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村距離最近的鎮也足有七十里路,所以通常去鎮裡要一整天的時間才能回來。
路上的時間其實很漫長,不過對於第一次出遠門的我來說並不覺得寂寞,這路上有太多我沒見過的新奇事物,並不覺得無聊。
“哇!前面那個村子金燦燦的,好漂亮!”我興奮的看着前方的景象開心的大叫道。
“哪裡有金燦燦的村子。”潤東哥擡頭疑惑的問我。
我伸手指着前方很醒目的地方,指給潤東哥看。
“那是旱得好不好?整個村子都枯黃了。”潤東哥狠狠的白了我一眼嘆氣道。
“這樣呀!”
我再仔細看,果然那村子中所有的莊稼,甚至是路邊的樹葉都是枯萎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的憔悴,沒有一點綠色和生機,見此情景讓我的心情也有些沮喪。
接下來的這一路上,我看到周圍的顏色幾乎盡是枯黃的主色調,無論是周圍的農田還山野間的枯草,都是這個顏色。路上偶爾看到的人也多半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都像似災民,這給我第一次出村的喜悅心情上抹上了些小小的不快。
走出音召山村後我才知道,原來我們村的情況算是好的,畢竟我們的村靠山,靠山吃山,獵戶受災情影響還算相對小些,而外面只靠種糧維生的村莊受災情況肯定比我們村的情況要嚴重得多,田地裡的莊稼全都變成了一簇簇灰黃的枯草,田地的地面到處是乾旱的裂紋,這樣的田裡肯定顆粒無收。
就這樣驚愕的走着看着,偶爾心裡也會想着,那些人吃不飽飯會怎麼活下去。
從我們村走出來大約40多里路時,前方出現了一片小樹林,路道蜿蜒,我們的路正好從小樹林間穿過,沉重的馬車順着路向林中走去。
“過了這片樹林,再繞過一座山就可以看到鎮上了。”
潤東哥多次來到鎮上,對這一帶很熟悉,此時見要到地方了,他的心情也輕快了許多,給我介紹道。
終於要到了,我壓抑的心情又多了一絲好奇和興奮。
載着沉重糧食的馬車已經緩緩的駛入了林中。
可誰知,我們的車剛剛行進到小樹林裡,突然從小樹林的深處走出來一大羣人,足足有五六十個人,按說,樹林中偶有人在這裡駐足休息,這不足爲奇,但如此多的人聚在一起,樹林中的氛圍立刻就變得讓人緊張和不安起來。
而且,那些人都像是早已經鎖定目標一樣的,快步徑直向我們的這輛車走了過來。
“這些人要幹什麼?”
潤員外看到那些人的眼神不善,心中頓時感覺不妙,但現在想轉身離開已經來不及了,車子很重,已經來不及調頭,而且潤員外也不想丟下車上的糧食,想了想,他忙顫聲的小聲對我爸說道:
“凌強兄弟,如果有什麼事兒,你幫忙照應着點,回村後,我白送給你三磅穀粉。”
潤員外這麼精明的人,之所以願意載着別人到鎮上,就是希望有人幫忙照應些,而此刻的情形比他想的還要嚴重,所以他寧願再搭進去三磅穀粉。
潤東哥在一旁狠狠的白了潤員外一眼,這時候給別人東西怎麼都顯得不厚道。
而我老爸也很是尷尬的說道:
“潤員外客氣,我是搭你的車來的,有什麼事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但是面對眼前這場面,其實老爸也沒底,對方五六十人,就算他有三頭六臂也不是這些人的對手,而且自己的實力本身也不是很強,所以眼前的局面根本不是他所能掌控的,只希望這些人不是直接搶劫傷人就好。
此刻,那五六十人已經走到了車前,走在前面的一個皮膚黝黑的壯漢獰着臉如驚雷般的斷喝了一聲:
“把車停下!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隨着那個大漢的一喊,周圍的五六十人立刻氣勢洶洶的把我們的車圍了起來。
我也懵了,孃的,如果這些人現在要殺人越貨,我們四人恐怕都是白白送命呀,我才五歲,我才凝氣四級,怎麼會遇上這事兒了?真是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孃的,我這個未來的絕頂強者,今天不會斷送在這些山野村夫的手裡吧!
緊張着我又細看了一下眼前的這羣人,這些人的衣着有的像農夫,有的像獵戶,還有的乾脆就是個乞丐,總之,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是窮人!這樣想來,他們的目的好象也很好猜。
潤員外畢竟是經常在外面跑的人,見到對方氣勢逼人,儘管他也害怕,但他還是立刻下了車堆上滿臉的笑容,向着對方那個爲首的壯漢抱拳:“衆位好漢,在下是音召山村的一介農戶,今天去鎮上辦些私事,請各位給行個方便。”
“農戶?”
