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鍇撿起了已經被喪屍撕咬得如抹布一樣破爛的衣服,嘲弄地在手裡揮舞着:“操,就這德性也算是封伯伯說的現役軍人,他媽的,就幾隻喪屍就讓這個不敢露臉的傢伙自殘扔下件衣服挑掉了。”
周春雨瞪了盧鍇一眼:“你小子狂什麼狂,要不是我們這些人人手一支單打一跟在喪屍後面,那個狙擊手早就把喪屍一槍一個敲掉了。”他頓了頓:“不過你小子如今有長進啊,居然利用異能將喪屍指揮得這樣有模有樣,不錯。”
盧鍇其實心裡也覺得奇怪,這些喪屍如果換了自己的親親好老婆鄭佳希來指揮,表現得這樣的整齊劃一,他是毫不奇怪的,可自己什麼時候也有這樣的能力了?但聽了周春雨誇獎,盧鍇自然不會將自己的疑惑說出來,獨吞了這份功勞,一臉得意,四下轉着頭問:“咦,那個狙擊手已經逃了,封伯伯和王伯民叔叔他們怎麼還不出來?”說着,衝着黑暗處揚聲大叫道:“封伯伯,王叔叔,狙擊手已經被我們趕跑了,快出來吧。”
“我們爲什麼不過去?”在田野的另一邊,王伯民正在問封海齊。
其實,盧鍇在公路上大喊滾蛋驅趕喪屍時的動靜,就已經被王伯民和封海齊聽到了,然而封海齊卻嚴令王伯民不得動彈,王伯民自然知道,狙擊手還潛伏着呢,所以老老實實趴着。可是當聽到遠處喪屍的撕咬聲,盧鍇、周春雨等人合圍的喧譁聲傳過來,封海齊還是不讓王伯民起身,就讓他大爲不解了,這時聽到盧鍇的呼喚聲,實在忍不住出言相問。
封海齊冷靜地道:“那個狙擊手還在。”他解釋道:“周春雨他們肯定是被假目標迷惑了,那個狙擊手的任務就是盡一切可能遲滯我們,所以殺我們並不是目的,你真以爲我們兩人趴在這雜草裡對方就打不死我們?幼稚!對方只是不想殺我們。以我們爲誘餌,來吸引後續的部隊。周春雨這笨蛋,果然上當了,他爲了救你和我,冒然出擊。現在好吧,他帶着支援部隊,不僅沒消滅狙擊手,反而成了對方手裡的人質。”
王伯民一怔:“周哥他們怎麼就成人質了?就算是他們沒找到狙擊手。可咱們人多槍多,光一個狙擊手有啥可怕的?”
封海齊嘆息道:“王伯民啊,你以前是個平民,沒見識過自動步槍的威力。在一個軍人手裡,如果時機選得好,手裡的一杆槍,一匣子彈,足夠消滅一整隊沒有警惕性沒有掩護的敵人了。周春雨錯就錯在太相信喪屍的能力了,將手裡的部隊一鍋蜂用了出來,連個預備隊都沒有,現在好吧,他們站在這空曠的田地裡。活脫脫就是對方的靶子。”
王伯民冒出一頭冷汗:“那我們怎麼辦?”
封海齊冷靜地道:“涼拌。”他解釋道:“我們現在什麼也不做,就是對周春雨他們最好的支援,狙擊手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開槍,就是在等我和你,如果我們兩個依然躲藏着,他一開槍,就暴露了目標。而且,就算是他將周春雨他們都殺了,只要我和你還活着,一定還能再次追上他們。所以,只要周春雨不亂來,他現在暫時不會殺人。”
王伯民目瞪口呆,他沒想到,苦苦等來了支援隊伍。以爲能救自己脫困,可一眨眼,救人的反而成了被救的,而自己和封部長也角色改換成了支援隊伍。只是如今現場依然是個僵局,狙擊手、周春雨一夥人、自己和封部長,都僵持着。誰都不敢打破現在這個勉強平衡的局面。
平衡一破,就要流血,流更多人的血。
周春雨站在地裡,看着盧鍇擺弄着那件破衣服,這時,嗒一聲輕響,謝玲將手電打開了,周春雨突然一怔,他大吼一聲:“都不許動!”
