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膽大妄爲

——十五萬塊不是小數目,家裡倒是有幾萬,卻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出去借吧,不買房子不做買賣難免會引起麻煩,偏偏期限越來越近了,到時真兌付不了,那對姦夫**一定會把那兩樣東西交上去,如此一來可就全完了。馬楚奇呀馬楚奇,天下的女人多的是,你幹嗎非看上那個小**?小娼婦,你竟敢算計我,等把東西弄到手再收拾你。當副經理?下輩子吧。還有那個yin棍,差點斷了我的命根子。狗雜種,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到那時叫你知道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可是,眼下總得做點啥,總不能硬等着帶手銬子呀?想到這裡他抓起電話,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號。

“噹噹。”很有分寸的敲門聲。

馬楚奇放下電話,沉着臉喊:“進來。”

門開了,張力軍走了進來,大模大樣走到沙發邊坐下,擺出了長談的架勢。

馬楚奇靠在椅背上,皺着眉問:“啥事快說吧,我還有事呢。”

“咱們在銅山有批活兒款結不了。馬經理,汪經理說了這事只能請示您。”

“爲什麼結不了?活兒不都交上去一年多了嗎,怎麼結不了?”一羣飯桶,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了,真該讓他們通通滾蛋。

“因爲當時加工這批活兒時,銅山那邊都是看在個人的面子上口頭上答應讓咱們乾的,根本沒有正式批給咱們計劃。現在要結款就得重新申請計劃,孫舉說他可以幫咱們弄到計劃,但他要百分之五的回扣。一百二十萬就是六萬多塊呀!結完款萬一又給咱們鋼材,再加上鋼損這塊,這損失可就大了去了。馬總,您在銅山不是呆過一段嗎?您就給疏通疏通吧,能少損失幾個不是更好麼。”

馬楚奇的鬱悶心豁然開朗,直起身子,態度積極地說:“好啊。我一定盡力,如果辦不成還得按孫舉的意思辦。損失就損失點吧,總不能讓一百多萬瞎了吧。現在的人都現實了,只要掌點權只要你用着他了是沒有免費的,不朝你獅子大開口就算便宜你了。你回去吧,我馬上就跟那邊聯繫。”

張力軍出去。馬楚奇拿起電話撥通孫舉的號碼,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他的條件,只是讓他快點辦。接着,他又給管鋼材的一個熟人打了電話,並上趕着給對方三萬好處費,然後讓其開票時把鋼材損失開到以往的兩倍。放下電話,糾在一起的眉毛舒展開,神清氣爽地靠在椅背上邊晃悠着身體邊興奮的嘟噥:“姦夫**,想玩兒我?你們還不夠資格。不就是十五萬麼?小事一樁。等這件事了嘍咱們再玩兒另一個遊戲。”抻了個懶腰,起來出去走進隔壁的門。

周芳芳在打字,國育英不在,趙野玫在作工資表。

馬楚奇的八字腳走到周芳芳身後站住,看了看微機屏幕,接着到了趙野玫的桌子旁邊,彎下身子看了看工資表——其實他是看趙野玫胖乎乎的手,順便瞄了眼她開的不算小的領口。

“這是哪個月的工資?”明知故問,工資表頭的括號裡明明白白寫着“七”字。

“這個月的。”趙野玫馬上起立,拘謹而恭敬地答。

“坐坐。接着作吧。”很自然地拍拍趙野玫的肩頭,拍完了手還不離開,隨着腳步向窗臺邊移動,那手便從趙野玫的這邊肩頭摸到那邊的肩頭。“小趙,去通知機關的全體人員馬上到我的辦公室開會。”

早已嚇出冷汗的趙野玫恨不得找個地縫逃掉,一聽到指示,趕忙起來朝門走去。

馬楚奇轉身跟上,兩個人幾乎是腳跟腳到了門外。就在趙野玫好像要跑的當口兒,馬楚奇輕聲叫住了她。趙野玫不得不站住。

馬楚奇慢悠悠地到了趙野玫跟前,抻着脖子使勁聞了聞趙野玫接近腋窩的部位,然後色迷迷地說:“你該洗澡了。”

