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晌午,賀春花的父親賀丙琨送來了午飯。母親嚴文娟在家做好了,叫父親送來的。母親拖着病身子還掛着在地裡幹活的孩子。
賀春花很心疼母親,埋怨了母親一頓,說給父親聽,以後不要叫母親做飯送地裡來了。
父親賀丙琨蹲在一邊抽旱菸,慢條斯理地說:“我在家吃過飯了,你們吃吧。”
賀春花和欒紅英打開飯包,裡面裝着熱饅頭油條雞蛋,還有一壺熱水。母親知道她們在地裡辛苦,就給拿來好吃的。一般過平常日子,油條是不買的,雞蛋是不吃的。
賀春花很懂母親的親情,就問父親:“你和我娘在家吃的都是啥?也吃油條和雞蛋了?”
賀丙琨是個厚道的人,就說:“吃的饅頭,早晨還有點剩菜湯,你娘熱了熱,我們喝了。”
“你們喝剩菜湯,給我們拿這些好吃的來?真是的。都這麼大歲數的人了,還不知道疼自己啊?叫人着急。”賀春花很生氣,數落了父親幾句。
欒紅英早餓壞了,拿起饅頭夾上油條就吃,還隨手在旁邊的磚頭上磕開一個雞蛋,一塊吃。對賀春花說:“姐啊,咱娘知道咱幹活累,拿點好吃的,你埋怨咱娘幹嘛呢。快吃吧。”
賀春花說:“你吃吧。”就站起身招呼旁邊地裡的李豆花,說:“豆花,我爹拿飯來了,你也過來吃點吧。”
李豆花說:“姐啊,我自己帶着饅頭和水壺呢。”
“豆花,過來一塊吃吧,你帶的水早涼了,這邊有熱水。”賀春花執意叫李豆花過來吃。
“好吧,姐,我過去吃。咱正好也嘮嘮嗑,說說話。”李豆花拿着裝飯的布包就過來了。坐在她們旁邊,解開布包,拿出了兩個涼饅頭要吃。
賀春花說:“豆花啊,你看你那饅頭都涼了,吃了會生病的。吃熱乎的吧。”說着遞過一個熱饅頭去。
“不怕,姐啊,我經常這樣,都習慣了,沒事的。你吃你的。”李豆花不要。啃了自己的一口涼饅頭,說:“她奶奶在家裡看賀嬌,她爺爺上磚窯幫工去了,家裡沒人能來,湊合着吃口算了。”
“賀志遠也不管你嗎?你真是辛苦。”賀春花埋怨叔伯兄弟,不知道心疼媳婦。
欒紅英說:“人家志遠忙着掙錢呢,還準備着幹大買賣呢?哪像咱們呢,人家想的遠着哩!”
“他瞎折騰,這兩天可能忙吧。聽說有一個大戶買磚的,他要給人家過數記賬呢。我不靠他。”李豆花給丈夫解嘲。
“就是在忙,自家的事也得料理開。得知道疼媳婦,愛孩子。”賀春花說:“我這個叔伯兄弟不像樣,見了我得好好說他。”
賀丙琨下地裡幹活去了,三個女人坐在地頭上,邊吃飯邊嘮家常。
秋陽很好,田野裡暖融融的。幾片樹上的落葉飄過來,像黃蝴蝶一樣。從遠處的鄉間土道上駛過來一輛摩托車,到了她們地頭邊停下來,原來是賀志遠來了。
李豆花一下子認出自己的男人,就站起來了,說:“志遠,你怎麼來了?”
“給你送飯唄。自己又拿兩個涼饅頭下地來了?不知道晌午回家吃飯去啊。都這麼大的人,也不知道關心自己。”
李豆花聽着丈夫的埋怨,心裡充滿了甜蜜,說:“你今個怎麼有空能過來?拿來的啥好吃的啊?”
“我要去土家營子辦點事,順便給你帶過來的飯。”賀志遠從摩托車的前筐子裡拿出一布包,解開遞給李豆花,說:“兩個熱饅頭,飯盒裡給你盛的白菜熬豆腐肉片,挺熱的,你快吃吧。”
“噢,白菜豆腐豬肉片,熱乎乎的,我最愛的菜了。”李豆花打開飯盒,一股肉香味撲鼻而來。李豆花把飯盒放地上,說:“姐啊,紅英,咱一塊吃吧,聞着可香了。志遠他們磚窯上做的菜。好吃。”
欒紅英快吃飽了,禁不住誘惑,過來拿起筷子就吃。賀春花看看眼前的賀志遠,真是一表的人才,像個城裡人,怪不得李豆花那麼愛他呢。賀春花就說:“兄弟,模樣還沒變,知道關心媳婦了?”
賀志遠認出是姐賀春花,也很熱情,說:“噢,是姐啊,你怎麼從城裡回來了?看着不像個農村人了。發了財了吧?”