謝玲正打着手電四下照着,想尋找一下封海齊的蹤影,猛然間聽到周春雨一聲吼,動作頓時一僵,“出什麼事了?”
“都不要動!”周春雨再次嚴令道,他心裡像壓了塊大石頭一樣,讓他連氣都喘不過來--自己真是豬啊,自己警察學校學的專業課,到底不能和封海齊從戰場上搏殺出來的生死經驗相比,居然就這樣一頭傻乎乎就闖進了敵人的圈套。
他長嘆一口氣道:“大家聽着,不要慌,也不要亂動。我們現在正被狙擊手瞄準着,但是,只要我們不動,對方就不會開槍。”
謝玲、盧鍇、錢正昂、茅麗以及5位武裝部的小夥子,都呆在當地,四周一片漆黑,藉着星光勉強能看到10來步遠,一陣風兒吹過,半人高的草叢起伏不停,明明知道狙擊手只有一人,大家卻覺得草叢裡有無數支槍口對準了自己。這就是所謂的草木皆兵吧。
謝玲手裡的電筒是唯一的亮光,但她現在卻恨死了這光,這光,就是給狙擊手照明的催命符啊。要關閉手電筒很簡單,只要用大拇指將開關按一下就行了。但謝玲不敢動,也許那狙擊手的槍口正對準自己的頭,手電筒一關,就是射擊的信號。
周春雨總算還有點清醒,沉聲道:“大家不要怕,對方要殺我們,早就該開槍了,他之所以不開槍,只是想把我們困在這裡,不去追大部隊。”
謝玲立刻想到了王路,她急了,大夥兒在這兒耽誤得越久,王路就越危險--周春雨說得多,大夥兒不動,狙擊手就不會開槍,可是王路怎麼辦?一到天黑,就難以追蹤,如果追不上那羣神秘的入侵者,王路他……
謝玲幾乎是立刻就下了決心,她一字一句清脆地道:“大家聽我說,我們不能在這裡僵持下去,時間拖得越久,我哥生還的希望就越低,我已經決定了,等會兒我會關閉手電筒,然後全力向東方跑,狙擊手的注意力會集中在我身上,他一定會開槍的。大家仔細聽槍聲,集火射擊,不用瞄太準,四下裡黑咕隆洞的,瞄準也沒用,只是用火力壓制他、逼他暴露身影……”
周春雨已經大驚失色:“謝玲,你別來亂,相信我。我們有辦法脫困的。”
謝玲在黑暗中笑了笑:“周春雨,我知道你會有辦法,只是這辦法太耗時間,我哥他等不了那麼久。這次與以往不同。是爲了救我哥一人,才勞動了崖山大夥兒,已經摺了馮臻臻了,我不希望再有別人爲了我哥而犧牲,要犧牲,也該是我們自己家人來犧牲。”
她冷靜地道:“從30秒開始計時,30、29、28、27……”
聽着她清晰而堅定的聲音,周春雨咬着牙,握住了手裡的單打一。瞪着自己面前漆黑一片的田野,他媽的,拼了吧。
與此同時,在謝玲、周春雨等一衆人旁邊的一個小池塘裡,水波輕輕晃盪着,一個黑影,緩緩從一朵荷葉下的水面露了出來。他在水裡已經躲了很長時間了,一直依靠一根吸管在呼吸。
崖山衆人驅使喪屍,迫使他不得不自殘身體,扔下血衣來誘敵,自己潛進池塘,借水來掩蓋氣味,但這並不代表他的失敗,崖山的人除了剛纔緊追自己不捨的那個人有着非同一般的軍事素養。其他人都是草包,搜索狙擊手居然是當過家家一樣,一擁而上,以爲人多勢衆就佔優勢,卻沒想到,反而被自己上牆抽梯一招給困住了。
