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璐看了一眼黃銀鳳:“你一定以爲我瘋了吧?放心,身爲使者,是不可能發瘋的。你聽我說,衆所周知,使者對選民,因爲腦電波的巨大差異,天然就可以控制選民。但是,精神病選民的意識是不同於普通選民的,它們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它對外界的感受和認知,在生前不同於健康人,在變異成選民後,也不同於普通的選民。它們,永遠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從某種程度上說,在精神病人的世界裡,無論是人類還是選民,他們都不受這個世界的任何規則束縛,是真正自由的。”
“使者能控制選民,但肯定無法控制精神病選民,因爲兩者的思維和腦電波就像存在於不同的時空一樣。這就好像面對一個持槍的警察,普通人會敬畏,會害怕,會屈服於警察擁有的武力和他代表的法律。然而,對一個瘋子來說,警察的槍支、制服沒有任何意義,他會迎着槍口撲上去,僅僅爲了往警察臉上吐口水。孫美萍的腦電波再強大,對一個精神病選民來說,那也只不過是個屁而已。”
黃銀鳳沉默了半晌才道:“這只是你的猜測。”
王璐點點頭:“是的,這只是我的猜測。但是,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用來對抗孫美萍的辦法。事實上,精神病選民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來對付孫美萍,它們很可怕,但它們並不強大,一枚子彈就能打死它們。但是,如果把它當刺客使用,在一個適當的時間在一個適當的地點,用它來對付特定的人員,卻是無往而不利。”
黃銀鳳立刻想到了動物園,那裡只有一羣普通人和孫美萍,如果把精神病選民放入園子,手無寸鐵的孫美萍。既無法用腦電波壓制精神病選民,又無法通過腦電波召喚外界的喪屍相助,其下場可想而知。
黃銀鳳盯着王璐:“你真是個可怕的傢伙。”
王璐聳了聳肩:“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我生存的意義,就是追求終極進化。”
黃銀鳳摸了摸腰間的槍:“好吧,我們要把這所精神病院裡的所有瘋子全都帶走嗎?”
王璐搖了搖頭:“全部?不。黃銀鳳,你又想岔了。不是全部,而是一個。我們只要帶走這所精神病院裡的一個精神病選民。”他頓了頓道:“因爲,這所醫院裡只剩下一個精神病選民了。”
黃銀鳳不解地道:“難道醫院裡的精神病選民都已經逃出醫院了?”
王璐盯着完好無損的醫院大門搖了搖頭:“不,我想,它們並不是逃出精神病醫院。只是已經,死了而已,被這所康寧醫院裡最強大的那隻精神病選民給吃了。”
“精神病,尋常人又稱瘋子,瘋子又分文瘋子和武瘋子,文瘋子除了作踐自己,並不傷害他人。但武瘋子卻不一樣。生化末世前,年年都有武瘋子上街砍傷砍死多人的新聞發生,偏偏這樣的人又無法判處死刑,只能關在精神病院裡,年復一年坐着沒有期限的大牢。喔,不對,並不是沒有期限的,如果精神病人的家屬沒有錢交費。病人也可以被釋放。反正對醫生來說,他可以讓一個正常人被精神病,也可以讓一個真正的瘋子被正常化,所謂的治癒與否,只是一張輕飄飄的鑑定證書而已。”
