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保局長心裡明鏡似的,醬醋長的事情本來自己就沒有道理,真要是鬧出了什麼事,誰能擔保上面不會做出丟卒保車的決定?今晚環保局張特意請蔣縣長吃飯,爲的就是能親耳聽蔣縣長給自己一顆定心丸,畢竟自己一個小嘍囉是按照領導的要求做事的。
晚上七點整,得月樓寬敞明亮的包間裡一片歡聲笑語,蔣縣長面對滿桌子想念已久的家鄉菜說不出的滿意,口中嘖嘖稱讚環保局長:“劉局長可真是有心了!”
環保局長見領導喜笑顏開看起來心情不錯,心先放下來一半,等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趁着領導高興的空,環保局長藉着敬酒的機會衝湊近蔣大寬輕聲問道:“蔣縣長,您看醬醋廠工地那事已經停工一段時間了,效果已經達到,是不是?”
環保局長的本意是要問,“什麼時候可以解除醬醋廠工地停工處罰?”自從他接到縣委張副書記親自打來的電話後,心裡對這事一直沒底。
小小一個醬醋廠工地的停工居然能讓縣委副書記親自打電話過問?這說明這家工地老闆背後的官方勢力絕對不容小覷。這段時間也打聽了,張副書記背後的實力也是可以的,不是自己一個科級幹部能得罪的。
蔣大寬早料到環保局長會有此一問,斜着一雙喝酒微紅的眼睛瞥了他一下,口中輕輕“哼”了一聲對環保局長說:“劉局長,你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醬醋廠的工地的事情你只要聽我的指示就成,其他的不必多問。”
環保局長聽領導的意思這事一時半會還沒個結果,心裡不禁暗暗着急,他心裡盤算,“既然對方背後有一定勢力撐腰,萬一雙方鬧僵了被推到風口浪尖上的人還不是自己這個環保局長?”
他正準備厚着臉皮對蔣縣長再打探下去,感覺自己衣角被誰輕輕拉了一下,他回頭一看卻是蔣大寬的秘書正衝自己輕輕搖頭。
環保局長會意轉過身來,低頭問秘書:“蔣縣長剛纔那話到底什麼意思?怎麼醬醋廠工地的事情還沒完沒了了?”
年輕的秘書衝他舉杯碰了一下,兩人乾杯後湊近些跟他解釋說:“劉局長,以後這事你可千萬別在蔣縣長面前提了。”
“爲什麼?”環保局長詫異。
秘書儘量壓低聲音僅給兩人聽見,“昨個縣委常委會上,蔣縣長爲了這事跟縣委張副書記大吵了一架,反對張副書記提出對你免職的提議,當時張副書記氣的夠嗆,劉書記親自發話才把這把火給暫時滅了。”
環保局長臉上露出疑惑神情,衝秘書問:“你意思這事已經鬧到常委會上,蔣縣長哪怕是爲了面子也絕不會輕易鬆口?”
秘書搖頭:“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昨天的縣委常委會召開之前,縣委劉書記和張副書記已經關門商量好了要在常委會上撤掉你這個環保局長!”
“啊!”環保局長一張嘴吃驚張成了大大的“o”型。
秘書又說:“你放心吧,蔣縣長在常委會上三言兩語把這事給解決了,沒有他點頭,別說張副書記,就算劉書記親口發話也別想動了你這個環保局長,咱們蔣縣長如今在縣委常委會上說話就是這麼牛氣!”
秘書邊說話邊衝着環保局長豎起一根大拇指,滿臉的洋洋得意神情讓環保局長心裡頓時也明白過來,說到底,他是蔣縣長的人,只要蔣縣長在縣裡說一不二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聽了秘書一番話後,環保局長之前心裡的陰霾一掃而空,他端起酒杯跟秘書對飲,邊喝邊搖頭笑話口氣:“看來咱們普水縣的縣委書記明面上姓劉,其實說一不二還得是咱們蔣縣長啊!”
秘書隨聲應和:“誰說不是呢?看來蔣縣長往上走一步的時間不會太久了,就憑劉大宇那慫包樣也想跟咱們蔣縣長爭?簡直是不自量力!”
“他哪是不自量力啊?他那純粹是雞蛋往石頭上碰呢!”
“哈哈哈!劉局長說的好!咱們爲了蔣縣長早日提拔乾一杯!”
“乾杯乾杯!”
......
世事瞬息萬變。
當蔣大寬等人在酒店裡開懷暢飲的時候,黃一天同胡云偉正坐在城郊一個安靜清雅的茶吧裡靜靜商議大計。
“雲偉,警察這件事鬧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很可能醬醋廠的工地還得停工一段時間。”
聽了黃一天的話,胡云偉滿臉愁容,他衝着黃一天抱怨:“你說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怎麼回來投資辦個廠就這麼難呢?三番五次的麻煩事,真是搞的我頭都大了!”
“你抱怨也沒用,問題出來了關鍵還得儘快解決問題。”黃一天伸手遞了杯茶遞給胡云偉,“爲了你的事,張副書記在縣委常委會上跟蔣大寬大吵了一架,這事很有可能是蔣大寬縣長在背地裡指使環保局長乾的。”
“狗日的蔣大寬我招他惹他了?”
