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裡德曼不是周青峰那種創業之主,處理事務掣肘頗多。他必須花更多的精力平衡己方勢力內部關係,甚至不得不做些明顯有損家族長遠利益之事。
不過,即將再次開打的戰爭是個絕好契機。內部矛盾外部解決,這歷史上百試不爽的辦法。只要贏得勝利就能贏得威望,順帶剷除異己。
聽了管家彙報,弗裡德曼頗爲興致闌珊,隨意敷衍的做了些決定。
作爲族長必須站在更高的層面考慮。這半年來,他就意識到己方在技術和經濟上無法壓制住對手。
追不上就是追不上,這不是空言努力就可以的。在寒風城變得不可戰勝之前,靠武力壓制是唯一獲勝的機會。
畢竟在異界,公理都是靠武力來奠定。
弗裡德曼只在書房待了半小時就離開。他在城主府內一路穿行,屏退隨從,獨自一人進入府內的地下密室,一間用厚重石門封閉的區域,
密室外還有點冷。可靠近密室,冷暖的感覺就會消失。人的感知能力彷彿被剝奪,聽不到聲音,失去空間感,彷彿頭腳顛倒,甚至睜眼如盲。
實力差的人會站在石門外發呆,永遠的發呆。其意識被拉入無限虛空,處在混沌之中,直到思維枯竭而死。
弗裡德曼也必須強行提升自己的思維防禦,並且給自己加上個‘防護邪惡’的術法。他的手按在石門上,低頭喃喃自語。
石門亮起蛛網般的光,慢慢籠罩四周,直到將弗裡德曼吞噬。族長閣下由此穿過石門,但他必須更加小心,凝聚全副精神,一步一步的緩緩前進。
石門後是個殘破的所在,倒塌的石柱,腐朽的門框。地面龜裂出現深深溝壑,直通前方一組臺階。
臺階上佈滿碎石,細看是一尊塑像。塑像的面目已然看不清,只留分裂倒塌的幾大塊。這些殘體還保留塑像原本扭曲的肢體和張牙舞爪的懾人氣息。
這地下空間有種淡綠的詭異光芒,照亮了廢墟,引領弗裡德曼走到石階前。再走前幾步,石階後是五六米高的巨大冰塊。
冰塊是整個地下廢墟的中心,它通體透明,散發無形的震懾力場。弗裡德曼每前進一步都必須接受一次意志檢定,失敗就會原地呆滯數秒,無法動彈。
幸好,這不是戰鬥狀態。否則呆滯的狀態足以讓弗裡德曼死上十幾遍。可他靠近到冰塊十米外就不敢再前進。
冰塊內封凍了一頭怪物,一頭長着綠色鱗片巨蛇下體,上半身卻是妖豔女子的六臂蛇魔。它以猙獰的姿態展開六隻手臂,緊握不同的武器,作勢前撲。
鱗片構成蛇魔的甲冑,也覆蓋其體表。它每一隻手上都穿戴着鑲嵌高檔寶石的手鐲,胸前和耳垂上也掛着蘊含巨大威能的首飾。其手中握着的刀劍斧錘鉤叉都是魔法裝備。
女妖堡之所以叫女妖,名稱就來源於這頭蛇魔。它的本體在深淵,光是一個投影就達到十五級。
女妖堡原本是這頭六臂蛇魔蠱惑凡人朝拜之地,布契家的先祖摧毀此地,卻沒將蛇魔投影徹底摧毀,只將其封印而已。
當弗裡德曼出現,封印的蛇魔姿態不能動,但其眼神卻隨之流轉,彷彿鋒利的劍刃穿刺,帶來強烈的心跳撲騰。
蛇魔在笑,在嘲諷,在看着獵物緩緩靠近。它知道終究會有這麼一天,封印自己的家族會低下頭來求自己,因爲英雄的後代很容易變成狗熊。
弗裡德曼能感受到這份無情的嘲諷。他站在冰封的蛇魔面前久久不動,遙想當年先祖是以何等風采擊敗這頭可怕的惡魔,想的心馳神往。
而今天,他要將其放出來。
當布契族長進入地下密室,曾被他注視的收屍人還倒在寒風肆虐的街頭。
街道上又走來兩個衣着破爛的收屍人。他們同樣推着裝滿屍體的板車,面容麻木的望着死去的同伴。
後來的收屍人是一老一少。年長的發出嘆聲,對年少的收屍人喊道:“把他衣服扒下來,還能穿。”
死者的那身髒兮兮滿是污穢的衣服被脫下,露出排骨嶙峋的乾瘦軀體。他已經被凍僵,爲脫衣服不得不將其關節折斷,啪啪作響。
光溜溜的屍體朝板車上一丟,和另外幾具流民屍體混在一起,乾瘦的好像一捆枯柴。這些‘枯柴’會被運到城外,也不會被掩埋,隨便找個偏僻的坑窪之地一丟。
老少收屍人再次回頭,冒着風雪踉蹌返回。他們在城內角落有專門的住處,不與貴族和平民挨着,是個孤零零的小屋。
小屋內點着火塘,好歹能避些風雪。火塘的吊爐內煮着一鍋開水,咕嘟咕嘟的冒泡。外頭進來的人從吊爐倒些開水喝,也暖和些。
有火塘還算好的,畢竟燃料也要錢。今天情況特殊才點的火,屋子裡還有十幾個收屍人圍攏在火塘邊,靜靜的聽其中一人說話。
“雨果領主說了,任何人只要踏入寒風城的領地,就將受到他的保護和管轄。奴隸也好,佃戶也好,學徒也好,不管之前什麼身份,抵達寒風城都將是自由民。
自由民享有遷徙,工作,婚戀,信仰等等權力。雨果領主將給與任何新來的領民三個月的基本生活保障,無需任何回報。”
老少兩個收屍人剛回來,年少的坐在火塘邊弱弱問了聲:“我們這些收屍的也可以去嗎?”
說話的人點點頭,“可以,任何人都可以。我就是從寒風城來幫你們的。不過布契家族封鎖了邊境,還管控了糧食,沿途連輛牛車都找不到。
現在天氣太冷了,兩百多公里的路想要徒步走過去,很難。所以我們得一步步的籌劃,多組織些人手,籌集足夠的糧食。最好是在明年開春的時候,來個大逃亡。”
頓了頓,說話者嘆聲道:“我沒辦法保證你們每個人都得救,但至少給你們活下去的機會。繼續待在女妖堡,你們中至少一半活不過今年冬天。
我來救你們也冒了很大風險,要是被布契家的惡狗抓住,我會死的很慘。但我還是來了,我就希望這世間沒有貴族,要讓貴族們明白,還有人敢反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