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塞到手中的烙餅打斷了她的思緒,“苔菜餡的,靠近海邊的人類都喜歡食用這種藻類,試試看味道如何。”買完船票的聖騎士微笑地看着她。
蘇菲俏臉微紅:“謝謝。”然後轉過身去輕輕咬了一口餡餅,美麗的淡紫色長髮遮住了雷根窺視精靈嬌嫩嘴脣的企圖。
未能得逞的聖騎士無奈地咂咂嘴,狠狠地朝自己手上的烙餅“喀嚓”一大口,卻不防被噎了個正着。狼狽的騎士手忙腳亂地找出水囊灌了一大口才緩過氣來,蘇菲見狀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蘇菲女士,對自己的同伴幸災樂禍可不是一個虔誠的月神子民應該做的。”雷根鬱悶地看着自己溼透的衣領。
“尊敬的聖騎士,艾露恩的教義可沒告訴我們要憐憫那些心存不軌的登徒子,作爲一個兩次冒犯自己同伴的聖職者,我可以把剛纔的‘事故’當作至高的聖光給予您的警告嗎?”抿嘴偷笑的蘇菲狡黠地辯駁道。
尷尬的雷根用力地咳嗽兩聲,似乎嗓子眼裡還有殘餘的烙餅沒吞進去:“呃…尊敬的蘇菲女士,我認爲這其實是個誤會,不過如果您堅持認爲剛纔那是無禮的冒犯的話,在此我還是願鄭重地向您致歉。”
“嗯…”蘇菲修長的手指輕輕地託着下巴,“好吧,作爲一個淑女,我接受您的‘鄭重道歉’,希望在接下來的旅程裡我們能夠愉快相處,尊敬的聖騎士先生。”
“如您所願,美麗的夜精靈女士。”雷根扶住精靈遞過來的纖手,一同走上舷梯。
這次他們搭乘的是塞拉摩開往米奈希爾的貨船,雷根本人倒是想坐客輪來着,但已經見底的錢包打消了他這個並不奢侈的念頭,坐在一隻貨箱上的聖騎士攥着僅剩的幾塊銀幣發愁,而在船頭的蘇菲卻沒心沒肺地將手中的白麪包細細扯碎餵給身旁的海鳥。
這個努力在同伴面前把自己打扮得更威嚴的精靈,其實還只是一個剛成年的小女孩,也許她認爲這趟行程就像郊遊,卻根本不清楚這其中的兇險,一想到即將面對的陰謀和敵人而且還得兼職保姆,雷根的腦袋就不由得隱隱作疼。
“騎士先生,能講講關於您家鄉的事嗎?”喂完麪包的蘇菲優雅地拍拍手,盈盈地走到雷根旁邊,“如您所見,這是我第一次到人類世界執行任務。”
雷根笑了笑:“蘇菲小姐,我的家鄉並非我們此次的目的地,而且您要知道,人類世界並非只有一個國家,雖然當年洛丹倫七國多半已經滅亡,但現在大陸上仍然有着許多不同習俗和文化的各種族羣。”
“哦,就如同高等精靈和暗夜精靈的不同嗎?”
“也可以這麼理解,不過他們並不像你們和高等精靈那樣相互仇視。人類王國的君主們大多都是阿拉索帝國的血裔,所以他們之間更像是分家的親戚,而非結仇的兄弟。”
“人類還真是個奇妙的種族,”蘇菲若有所思地說道,“那我們即將去的暴風城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那裡的人們是否都和你一樣信仰聖光,對暗夜精靈抱有好感?”
“怎麼說呢,我不敢肯定所有人都對聖光心懷敬畏,但是對於一位清純美麗的精靈盟友,絕不可能有任何一個人類會拒絕您的到來。”雷根笑着解釋道。
“多謝您的讚美,”蘇菲落落大方地接受了稱讚,“我記得您剛纔說過故鄉並不在這,那麼到底是什麼地方纔能培育出您這麼優秀的騎士呢?”
雷根沉默一會,半晌纔開口道:“一個叫洛丹倫的地方,現在那裡已經沒有正常的活人,只有殺不盡的亡靈和失去理智的狂熱戰士,之前的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月神在上!難道就是現在的幽暗城?”蘇菲驚訝不已。
“不錯,就是那座建立在我們故國底下的亡靈之城,洛丹倫陷落之後,幾位可敬的長者將我們帶往了更東邊的瘟疫之地,在那裡我們建立了自己的武裝,立誓要重新奪回首都。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我們曾經敬愛的長者被環伺的魔物所逼瘋,而且將我的袍澤們一起拖入了瘋狂的深淵,他們甚至要將瘟疫之地的一切生物都斬殺殆盡,我知道我們的軍隊,我們的信念,都已經完了。於是…我就逃了出來。”雷根低沉地說道。
“你們是…血色十字軍?”
雷根一愣:“你也知道?”
“當然,很多精靈冒險者在那裡失蹤,後來據範達爾大人調查,應該就是這個組織乾的。”蘇菲忿忿地說道。
“其實,他們並不是窮兇極惡的歹徒,而是被狂熱和復仇衝昏頭腦的戰士,”雷根嘆道,“但願你的族人在月神的懷抱中能夠原諒這些無知的勇者。”
“不,尊敬的騎士!也許我們能原諒迷途知返的你,但是對於那些依然執迷不悟的愚者,月之子對待他們的只有刀劍!”蘇菲憤然說道。
雷根艱難地扯了扯嘴角:“也許這樣最好,早些從無盡的折磨中解脫,不管對誰都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看着夕陽漸漸沉入無盡之海,只有船帆被夜風吹動的聲音隱約傳來。不知過了多久,蘇菲低低地問道:“喂,你生氣了麼?”
“我沒有,只是有些頭暈,也許睡一覺就好了,”雷根自嘲地說道,“兩世爲人,還有什麼看不開的呢?”
蘇菲心下稍安,點點頭道:“那就快去睡吧。命運之輪不會因爲悔恨而停下,磨難與災厄都是對神之選民的試煉,當他浴火重生之時就是滌盪這污穢的世界之日。”
雷根驚詫地看着作頌詩狀的精靈,這段和自己在生死之間與神聖之書的對話居然是如此相似,僅僅是巧合嗎?
“是艾露恩的預言,我可講不出這麼有哲理的話,”蘇菲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調皮地一笑,“作個好夢,騎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