總算崖山的帶隊者有點腦子。他如果命令所有人就地散開的話,只會被自己在背後一個個當靶子打,只不過,這樣僵在原地不動,讓自己也一時下不了手--這並不是因爲自己仁慈,自從顧瑋上尉受重傷和那個駕着動力傘逃跑的王路捱了一槍起,崖山就和家園結下了不死不休的樑子--只是自己不想有漏網的,顧瑋必須第一時間送回運煤船,絕不能被崖山人給死死咬住,爲此,自己將崖山人拖得越久越好。
原本,一切都還順利,那個追蹤自己的人,看來也識破了自己的手段,所以至今隱身沒露面,這是想對自己形成威懾,而後續支援的帶隊者,也總算明白了敵我形勢,命令手下不得亂動彈--很好,非常好,最好一直拖到次日天明。
雖然天亮後,充足的光線將暴露自己的行蹤,但掩護顧瑋撤退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自己雖死無憾。
可沒想到,這時卻橫生枝節,那個打着手電的女子,卻勇敢地願意以自己爲餌--只不過奇怪的是,她說要救她的哥哥是什麼意思?二小隊並沒有捉任何一個崖山人啊,算了,這種事情無所謂,自己不得不提前亮相動手了,只希望槍法還足夠準--家園的子彈並不多,士兵們與喪屍作戰越來越多使用冷兵器,可當兵的槍打得準不準,是用子彈喂出來的,自己以前身爲營裡最好的神槍手,那可是打光了小山一樣的子彈啊,這樣長時間沒打槍,自己並沒有把握將這裡所有的崖山衆人給留下來。
顧瑋上尉,還有戰友們,對不起了,我不能再和你們並肩作戰了,更看不到我們實現那個偉大夢想的那一天了。
“11、10、9、8……”謝玲平穩的計算聲傳來,狙擊手舉起了槍,瞄準了她的心口,幾點水從槍口的消音器無聲地滴落到下面的池塘裡,一滴,兩滴、三滴……
“一!”謝玲拔腿就跑,田野裡的泥土太鬆軟,跑不快,她知道,跑之字形的話,能有一定機率避開狙擊,但是,自己就是來當靶子的,所以謝玲乾脆以直線往前猛跑,而且,原本確定的關閉手電筒也不關了,相反,邊跑邊將手裡的手電筒往四下亂晃,一方面是讓狙擊手更關注自己,另一方面,卻是指望老天保佑,這手電筒光能給周春雨他們藉藉光,抓住那個狙擊手,只有這樣,自己的犧牲才價值。
池塘裡的狙擊手在謝玲身形竄出的一瞬間,已經瞄準了她的身影,手指一動--就在這時,謝玲手裡亂揮的手電筒光刷一下晃過他的眼睛,沉沉黑夜中,這光是如此明亮,讓他不由自主瞳孔一縮,撲,子彈飛出槍口。穿過消音器,帶着水滴,在空中旋轉着,再次發出噗地一聲,扎入了人體。
正在奔跑的謝玲手一揚,手電筒脫手飛出,在夜空下翻滾着,光柱劃出古怪的痕跡。嗵一聲,掉落在草叢上,同時重重摔倒的,還有謝玲。
狙擊手一擊得手後。立刻將目標轉向周春雨等人,然而,槍支的後坐力,卻讓他功虧一簣--放在平地上,這一槍的後坐力並不算什麼,但問題是,狙擊手如今是在池塘裡,浮力讓他無法完美地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一槍擊中謝玲後。他又要轉身瞄準周春雨,動作一快,頓時打破了脆弱的平衡,譁拉一聲響,身體晃盪起了陣陣水波。
壞了!