“一所精神病院裡,最可怕的就是那些武瘋子,它們會攻擊身邊所有的人。醫生、護士、親人乃至同樣身爲瘋子的其他精神病人。當這樣的武瘋子感染生化病毒後,它們本身已經失控的意識,再加上生化病毒造成的身體變異,以及吞噬的本能。將化身成最可怕的存在。它將會吞噬一切,所有的生靈,都是它的食物,甚至在無物可食時,它將咀嚼自己的身體。”
“如果我推測的沒錯,這所精神病院裡,已經只剩下了一隻精神病選民,那隻最瘋狂,最強大,最變態,最貪婪的武瘋子選民。而其他的精神病選民,都已經成了它腹中之食。”
黃銀鳳再次摸了摸自己腰間的槍,瞬間與5只兄弟姐妹合體,對王璐點了點頭:“行動吧,讓我們見識見識那個瘋子。”
康寧醫院的大門,半開着,旁邊的門衛室裡空空如也,王璐、黃銀鳳小心翼翼地指揮着兄弟姐妹以標準的城市巷戰隊形進門後,看見的,卻是鳥語花香。
是的,康寧醫院醫務樓前,一派鳥語花香。正是洋槐樹開花季節,一串串嬌黃的槐花被風一吹,揚揚灑灑掉落在地上,鋪了一地金黃,枝頭能看到麻雀和灰掠鳥的影子,偶爾響起幾聲清脆的鳴叫聲。綠地上的野草肆意地生長着,掩蓋住了石制長椅,和健身器材,不時有幾隻蟈蟈在草叢間蹦跳,看不到喪屍、智屍以及任何瘋子喪屍的身影。
王璐剛走了幾步,腳下突然咔拉一聲響,踩着了什麼東西。他俯下身,拔開雜草,這才發現,自己腳下踩着一根骨頭,一根人的肋骨。
王璐向黃銀鳳打了個手勢,黃銀鳳走上前來,一眼就看到了那白骨,她蹲下身,在茂盛的雜草裡摸索着,不一會兒,就找到了好幾根骨頭,有弧形的肋骨,也有長長的腿骨。
每根骨頭上,都有牙齒啃咬的痕跡。
沒錯,這白骨並不是自然腐爛的,而是被生生啃光了所有的肉,骨架零亂地散了一地。
自生化危機暴發以來,其實真正死的人並不多,相當一部分人直接就變異成了喪屍。然後,被喪屍啃咬的人,也變成了喪屍,被喪屍啃得一塊肉都不剩的倒黴鬼極少見,只要頭顱不受傷害,就算是被吃得只剩下上半身,也一樣能“活着”。
王璐點點頭:“這些骨架很符合瘋子的行事風格,對瘋子來說,做事是沒有底線的,進食不存在飽了就停止的問題,哪怕是將自己的肚子撐爆,它也會永不停止的吞噬下去。”
醫務樓外的公共綠地裡,共發現5具散落的屍骨,頭顱全被砸碎。裡面的腦漿空空如也。
王璐搖了搖頭:“可惜,從這幾具骨架上,看不出當他們被瘋子選民生吞活剝時,是活人還是已經變異成了選民。”
黃銀鳳轉頭看向醫務大樓道:“沒關係,到裡面去就能找到答案了。”
醫務大樓,所有的出入口的門都被粗大的鏈條鎖緊緊地鎖着,在正門的玻璃門上。門把手上不僅纏了好幾把鎖,玻璃上還有已經發黑的血跡留下的幾個大字,“不要開門”,旁邊是幾個巨大的驚歎號。
厚重的防爆玻璃被打砸過,有一塊玻璃出現了大片網狀的裂紋,但並沒有破裂。看起來這些防爆玻璃還是忠實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這倒也難怪,精神病院的戒備,和監獄也有得一比,好歹監獄裡的犯人還是有理智的,不會胡亂攻擊守衛,而瘋子毫無邏輯可言,醫生和護士隨時隨地都要警惕他們的襲擊。
王璐拔出了槍。瞄準鎖頭,乒就是一槍,沉重的鏈條鎖隨着鎖頭的脫落,嘩啦啦滑落到了大理石地面上。
王璐指揮5只兄弟姐妹,以前二後三的隊形,推門而入,在室外陽光的照射下,大廳內亮堂堂的。康寧醫院的大廳,倒和普通醫院差不多,掛號窗口、取藥處、門診走廊……唯一不同的是,一地屍骨。
又是零亂的被啃咬過的屍骨,只是數量更加多,王璐和黃銀鳳小心地避開腳下的骨頭,在大廳裡轉了一圈。在掛號窗口。王璐停住了腳步,他向黃銀鳳示意道:“瞧,這兒有樣好東西。”
