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特雷斯的故事並不離奇。
或者說,這根本就是他親身所歷經的事實。
十七年前,普特雷斯剛剛從洛丹倫首都醫學院畢業,儘管成績優異,但因爲並無顯赫的家世與背景,所以被分配到巴羅夫男爵治下的布瑞爾小鎮工作。
在那裡,他很幸運地結識到了一位名叫米琪兒的美麗護士,而更幸運的是,這位漂亮且心地善良的女孩對普特雷斯也非常有好感。
接下來的劇情就如同被寫爛的愛情小說一般:兩人在交往不久後墜入愛河,並很快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儘管布瑞爾是個民風保守的小鎮,但姑娘的父母卻很欣賞這位淳樸的都會男孩。於是,兩人毫無波折地結合在了一起。
新婚不到兩年,米琪兒爲普特雷斯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孩,有了新成員的加入,原本其樂融融的家庭更增添了許多歡聲笑語。有時候普特雷斯還會在半夜驚醒,掐掐自己看這一切是否都是真的,只感覺幸福似乎來得太過猛烈。
然而,短暫的幸福終抵不過註定的歷史洪流。
就在女兒一週歲生日那天,由洛丹倫傳來了一個讓人震驚的噩耗:北伐歸來的阿爾薩斯王子弒殺泰瑞納斯國王,並且將整個洛丹倫的守軍屠戮一空,佔領了這座繁榮的北地明珠。
原本普特雷斯還以爲這不過是王權鬥爭,頂多牽涉到那些高層和貴族,但沒想到,由難民們帶來的消息將所有人的幻想都狠狠擊碎:阿爾薩斯已經投靠了那些窮兇極惡的亡靈天災,他此次歸來的目的就是爲了將自己的祖國變成亡者的樂園。
如果說是國家間的戰爭,平民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但如今這已演變爲亡靈滅絕生者的屠殺,顯然任何人都沒有幸免於難的機會!
一片兵荒馬亂中,普特雷斯急匆匆地收拾好了行李細軟,拜託好心的鄰居用馬車捎帶妻子女兒先行前往南方的銀鬆森林,而他則護送兩位老人隨後到達。
可天有不測風雲,當天一支亡靈軍隊正好途徑布瑞爾到銀鬆森林的必經之路,凡是打那經過的人類都毫無例外地被它們殘忍屠戮,其中自然也包括無辜的米琪兒和他的孩子。
驚聞噩耗的普特雷斯悲痛欲絕,但他還是忍住傷痛,將米琪兒的父母安全護送到銀鬆森林,拜託安伯米爾的聯盟巫師們多加照料,而他則用拿手術刀的手握起了長劍,加入到加里瑟斯將軍所建立的抵抗軍當中。
“一年多的奮戰並未帶來任何希望,除了光復達拉然那會,我們基本上勝少負多。”普特雷斯回憶道,“但我個人卻很樂在其中,因爲只有沉浸在劈砍敵人的快感中,我才能忘卻妻兒慘死的現實。”
“然而,就是這麼微小的快樂,卻仍然被一個人毫不留情地摧毀…”
普特雷斯微笑着看向希爾瓦娜斯,“那個人,就是您啊,尊敬的陛下!”
“你假意和加里瑟斯聯合,藉助他的力量擊敗了瓦里瑪薩斯與另外幾個恐懼魔王,但愚蠢的大元帥卻不知道,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女人的話語更靠不住的,尤其這還是一個抱着復仇怨念重獲生命的女人!”
“原來如此…所以…你早在十多年前,我將你們這些洛丹倫戰士復活之際就已經心存反意?”希爾瓦娜斯微微頷首,問道。
“反意?”普特雷斯不屑地冷笑一聲,“我從來沒當你是洛丹倫的主人,希爾瓦娜斯…這座城市屬於她原來的人民,不該被你以復仇的意念所驅動!而我們,也絕不會成爲你任意驅使的棋子!”
大藥劑師戟手指向黑暗女王,高喝道,“今天,就是我們洛丹倫遺民掙脫你所給予的枷鎖,重獲自由的日子!”
“出來吧,孩子們!結束那個女人可悲的生命!”