胡云偉氣的罵髒話,黃一天見他滿臉懊喪心裡也覺的對不住兄弟,他心裡清楚,蔣大寬和胡云偉無冤無仇按理說不該背地裡對他下如此狠手。最近幾天他私下裡一打聽才瞭解事情原委,原來蔣大寬之所以對胡云偉下狠手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最終針對目標根本不是胡云偉,而是胡云偉背後的自己!
蔣大寬跟縣臺辦副主任劉鳳飛一向關係曖昧,他跟蔣大明和洪嬌嬌又是近親。想當初爲了追求秦佳妮,蔣大明被自己痛打一頓;公選的時候因爲競爭臺辦主任位置,自己又和洪嬌嬌結下了仇怨;臺辦上下誰不知道副主任劉鳳飛跟自己一向不和?
就衝這幾筆賬,蔣大寬能輕易放過自己?
黃一天揣測,蔣大寬必定是一番打探過後得知胡云偉跟自己的關係,索性在醬醋廠工地上做文章刁難胡云偉,不過黃一天的記憶中自己和蔣大寬不是什麼政治對手,蔣大寬後來接替劉大宇做了縣委書記,再後來提拔爲副市長,但是現在情況出現了意外,那麼自己就要把蔣大寬這個人給絆倒,否則,以後這個人遲早是自己的敵人。
“既然蔣大寬縣長不是什麼好人,主動發難,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倒是要看看狗日的蔣大寬到底能笑到幾時?”黃一天在心裡暗暗發狠,靠近胡云偉耳邊輕聲道:“雲偉,醬醋廠項目要順利搞起來,咱們必須聯手先把面前的絆腳石搬開。”
“拉倒吧,別盡說沒用的,張副書記親自打電話給環保局長說話都沒用,咱們還能怎樣?”胡云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補充道,“要不你去市裡找一趟範副市長?找找你的靠山,看看能不能請他出面把事情平。”
黃一天搖頭:“這事哪用得着請範副市長出面?你聽我說,任何時候求人不如求己,我這有個好辦法保管有用。”
“你說你說。”
“.......”
黃一天湊近胡云偉耳朵嘰嘰咕咕說了半天,胡云偉一臉詫異問他:“你這主意能行嗎?萬一事情鬧崩了我那醬醋廠的投資豈不是打了水漂?”
“兄弟以前害過你嗎?”
“那倒沒有。”胡云偉老實回答。
“你這次按照我的吩咐去辦,萬一真出什麼問題,你那醬醋廠的損失我賠你。”
胡云偉聽黃一天說話口氣中透着一股自信和堅定,腰桿似乎也挺直了不少,他勉強衝黃一天應承道:“反正現在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就當三十晚殺兔子按你小子說的主意試試看吧。”
“你放心吧,這事是張副書記親自找我商量,只要咱們......”
......
第二天一早,一切看起來跟往常沒什麼區別,朝陽灑下淡淡的橘黃照耀小城上空,大街上紅男綠女急匆匆上班上學,一切都顯得那樣寧靜美好。
普水縣委書記劉大宇乘坐專車上班的路上表面上波瀾不驚心裡卻似乎一直在期待着什麼,不時低頭看一眼握在手心的手機。就在他第n次低頭看手機的時候終於聽見手機鈴聲響起來,他瞧見手機屏幕上顯示“一號馮書記”五個大字一顆心緊張的差點沒跳出來。
他趕緊按下手機接聽鍵,還沒來得及說話聽到馮書記雷霆聲音從電話聽筒裡傳出來:“劉大宇,你搞什麼鬼?一大早普水縣來了一批老百姓扯着橫幅把市政府大門給堵上了!你趕緊想辦法把人給我弄回去!”
馮書記話音未落劉大宇早已準備好特別委屈口氣向市委馮書記彙報:“馮書記,您說的那些上訪老百姓是不是咱們縣裡醬醋廠的老職工?這問題我正想向您彙報呢。”
馮書記應聲道:“你現在先別跟我扯那些沒用的,趕緊把人弄走再說。”
領導指示大於天。
既然馮書記話說到這份上,劉大宇也不敢多言,只能在電話裡連聲應承,“好的好的”,接着聽到馮書記那頭怒氣衝衝掛斷電話聲音。
劉大宇在車上和市委馮書記通電話的功夫,車子已經穩穩停在普水縣政府辦公大樓停車場,他下車的時候眼角餘光順勢瞄了一眼停車場上二號專車停放位置,瞧見那輛熟悉的黑色桑塔納正安安穩穩停在那,心裡不禁冷笑:
“蔣大寬啊蔣大寬,你不是在縣委常委會上牛逼哄哄沒把老子這個一把手放在眼裡?老子今天就讓你看看什麼叫領導!”
明明剛纔在車裡接到市委馮書記親自打來電話的時候,劉大宇表現的十萬火急,這會子卻像是壓根沒什麼事情發生的表情慢悠悠踱着步子上樓進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