所謂的好東西,是一具骨架。坐在掛號窗內辦公桌椅子上的一具相對完整的骨架。
掛號窗口的門關着,但是窗口的玻璃卻沒有大門口的防爆玻璃結實,有一處窗口玻璃被砸了個粉碎。
王璐和黃銀鳳從這處破損的窗口,鑽進了掛號室。
室內一片狼籍,掛號單散落一地,電腦屏幕、打印機東倒西歪在桌子上或地上,牆壁、大理石地面上到處是已經發黑的血跡。王璐繞開地上的破爛,走到了那隻屍骨前,屍骨的頭掉落到了地上,身子卻依然坐在椅子上,確切地說,是被一隻手拷,拷在了椅子上。
王璐眼睛一亮,仔細檢查了骨架和手拷,然後又大步走到門邊,轉了轉把手,門,是從外面反鎖上的。他點了點頭:“這具骨架的主人,是在變異成選民後,才被吃得只剩下白骨的。”
他向旁邊的黃銀鳳解釋道:“這掛號室裡顯然發生過搏鬥,有活人變異成了選民,襲擊別的醫務人員,現場的血跡說明有人被選民咬傷。她之所以被拷在椅子上,說明她當時已經被生化病毒感染了,很可能就是其中一位傷者,但還沒有完全變異,她的同事不忍心當場殺她,就用手拷將她拷了起來。然後……”他一指反鎖的門:“她的倖存的同事離開了掛號室,還把門從外面反鎖了起來。”
“這位受傷的掛號護士,很快變異成了選民,但因爲她被手拷拘束着,掛號室又成了封閉的密室,所以一直無法離開自由活動。”
“直到有一天,一個力大無窮的瘋子,生生將玻璃砸碎,然後進入掛號室,將被拷在椅子上的這個護士選民,吃得只剩下一幅骨架。”王璐撿起了掉落在寫字檯下面的頭骨,將它擺放到骨架上。
黃銀鳳想了想,點了點頭:“我同意你的推測,這房間裡雖然血腥味濃重,但這把椅子下面卻散發着掩蓋不了的屍液味,分明是這個護士選民被吃時,流下來的。”
王璐道:“這下你該相信我對於精神病院有可能存在不受使者與選民普遍本能約束的武瘋子選民的推理了吧?這具骨架就是最好不過的證明,武瘋子選民不僅攻擊自己的選民同類,更以他們爲食,這正是我們要找的那把‘刀子’。”
王璐直視着黃銀鳳:“捉活的,我們一定要捉活的,記住,除非危及你的生命,要不然,絕對絕對不能用槍。因爲,它是我們對付孫美萍唯一的希望。”
康寧醫院的二樓以上,就是住院區。這裡的戒備就與大廳完全不同了,走廊裡有粗大的欄杆製成的隔離門,每個病房都配有厚重的大門,可以透過觀察窗窺視裡面病人的動靜。只不過,這一切安保措施,都已經失去了效用,原因很簡單。因爲這些“先進”的安保系統都是電子化的,通過電子門禁卡出入,可是在全面停電後,所有的磁性電子鎖都失去了作用。
屍骨,屍骨,走廊裡。病房裡,到處都是屍骨,有扭打在一起的,有靜靜躺在牀上的,但毫無例外,全都被啃得乾乾淨淨,從遺留在地上的衣服碎片看。有醫務人員的,也有病人的。
二樓病區,除了屍骨,一無所有。
三樓,王璐在一間病房前,突然停住了腳步--這間病房的門,被桌椅從背後頂住了,但是又被刀斧等利器砍開了一個破口子。王璐從破口裡張望進去,他看見了一具骨架--一具骨架的下半身,吊在空中。
王璐指揮兄弟姐妹鑽入病房,搬開了堵住大門的桌椅,王璐推開殘存的門,擡頭細細打量着那具骨架。
骨架還活着,是的。還活着。
骨架的下半身的皮肉全被啃光了,但在腰部以上,在較高處,她的身軀還是完整的。用病號服編成的繩子,上端拴在風扇上,下端依然牢牢吊在已經乾枯的脖子上。
脖子上,是張頂着一頭白髮的乾癟老臉,一雙混濁的眼睛向下盯着王璐,偶爾動一下,顯示它的主人,依然還活着。
黃銀鳳跟了進來:“這個選民還活着,可是,爲什麼我感應不到它的腦電波?”