“兄弟,別埋汰我了,這不我娘身體不太好,我回來看看。抽空幫紅英乾點農活。”賀春花說:“兄弟,娶的媳婦真是漂亮啊,又知道疼你,這幾年過的挺幸福的吧?”
“豆花挺好的。混的一般般。沒什麼大的作爲。”賀志遠說:“姐啊,有機會我到城裡去,求到姐的門下,還請姐多關照啊。”
“兄弟,你說這話咱可就遠了,咱們是叔伯姐弟,一家人啊。你有機會帶豆花上姐那裡玩玩去。不去姐還怪你呢。”
“好嘞,豆花願意去,我一定帶她。”
“我肯定願意去了,長這麼大我還沒去過城裡呢。”李豆花說:“我老是想城裡到底是個啥樣子呢?滿街的小汽車跑?要買什麼就能買到什麼?我去了肯定逛三天,非看個夠不可。”
“那就叫志遠帶你去。”賀春花熱情的說:“姐陪你們玩。俺豆花真是個惹人疼愛的好媳婦。志遠這輩子可真是燒了高香了。”
“哈哈,姐過講了。”賀志遠也很知足,說:“姐啊,有空上我們家玩去,叫豆花給你包餃子吃。豆花手藝不錯的啊。我得走了。有空咱再嘮。”
“你路上騎車小心點。”李豆花囑咐,嘟囔說:“不知道安穩,這麼大的人了,還毛毛愣愣的。”
“自家男人叫你掛心了?”欒紅英說:“比我們那口子強多了,那傻志高晚上喝多了騎車回家,摔了道溝裡去了,可把我給嚇壞了。叫我罵了三天三宿,氣死我了。”
“志高哥,現在變得好多了。叫嫂子教訓的差不多了。我可不敢說賀志遠,他脾氣怪,說多了他煩我。”
賀春花說:“都是我兄弟,我挨個的訓,不能老叫我兄弟媳婦們費心啊。這個事交給我了。”
欒紅英和李豆花喜得哈哈笑。
吃完飯,又去地裡摘棉花。一邊摘着花一邊嘮閒嗑。賀春花對叔伯兄弟賀志遠還是很感興趣的,好幾年不見,很想了解一下,就問起李豆花一些事情。
賀春花說:“豆花啊,我這個叔伯兄弟可是我們賀家的驕傲,從小上學就聰明,人樣子長得也好看,心腸也好。我記得上小學時,志遠就管着給同學收發作業。老師寵信他,叫他拿着教室的鑰匙,早晨上學他管着開教室的門。因爲是班裡的尖子生,受到了同學們的尊重。特別是一些小女生都羨慕他,想巴結他,想跟他好。那可是班級裡的紅人。紅得發紫。‘
“是呀!”李豆花說:“我就是其中一個,那個不起眼的躲在角落裡的廋弱的小女孩。那時候我是多麼羨慕他啊,心裡多麼想他給我說句話啊。但我不敢奢望。我曾把他用過的鉛筆頭收藏起來,握在手裡,放在襖兜裡。那時候我認爲他是可望不可及的。”
“我比志遠高兩年級,二年級唸完我就不上學了。但是我兄弟上學的事我是知道的。所不知道的是你們倆還是同班同學。”賀春花感到有些意外。她回憶說:“那時候都上土家營子中心小學去上學,我和志遠不是一個班級的,他的同班女同學我搞不清楚。因爲是女孩家,大人說女孩上學沒大用,長大了要嫁人,會寫自己名字就行了。豆花啊,現在我在城裡做生意賣菜,進貨啊,賣貨啊,用到了算術知識,才知道了沒文化的不好。我可羨慕我兄弟那些有文化的人了。”
“姐啊,是啊,因爲我家裡條件還好點,有好幾個哥哥,就多上了幾年。”李豆花說:“志遠學習好,上學時他都沒正眼看過我。”
“豆花,你長得這麼漂亮,小時候志遠就沒看過你漂亮嗎?”賀春花說:“我兄弟也是個愛美的人啊。”
“那時候我長得還不出衆,主要是太瘦弱。從結了婚生了孩子纔算發育成熟。那上學時沒啥看頭。”李豆花說:“志遠沒正眼看過我,瞧不起我們這些學習差的同學。記得曾有一次我從書包裡拿來了一塊燒紅薯,趁志遠發作業本時,偷偷塞給他,可他一擋我的手不要,燒紅薯掉落地上了,旁邊的幾個同學嘲笑。我的臉臊得沒法沒法的。後來同學們還傳我巴結賀志遠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弄得我好長一段時間在班裡擡不起頭來。我恨死賀志遠了。不過現在是吃上了,啥味啊,大蒜味,臭死了。”
“哈哈哈。”一邊欒紅英笑得哈哈的,說:“男人身上的臭汗味,薰死了。賀志高從磚窯上回來,不洗澡我就不讓他上炕。一次次的給教訓過來了。現在下班回家來就知道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