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午後，太陽曬的人燥熱。公寓的落地窗降下遮陽板，讓客廳窗臺的光線不至於太刺眼。
老喬治和周青峰彼此斜向面朝窗戶坐着，微微側臉能看到對方的面孔。
身爲參議院的重要成員，老喬治分外不喜歡周青峰那雙眼睛，尤其是他的眼神。
太放肆，太無忌，太從容了。
這眼神讓老喬治想起自己三十多年前在陸軍服役時的教官。那些蠻橫，粗魯，又極具實幹精神和豐富經驗的傢伙。
新兵在教官眼裡玩不出什麼花樣來。他們沉穩，冷漠，驕傲，只一個眼神就能讓人不寒而慄。任何情況都難不倒他們，一切都處在控制之中。
多少年了，老喬治都快忘記那種被支配的感覺。
但今天見到周青峰，對方就是一張類似的表情。他既不畏縮，也無鋒芒，綿裡藏針，應對自如。面對施壓，他還以嘲諷。
這份定力是裝不出來的。唯有經歷過雷霆之威還不屈服，才能在老喬治面前如此淡然。
若周青峰是個出身美利堅的年輕才俊，老喬治會很欣賞這種成熟大氣，甚至不介意誇獎幾句，隨手提拔。亦如他當年所經歷的。
但在老喬治眼裡，亞裔是聰慧和順從的代名詞。這個種族應該習慣於被白人支配，可以充當精英走狗。這類人在白宮裡不少，忠誠而能幹，非常受歡迎。
但周青峰只讓老喬治感到不快。
這小子不像是來求人的，反而像是來發號施令的。從他下棋時的隨意，到餐桌上的健談，再到此刻的強硬，寸步不讓，還極具自信。
喬治太太坐在旁邊，面容變冷。蜜雪兒則有些慌，左顧右看。她心底偏向自己父親，卻又不希望談判破裂。
有周青峰提醒，管家通報了公寓大門外的狀況。一隊來自FBI的特勤正在那裡守着，但現在他們不見人影。
經過四處尋找，管家在樓梯間內找到那十幾個受過嚴格訓練的傢伙。後者全都處於昏睡狀態，彷彿中了什麼暗算——小妖精的昏睡術用來對付他們實在太簡單了。
想到對方還有不知名的底牌，老喬治就得忍。他轉而皺眉問道：“年輕人，是什麼讓你覺着我一定會答應滿足你的要求？”
周青峰扭頭望了一眼蜜雪兒。小洋妞坐在母親旁邊，面對深邃的目光，沒來由的心跳嘭嘭，完全沒有平常的冷靜。
“喬治先生，你可以問問你女兒，我在烏克蘭弄到了些什麼？”
是核彈！
不用問，老喬治知道答案。
“您還可以問問你女兒，‘聖光’的VCD是如何輕鬆的被運到美利堅的各個城市進行銷售。
那都是一個又一個的大型貨櫃，每次運輸量都在十萬臺量級。這種運輸能力不但代表着財富，還有其他。”
這個也不用問，FBI到現在還沒查出具體的走私路徑。那些緊俏貨毫無徵兆的出現，並且被迅速分銷。
這種運輸和銷售的模式不但引發了FBI的巨大困擾，甚至通過黑幫傳到了南美的毒梟耳朵裡。‘聖光’的物流體系讓後者太羨慕了。
只是讓核彈和隱秘的物流結合起來，卻是個天大的災難。
周青峰微微搖頭，“喬治先生，我對美利堅還是有基本敬畏的。你們生產了幾萬顆核彈頭，並且保持幾千顆彈頭隨時可以升空毀滅世界。
但你不知道我的底牌是什麼？相信我，你不會想看到我掀開底牌的那一刻。我也許毀不掉美利堅，但絕對能毀掉你和你的家人。”
老喬治的眉頭皺的更緊，他還是在按捺自己的怒火，試圖搞清楚眼前的年輕人爲何如此大膽。但思慮越多，顧慮越多，反而越發束手束腳。
幾十年的爾虞我詐讓老喬治不幹沒把握的事，理智重新控制頭腦。他拍拍座椅扶手，哈哈笑道：“好吧，年輕人就是坦誠。我喜歡這份痛快。
周，你的要求我會認真考慮的。這需要一點時間來運作，希望你能理解。畢竟國會裡的官僚特別多，我得去理順關係。”
老傢伙要走了。
周青峰看了眼蜜雪兒，“讓你女兒留下來陪我就好。”
老喬治在女兒和周青峰之間來回掃。蜜雪兒倒是主動說道：“爸爸，我願意留下來。”
“行吧。”老喬治拍拍手，大笑起身。該做決斷時他一點也不猶豫，哪怕事關自己女兒。
“哈哈哈......，年輕人，你剛剛還說不是來追求我女兒的。但我還是要給你們相處的機會。
其實你們沒必要待在家裡，可以讓蜜雪兒陪你四處走走，散散心。紐約還是有很多地方可以逛的。”
周青峰反客爲主的點點頭，好像這豪華公寓是他家。旁邊的僕傭也覺着怪異，此情此景猶如換了個主人。
老喬治笑哈哈的帶妻子離開。可公寓大門關上的那一刻，他氣得使勁跺腳，大罵道：“那個混蛋，他在羞辱我。三十幾年了，還沒誰這麼做過。”
喬治太太也面色陰沉，說了句：“比利在哪裡？”
老喬治的助理不知去向。只有公寓的管家跟了出來，帶老喬治去樓梯間看了眼。本應在此待命的FBI特勤歪歪斜斜的倒在樓梯上，鼾聲大作。
所有佈置落了空，任誰都有種驚懼感，覺着這棟公寓大樓已經被周青峰暗中控制了。
搭乘電梯下到樓外，助理比利從一輛監聽車跳出來，惶惶然的問道：“先生，需要繼續派人上去嗎？我聯繫上了紐約的特警，他們隨時可以趕來支援。”
老喬治身上帶了竊聽器，他跟周青峰的對話都被外界聽的一清二楚。但他卻阻止了助理的舉動，扶着車門皺眉道：
“事態不能再擴大了，否則就是一樁醜聞。讓FBI的人撤走，紐約警局的人也不用介入。我要好好思考一下。”
考慮到跟周青峰的利害糾纏，老喬治必然選擇內部解決。周青峰沒有選擇屈從於他的壓力，反過來逼着老喬治去辦事。
助理在旁邊低語道：“先生，您真的要幫‘聖光’弄走那艘航母？”
老喬治則反問道：“如果那個混蛋真的把核彈運到了紐約，你敢賭他不會引爆嗎？現在他把錢塞了過來，還舉起了大棒......”
老喬治沒繼續朝下說，但助理已然明白其意思。沒辦法訛詐出更多油水，那就只能收錢辦事了。
此刻在幾十層高的公寓內，周青峰讓僕人把移動電話拿來，撥打越洋電話，接通在烏克蘭的馬可世，通話只一句：
“讓航母準備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