王璐用手指在腦袋上比劃了一下:“我早說過了,瘋子選民的腦電波頻率和我們完全不同,我們是感應不到它們的。黃銀鳳,我再說一遍,在這座大樓裡,你要完全放棄自己身爲使者的一切行爲模式,要不然,你會害死你自己的。相信我,我絕對不會爲了救你伸一根手指頭。”
黃銀鳳對王璐的話毫不在意,她翻了翻掛在病牀上的病歷卡:“俞明,67歲,重度憂鬱症。”
王璐瞟了一眼牀頭櫃的一個翻倒的空藥瓶,瓶上的藥名是“安思定”,他抱着胳膊打量着掛在電扇上的俞明:“憂鬱症啊,這種精神病患者在不發病時,智商和常人無異。看起來,這個老傢伙在生化病毒暴發時,從自己的病房裡發現了外界的異常,於是用桌椅將門給頂住了。憂鬱症患者意志力都不強,容易有輕生的念頭,於是老傢伙面對崩潰的世界決定將自己給吊死。爲了死得舒服一點,他服下了所有的安思定藥片。可他沒想到的是,辛辛苦苦將自己吊死後,他依然沒有逃過生化病毒的手掌,早已經潛伏在他體內的生化病毒,在他死後,將他變異成了選民。然後,一個武瘋子選民用利刃砸開了門,將他的下半身給啃光了,之所以留着上半身,估計是這傢伙夠不着吧。這個叫俞明的老傢伙能留下半條命,真是幸運啊。”
王璐拔出了自己的槍,咔一聲上膛:“我們離那位武瘋子越來越近了,看起來,他的確就在醫院裡沒有離開。”
四樓,依然是病房。同樣是零亂的屍骨。
只剩下最後的五樓了。
王璐衝着黃銀鳳點了點頭,王璐指揮自己的5只兄弟姐妹先上了樓,黃銀鳳則命令自己合體的5只兄弟姐妹護衛在兩人身邊。
五樓是辦公區,王璐指揮兄弟姐妹剛踏入走廊,突然頓住了身形,“是他!”
黃銀鳳通過兄弟姐妹的眼睛,也“看”到了他。
一頭亂髮,鬍子拉渣,全身赤裸,一隻腳光着,另一隻腳拖着一隻病號拖鞋,右手拎着一根白骨,白骨的一頭是尖銳的斷面,握在他手裡,就似一把尖刀。
他正站在走廊裡,面朝着牆站着,正用頭,不斷地撞着牆,發出磕磕的輕響。
王璐衝黃銀鳳打了個手勢,指揮自己的5只兄弟姐妹撲了上去,只一眨眼,身手敏捷的兄弟姐妹已經將他包圍了起來。
然後他卻毫無反應,依然用頭撞着牆。
黃銀鳳帶領剩餘的20只兄弟姐妹也衝入了走廊,裡三層外三層將他圍了起來,小小的走廊頓時被堵得水泄不通,王璐和黃銀鳳在兄弟姐妹的最外圍,身處最安全的地方。
黃銀鳳這纔有空仔細打量一下他,她這才發現,他的下身那話兒,居然是挺立的!
在一團雜亂的如一大蓬海草一樣的毛髮中,那話兒金剛怒目,昂然而立,極是雄壯。黃銀鳳並不是不通人事,她稍一比較,就發現他的話兒,很大,極大,真的是,太大了。當然,大並不關健,關健是,爲什麼他的話兒是挺立的?那分明是有生理機能的表現!
強大如王璐都不能人事,爲什麼一個瘋子喪屍,卻依然保持着那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