伴隨着普特雷斯的呼喚,鍊金房的地面開始微微震動起來,門窗外都傳來讓人心悸的“沙沙”聲。眨眼間,大片蟲潮涌進了房間,將雷根和希爾瓦娜斯團團圍住,數不清的複眼中盡是瘋狂兇殘的嗜血殺意。
“進入他們的身體!啃食他們!吃光他們!”普特雷斯拔下背上的綠色藥罐,潑灑在蟲潮之中,原本嗜血的蟲子因爲這藥劑變得更加暴躁,同時身上也散發出令人聞之慾嘔的惡臭,將整個大廳的空氣弄得無比渾濁。
“該死!是劇毒食屍蟲!”希爾瓦娜斯捂住了鼻子——此時的她是以半生者形態存活於世間,五感同常人並無分別,如果任由毒氣侵蝕,她這具身軀也難以繼續維持。
“嗆啷~”
黑暗女王正準備喊雷根暫避鋒芒,可沒想到騎士拔出長劍,左手輕舒攬住她的纖腰,一個縱躍高高跳起,聖光凝成的雙翅在空中猛然打開,金色的耀眼聖能流星般墜入蟲羣,將這些嗜血的畜生燒的吱哇亂叫。
“不自量力的活人!”普特雷斯見狀冷哼一聲,掏出一瓶裝有紅色**的藥瓶,扔到被燒得焦黑一片的蟲羣中。
“嘶嘶~”
藥劑滲入地面,仰着肚皮的蟲子們突然動了動四肢,僵硬地翻了個身,接着迅速聚攏,組合成了一隻人手的模樣。而隨着藥劑的擴散開來,愈來愈多的蟲子由四面八方聚集而來,逐漸形成了一隻巨人的形體!
“什麼天災巨人、血肉傀儡,都要在我的創造面前臣服!”普特雷斯得意地高喊道,“看到了嗎,女王陛下!這就是皇家藥劑師協會所開發出的究極兵器,擁有着安其拉蟲族血統的蟲羣霸主!它可以毫不費力地將你和你的活人同伴一起碾碎!”
“你不覺得這話說的有些早麼?”雷根面帶諷刺道,“所謂的安其拉神力,在聯盟的戰士面前不過是個荒謬的笑話罷了…就連克蘇恩都在我的劍下伏誅,你以爲你的造物能強大到哪去!”
騎士信手揮出一劍,灼熱的聖能噴薄而出,瞬間融化了蟲羣巨人的半邊身軀,讓它一個踉蹌撲到在地。
“愚蠢!”普特雷斯面色一凝,但隨即冷哼道,“你以爲結合了古神之力與藥劑師智慧的造物是那麼好對付的嗎?”他再次扭開身後的藥罐,將綠色藥劑潑灑在巨人的腳下。很快,不知名狀的**迅速地浸透了整片蟲羣。
“嘶嘶~”如同冷水澆入火爐一般,萎靡不振的蟲羣驀然爆發出活力,重新又站了起來。它空洞的雙眼盯住雷根,緩慢地舉起拳頭,朝着半空中的騎士狠狠砸去,強大的風壓幾乎讓希爾瓦娜斯睜不開眼睛。
“抓牢!”
雷根臉色微變,他看得出巨人在藥劑強化過後顯然不止厲害了一個檔次。無奈之下,他只得鬆開抱住黑暗女王的左手,雙臂挺劍迎上巨人的攻擊。
“鐺!”
希爾瓦娜斯只感到耳朵裡有千萬只鑼鼓一起敲響,連本來就不怎麼穩定的靈魂都差點被震出體外。她緊緊抱住雷根,勉強擡起頭看去,只見他的虎口盡皆崩裂,鮮血染紅了幾乎整個大皇家之劍。
然而騎士的眼中卻毫無痛楚之色,只看得到磐石般的堅毅以及無窮的戰意!
“受死!”雷根怒叱一聲,朝着被震散了大半身軀的蟲羣霸主再度攻去。而後者重新聚攏軀體的速度顯然跟不上騎士,才勉強恢復大半形體,雷根的聖光烈焰已至眼前。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數不清的焦黑蟲屍被拋飛上天,剛纔那足有幾十碼高的巨人頃刻間土崩瓦解,速度之快讓一旁的普特雷斯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惡的活人!”眼看着最自豪的造物就這麼被破壞,大藥劑師怒不可遏地從高臺上衝了下來。他抓起地上不斷扭動的蟲子,咬牙怒喝道,“你居然敢這樣傷害一件完美的藝術品!簡直是罪無可恕!”
普特雷斯一把扯下背後的藥罐,將剩下的**一股腦倒進了口中,“看着吧,你們這些該被撕碎靈魂的傢伙,我會親自給予你們制裁!”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如同氣球般膨脹起來,原本脆弱的枯槁身軀瞬間強壯了數倍有餘。同時,地上尚未死去的蟲子扭動着身軀,爭先恐後地爬上來,覆滿了大藥劑師的軀體,像是給他穿上了一件甲蟲鑄造的鎧甲。
“去死吧,該死的活人!”普特雷斯感到自己的軀體裡充盈着從未有過的力量,這是自從十幾年前變成被遺忘者後便從未有過的。在這一剎那,他似乎又找回了當初還是生者時的感覺。
大藥劑師信心滿滿地朝雷根揮拳擊去——他確信只要對方沒躲開,即便是精鋼之軀也得被他這虎狼之力給破開個窟窿!
“咣~”
如同預想的一樣,普特雷斯果然破開了個窟窿。只不過,這個窟窿卻是出現在他自己的身上。
大藥劑師難以置信地看着收劍回鞘的騎士,極爲不甘地緩緩倒下。
“該死的…活人,又是你…壞了我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