那個壯漢用冷冷的目光掃了眼潤員外滿滿一車的糧食,恨恨的道:“哪個農戶現在能有你這麼多的糧食,你分明就是個地主,或是炒糧的奸商,現在糧價這麼貴就是你們這些人在搞鬼,我們這些人餓得要死,而你們還在大賺黑心錢,哼!不管他,把糧食搶了再說。”
說着,那壯漢就要指揮衆人搶糧。
“慢!”
我老爸立刻站起身來喊了一嗓子,見這些人並不是一點道理不講,所以老爸也要站出來幫潤員外說句公道話:“這位大哥,我可以證實,我們都是一個村子的,潤員外的糧食絕不是炒食,這些糧食都是他自己家裡地裡種出來的,所以還請各位給行個方便。”
周圍這些人立刻獰眉看向我老爸,這些人可以看得出來,憑我老爸這身滿是補丁的衣着和那粗糙鐵黑的臉,就可以確定,我老爸絕對不是地主,老爸就算是站到對方的人羣中,他的裝束也顯得毫不出衆,所以那爲首的壯漢立刻對我老爸惡狠狠的吼道:
“你不要多管閒事,否則沒你什麼好果子吃。”
老爸皺皺眉,也沒有再強硬下去,其實現在最明智的辦法就是把糧食給對方,否則可能會人財兩空。
可潤員外當然不這麼想,這些糧都是他的血汗錢,都是他一點點攢出來的,他當然心疼,所以他還在轉着眼珠盡力的想着辦法,突然他遊走的目光猛然鎖定在對方衆人後面的一人身上,看到那人潤員外立刻開心的嚷道:
“呀!那不是音筍村的孫壯兄弟嗎?”
衆人的目光立刻扭轉,向潤員外說的那人聚去,那是個面色削瘦,臉色微黃的壯漢,顯然,潤員外經常在附近村裡做生意,認識很多村的人,此刻找到了熟人,他應該是希望對方看在是認識人的面子上能放過自己一馬。
我也順着潤員外所指的方向望看去,可看到那人,我心中卻猛的一片駭然!
那人很面熟,再仔細看了一眼,我立刻認了出來,他就是昨天我在彭鐵匠門口看到那人,昨天這人與彭鐵匠說事情說得很激烈,而且還在小聲合謀,現在我有些懷疑,是不是彭鐵匠也在附近,是不是彭鐵匠把潤員外今天準備賣糧的事兒告訴給這些人的,從而讓這些人等在這裡來劫糧食。
而且,這些人應該都是老哥會的人。
想到這裡我的心中一寒,潤員外找熟人給說人情的辦法看似聰明,如果對方願意給你他情面,或許會幫你解圍,可如果對方不希望讓你認出他,那對方會不會把我們這幾人殺人滅口呢?
“咳!”
那個孫壯神色有些尷尬的走上前一步,眼睛忽閃着看了潤員外一眼,像似快速的想了下,然後他狠狠心的樣子說道:“潤員外,沒辦法,現在大家都吃不飽飯,我們現在只能是吃完東家吃西家,要麼大家都沒辦法活下去的。”
那孫壯說完這些話後,眼中已經露出鐵了心般的目光。
“對,我們就是老哥會的人,今天我們就吃定你這一家富戶了,怎麼,你不願意嗎?”
這時,對方那個領頭的壯漢突然報出了自己的身份,顯然是擺出了撕破臉皮,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架勢。
潤員外看到壯漢這般態度立刻傻了眼,此刻他已經清楚了,今天糧食不擔保不住,而且他們的處境也很危險。
突然,就在這時,潤員外身後傳來了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
“糧食你們拿走吧,既然你們吃不飽飯,就把這糧食拿回去,分給家人吃吧。”
有人把糧食送人了!場面微微一靜,衆人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贈與打個措手不及。
他們紛紛望向了剛剛說話的孩子。
這當然是潤東哥的聲音。
又是靜了那麼一會兒,但片刻後,那羣人聽到這話後頓時又猛然的喜笑顏開起來,他們紛紛的大聲嚷道:
“既然你們願意送給我們糧食,那我們就不客氣啦,哈哈哈!”
是的,別人送給他們糧食和自己搶糧,這完全是兩個概念,這樣既得到了糧食,又不用承擔搶劫之名,他們當然開心,此刻這些人已經如狼似虎的撲到了車上開始擡糧。
潤員外又是氣又是嚇得直哆嗦,他回身先是狠狠的瞪了潤東一眼,然後立刻急切的又對那羣人大聲說道:“要麼,你們拿出一半的糧食吧,給我們留一半吧,我們也需要養家餬口呀。”
老哥會的人早不理會潤員外的祈求聲,他們興奮的吵嚷着一哄而上,片刻間就把車上的糧食搬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