臉,道:“唔……是噩夢,我夢見我跑不出那又長又深的夾牆,最後還被吊死在城牆上了!”
魚麗握住了我的手,她顫抖着聲音道:“那是挺可怕的,還在都醒了不是嗎?夢都是反的,你一直都會好好的!”
我幽幽地道:“是醒了嗎?恐怕醒着比睡着了更恐怖!”
她凝望着我,半響沒有開口。
洗漱完畢,我們去到殿裡伺候,魚麗端水,我則捧着漱口的茶盅,宮女列隊魚貫而入,服侍地麻利而妥帖。我卻幾次與魚麗、碧菡相撞,周嬤嬤數次向我臉上望來,太后也深深地看向我,看來今天亦是個多災多難的日子。
太后用過晚膳,忽道:“魚麗、碧菡、碧螺,你們帶着其他人都下去,周嬤嬤和綺回留下,哀家有事和你們說。”
“是!”魚麗擔憂地看了我一眼,與其他人退了下去。
我立於太后跟前,低着頭。
太后道:“昨夜,皇上將補湯喝了嗎?”
默了一會兒,我才用極其沙啞,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回道:“是!”
“那後來呢?”
室裡安靜地可怕,我就那樣站着,什麼都不想說,太后等了一會兒,似乎沒有耐心了,忽道:“周嬤嬤,帶她下去,找幾個嬤嬤好好檢查檢查!”
我驚恐地瞪向她,爲什麼找人檢查我?檢查什麼?
太后怒道:“放肆,你這是什麼眼神,竟敢這樣看着哀家!周嬤嬤,快快將她待下去。”
不可遏制地怒意和恐懼襲上心頭,那早已潛藏蟄伏在心底的不安定在叫囂,我衝口而出:“你算是什麼太后,你每日吃齋唸佛,恭誦佛號,難道就沒有一點仁慈之心嗎?您明明知道我早不願這樣做,卻從未打算放過我,爲何要這樣苦苦逼迫於我,萬物皆是生靈,爲何你不能放過我這個一直小心服侍於您的宮女呢?如來佛、燃燈佛,天上諸佛都在盯着您喃!”
太后愣了片刻,她從未想到過一個宮女竟然敢如此頂撞於她,她似乎嚇了一跳,爲着我那句天上諸佛,可她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厲聲道:“哀家吃齋唸佛都是爲了皇上祈福,只要皇上無事,哀家自認無愧無心!爲了保護皇上,哀家就算做錯了事將來也甘願接受佛祖的懲罰!周嬤嬤,拖她下去。檢查之外,再給她點顏色瞧瞧,似乎哀家最近太寵着她了,反倒變得無法無天起來了!”
周嬤嬤大聲答應着,走到我身邊,一把揪住了我的手臂,正在掙扎時,外面太監來報:“皇上駕到!”
太后立時向周嬤嬤使眼色,周嬤嬤放開了我,拉着我站到一邊。
孟昶大踏步而入,左右瞧着,笑道:“母后,這大清早的,關在屋裡做什麼?太監宮女全都站在屋外去了!”
太后讓皇上坐下,笑道:“哀家上午習慣清靜地念唸佛,所以就只讓周嬤嬤和綺回在這兒伺候着!”
“哦,原來如此。”孟昶的眼睛向我看來,似乎故意在我臉上流連,我想起昨晚的一幕幕,臉色潮紅,身子發抖,低下了頭去。
他道:“母后如此喜歡綺回,日後若朕要去了,母后豈不是要傷心死?”
我猛地擡頭看向孟昶,他卻撇開了眼,看着太后,話語裡竟是意味深長,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太后也轉頭看向我,眼裡全是笑意,似乎又有點責怪我爲何剛剛不據實而說。
我心裡惶恐不安,孟昶這是在誤導太后嗎?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太后笑的更深了,“哀家的確很喜歡綺回這丫頭,不僅長得乖巧,做事又機靈,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兒。這不是昨夜才讓他給皇上送補湯去嗎?看來綺回這丫頭服侍地很好!”
孟昶笑着,又瞟了我一眼,道:“可不是。這宮裡的宮女可沒幾個更比她會服侍人的了,本想將她要過去,但見母后如此喜歡她,兒臣可不願奪人所愛!”
太后看着孟昶,和煦地微笑着,嘆了口氣,“哀家啊,的確是離不開她了,但皇上開口,哀家豈有不讓之理,只是這永壽宮許多時還須得她打理,少不得要留她幾天,皇上莫要着急纔是,倒時哀家一定放人!”
孟昶道:“如此多謝母后了!”他最後看了我一眼,滿臉笑容地走了。
這兩人的對話,明顯已將我做了處理,孟昶果真要要了我去,可這是爲何?是姐姐求他來解救我的嗎?難道昨夜的事姐姐已將知道了?她不擔心我和皇上有什麼嗎?顯然太后打的是另一個如意算盤,留我幾天無非是要交代我些事情。
太后道:“綺回你過來!”
我走至她跟前,她道:“不管昨夜如何,哀家都認爲今天的結果已將沒有檢查你的必要了,但還是要警告你,最好按照哀家的旨意做事,否則,一樣不會輕饒你,聽到了嗎?”
我緊咬着下脣,一聲不吭。
周嬤嬤扯了一下我,“太后在問你話,快回答!”
太后厲喝道:“聽清楚了嗎?”剛剛那張溫暖的臉立時變了色,雷霆大作,我只得乖乖的答道:“是!”
太后道:“有哀家的幫助,皇上一定很快會封你爲妃,倒時你一定要牢牢地抓住皇上的心。有些事,周嬤嬤會負責教你的!周嬤嬤,叫魚麗她們都進來伺候吧!”
周嬤嬤答應了一聲,向外間走去。
午後,太后午睡了,魚麗拉着我出來,道:“你一整天都心神不寧,臉色蒼白地像一張紙,你到底怎麼了?昨晚一定有事發生,你告訴我好不好?難道你從未信任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