趙野玫的臉騰地紅了,急忙抽身,像鬼追了似的跑了。

馬楚奇邁着方步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他深信,用不了半個月,那隻小肥羊就會任他擺佈。

從銅山回來,馬楚奇把雲鴻飛和汪建文“請”進他的辦公室。三個人誰都沒說廢話,一個拿出了十五萬塊,一個掏出一隻開口的信封。交易過後,拿到錢的人興奮地默默對視,而拿到信封的人臉上的肌肉卻不住地抽搐着。

“不對吧,是不是少了樣東西?”看着只有保證書的信封,馬楚奇氣哼哼地問。

“噢。你說的那個呀,我們研究過了暫時還是不能給你。”雲鴻飛慢條斯理地說。

馬楚奇的臉呼地變得黑紫,短粗的手指啪地拍了下桌子。“你們不守信用。說好了的一手錢一手東西的嗎?”

雲鴻飛乜斜着馬楚奇,冷冰冰地說:“我們可沒打算留你那個髒東西,如果不是發生了一件事情,今兒肯定通通給你。”

馬楚奇再次拍了下桌子。“你狡辯,想耍花招兒是吧?”

雲鴻飛也拍了下桌子,而且比馬楚奇拍得還響。“花招兒倒是有人想耍,但不是我們。你可能得爲這個花招兒付出慘重的代價了。”語調恨恨,表情幸災樂禍。

“你,你你說什麼?”馬楚奇有點蒙,態度不知不覺軟了。

“我在說你有大麻煩啦。”雲鴻飛抓過去一張報紙嘩嘩地包上十五捆錢,夾在腋下後大咧咧地坐在馬楚奇對面的椅子裡並翹起了二郎腿,邊晃悠着腳邊用樂觀的口吻說下去。“還記得崔水哲嗎?從山西轉到鐵件廠的那個老西子。”

馬楚奇不耐煩了,“幾年前他不是停薪留職了麼?他跟我有什麼關係?”氣極敗壞地質問,啷鐺着一張黑臉,從這邊走到那邊。

“當然有關係啦,而且是大關係。給你提個醒兒吧,看在你費心整錢的分上。”哧哧地笑。“自從你去了銅山的那天起,崔水哲就冒了出來。他四處活動,到處串聯,煽動遊說在家呆着的人,聽說還寫了一封聯名信,信的內容好像是揭露公司虧損、領導貪污的事吧?交沒交到有關部門就不清楚了,不過,昨天下午廠紀檢委可來電話找你來着。”說完,像看着案板上待宰的豬似的看着馬楚奇。

馬楚奇站住,臉色變得鐵灰,眼角耷拉着,有着三道橫紋的額頭突然冒出汗珠來,沉重的身子以烏龜的速度向椅子挪去。

雲鴻飛看着馬楚奇摔坐進椅子裡,故意一驚一乍地揶揄:“哎呀!馬總好像不舒服啦,用不用給你倒杯水呀?”

馬楚奇一點反應也沒有,彷彿這屋子就他一人似的。

雲鴻飛把錢遞給汪建文,起來後手拄在馬楚奇的桌子上,傾着身子盯住他,口氣嚴厲地說:“你來服務公司一年多,摟的錢大概能買輛奔馳了,這十五萬是你摟不義之財的小小懲罰。我可警告你,如果你把這十五萬抖摟出去,那麼我們就把那幾張照片交到那個地方。哎,你別這麼看着我嘛,記住,你不仁我們纔會不義。你坦白得當,你的事就不會太大。我猜大不了就降你兩級完事,畢竟你是中幹嗎!”

雲鴻飛猜得大錯特錯了。馬楚奇回廠不久就被逮捕了,很快就以強姦罪判了二十年徒刑。當然不是“強姦汪建文”的這次,而是十年前他以招工相脅迫,姦污多名少女的案子發了。這事都過去十多年了,當事人又沒告發,如果沒人想讓他進監獄,他是不會有事的。

雲鴻飛拍拍汪建文。“走吧,咱們別打攪馬總了,看樣子馬總得好好想想嘍。”

馬楚奇像個僵死的魚,眼珠動也不動地看着他們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