狙擊手剛閃過這個念頭,周春雨已經大吼一聲:“4點鐘方向!”頓時,一陣震耳的槍聲響起。池塘裡頓時濺起條條水柱。
“抓活的!”封海齊的大吼聲傳來。
周春雨連忙命令:“不要開槍,小心戒備。”其實一時間也開不了槍,單打一還得重新裝填子彈呢。
封海齊帶着王伯民一邊狂奔而來,一邊遠遠就嚷道:“快救謝玲,守住池塘,不要讓人跑了。”
一道道手電光胡亂劃過,有幾道跑向了謝玲摔倒的方向,那是錢正昂和茅麗。更多則是罩住了池塘。
封海齊和王伯民跑到池塘邊時,只見到水波盪漾,並沒有人蹤,封海齊也不客套,劈頭就問:“人呢?”
周春雨臉上發燒,池塘並不大。也就一畝大小,裡面雖然種着些荷花,卻見不到狙擊手的屍體,剛纔那一陣亂槍,似乎並沒有擊中對方。他媽的,丟死人了。
封海齊臉像老狼一樣兇猛--敵人至今沒有露面,可崖山卻損失慘重--王路被捉,馮臻臻落入敵手,如今連謝玲也生死未卜,該死,該死!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要比野獸更兇狠,比喪屍更嗜血才能活下去,自己以前,還是太心善了,如果崖山兇名在外,又怎麼會有外人輕易殺上門來!
封海齊圍着池塘轉了一圈,踢了池塘和水渠交界處一角:“把這裡挖開,將池塘裡的水放幹。”沒了水,看你這個王八蛋往哪裡躲。
藏在水裡的狙擊手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池塘是掩藏身形的好地方,但同樣也是絕地,一被發現,根本無處可逃,只不過,死之前總要拉幾個墊背的,那個年紀較大的老頭子,一定要幹掉,他是個追蹤高手,只要幹掉他,顧瑋上尉就安全了。
狙擊手伸出了手……
池塘裡譁拉一聲響,好幾支手電筒頓時掃了過去,有人刺耳地大叫道:“這裡,在這裡!”
又有好幾支手電筒照過來,同時,還有幾支已經重新裝填好的單打一瞄準過來。
在手電筒的光柱中,一支裝着消音器的槍口最先露出來了水面,然後是槍身,然後是舉着槍的胳膊,槍口並沒有朝向衆人,而是向天,接着,一個人頭浮出了水面。
“穩住!別開槍!”封海齊命令道。
他自己也將單打一瞄準了水裡的人頭:“把槍扔上來。”
狙擊手很聽話,手一揚,撲通,槍扔上了岸,立刻有崖山人員撿了過來,遞給了封海齊,封海齊略一檢查,就確認槍支完好,內有多顆子彈。他將單打一塞給旁人,舉起03式,對準池塘裡的人頭:“雙手高舉,慢慢走出來。”
狙擊手高舉雙手,一步一步從池塘裡走出來,多支槍口瞄準了他的身體,只要稍有不對,就能將他打成馬蜂窩。
狙擊手一直趟到池塘邊,想上岸時,才放下手去撐池塘邊的泥地,剛爬上池邊,卻手一滑,摔了一跤,旁邊頓時有幾個武裝部的小夥子撲了上來,將他雙手反剪,摁在地上,有人痛恨他開槍射擊謝玲,在腰上重重搗了幾圈。
封海齊大步走過來:“夠了,住手。”武裝部的小夥子將狙擊手架了起來,讓他面衝着封海齊。
封海齊伏下身皺着眉對狙擊手道:“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做個交易……”他原本想對狙擊者說,自己會把他放回去,只要放回王路和馮臻臻,這帳就一筆勾銷。
然而,不知爲什麼,他看到已經束手就擒的狙擊手臉上帶着古怪的笑容,而且--而且空氣中有什麼味兒,一種自己很熟悉的味兒,更古怪的是,如果自己沒看錯,那渾身溼淋淋的狙擊手懷中,似乎有煙在冒出。
封海齊甚至來不及出聲警告,飛起一腳,踢在狙擊手身上,這一腳是如此之重,居然將狙擊手踢得震脫了抓着他的崖山人員的雙手,撲通一聲,摔落回池塘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