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文娟來孃家,是要給祖先和父母上墳掃墓的。本家的哥哥嚴明老教師下葬以後,嚴文娟就提起這事來,侄兒嚴寶銀就準備了祭品,賀春花替母親也準備了祭品。要給先人去上墳。
這天上午,吃過早飯,嚴文娟就領着侄兒嚴寶銀和閨女賀春花,及其他後人,提着祭品,給祖上和父母上墳。
這是晚秋季節,秋風蕭瑟,空曠的田野裡飄蕩着黃葉和枯枝敗草,一派蕭條冷清景色。
嚴家是個大戶,分支衆多,先人的墳墓也不在一起。嚴文娟的父母單立一處,另外還有大哥的,二哥二嫂的,就是嚴寶銀父母的。他們這是近親一支。
墳墓在麥田裡,旁邊是一塊棉花地,地裡的棉花都拾完了。嚴文娟吩咐大家,走棉花地,別踩壞了人家的麥苗,莊戶人都不容易,要小心點兒。
侄兒嚴寶銀,花錢給爺爺奶奶刻了塊墓碑,墓碑上刻有嚴名德和吳玉花的名字,及他們這支系的人名。很是莊重。
嚴文娟來到父母墳前,在墓碑下襬好祭品,眼淚就流下來了。追憶往事,懷念父母,痛哭流涕。
回想起來父親嚴名德和母親吳玉花的好處,想起來自己小時候在父母身邊,繞膝而轉的幸福生活,父母的音容笑貌又浮現到眼前,就好像昨天的事情。
嚴文娟點燃紙錢,嘴裡唸叨:“爹,娘,我想你們了,閨女來給你們送錢花哩,你們二老在那邊可要收好。閨女文娟感謝你們的養育之恩,閨女文娟深深的懷念你們。”
嚴寶銀和賀春花跪在身後,也深深懷念先人。寄託哀思。
一陣秋風吹過,燒過的紙錢亂飛,嚴文娟擡頭看看,說:“是你們的爺爺奶奶拿走了。老人家在天有靈,保佑晚輩們平安無事,發財發福吧。”
又給嚴寶銀的父母燒過紙錢。嚴寶銀也很悲哀。賀春花忽然想到,要是自己的父母故去了,是件多麼痛苦的事啊。要抓緊和父母相處的時光,好好孝敬老人,增進親情。
上完墳,嚴文娟說:“我這兩年身子骨不好,也上了歲數了,寶銀呢,以後過年過節的,你就來給你爺爺奶奶,上上墳,掃掃墓吧,我就不常來了。替我多孝敬先人吧。”
“姑姑,你放心吧,清明節中元節春節,我一次都不會少,祭奠先人。”嚴寶銀說:“我還要繼承先人的古訓,傳承先人的手藝,不給先人丟臉,做個有用的人。”
“嗯,寶銀呢,你說的對,你們這下輩人都要好好工作和生活,混好了,混出名堂來了,祖墳上也就冒清煙了。”嚴文娟說:“還有春花,你雖然不姓嚴,但是你也有嚴家一半血統,你姥爺你姥姥的一部分基因也會遺傳給你,你也要給先人爭氣,好好混,混出名堂來,不要給孃家人丟臉。”
“嗯!娘啊,我肯定不會給姥爺姥姥丟臉,不會給孃家人丟臉。我賀春花一個農家婦女,進城開了個小買賣,如今混得風生水起,把男人孩子都接了城裡去了。我雖不是做姥爺祖傳的手飾行,賣菜賣的也不錯啊,是吧。”
“表妹做的確實不錯。主要是繼承先人古訓,別管做什麼買賣,都是一個道理。表妹在這方面是有天才的。比我都強。”嚴寶銀誇讚賀春花。
賀春花說:“表哥,等以後你買賣做大了,土家營子容不下你了,你就到城裡去找我,我幫你在城裡安個攤,做大買賣,開個手飾行。保管你發大財。”
“謝謝表妹的誠心好意。就怕你表哥沒那本事啊。”嚴寶銀說:“真有那麼一天,咱嚴家祖墳上就冒清煙了。”
“對,對,你們表兄妹都要好好幹,誰混好了也是好事。都混好了那纔好呢。祖先在天有靈,看着你們呢。”嚴文娟說:“也保佑着你們呢。”
嚴寶銀賀春花都同意這種看法。
他們一行人走出地來,走到大道上,回頭再望,先人墳上有淡淡青煙飄繞,跟水波似的晃動。俗話說這就是風水好,冒了清煙了。
嚴文娟再向父母墳頭方向,深鞠一躬,心中默唸:父母在天之靈保佑,下輩人興旺發達。
侄兒嚴寶銀執意要留姑姑再住兩天,嚴文娟拗不過,就住下了。賀春花也陪母親一起住下了。
嚴寶銀的老婆朱鳳雲還不賴,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村媳婦,話不多,但實在能幹,見姑姑住下,要包頓餃子吃。這是待客的最高禮節。
嚴寶銀在裡屋跟姑姑說着話,她就在外屋把餃子餡調好了,豬肉白菜餡的。這時節白菜下來了,吃個新鮮。豬肉白菜搭配挺適口的。
賀春花幫表嫂和麪,隨便聊起了家常。首先說的是孩子的事。
嚴寶銀和朱鳳雲育有一子一女兩個孩子,男孩叫嚴樂,在鎮上念初中。女兒叫嚴妍,上小學。學習都不賴。
朱鳳雲說:“老大嚴樂,不愛說話,都半大小子了,見了來家的親戚朋友也不說個話,躲躲閃閃的。但是心裡好像有點貨,學習成績在班裡是第一第二名的,有內秀。閨女可不是這樣子了,活潑好動,能說會道,見了陌生人更精神了。他爸說,這兩個孩子性格長反了,男孩長了個女孩性格,女孩長成了男孩性格。等以後,大小子嚴樂考不上學,就教他學做手飾這一行。他這性格耐得住寂寞,又細心,適合做手飾匠。就把祖傳的手藝傳給他。”
賀春花說:“嫂子,我說還是要供孩子上大學,上大學是有出息的。我家小姑子於文秀學習好,她哥我男人賣力氣供她念了大學,留城裡工作了。在城裡找了對象,買了房,叫什麼白領高管,年收入好幾十萬。混得不錯。供孩子上學,是條出路。”
“春花妹子,我也是跟他爸這麼說,不過他爸自有他的打算,脾氣好犟哩,我也說不了他。”朱鳳雲說:“我那小姑娘嚴妍挺可愛的,是我們家的開心果,只要有她在,家裡就沒個安靜時候,做錯了事,他爸也不管她,寵她。”
“嗯,表嫂,你們也是幸福的一家人。”賀春花讚歎。
“湊合着混唄。”朱鳳雲說:“他爸在土家營子開了個小手飾店,大錢掙不了,小活倒是不少,一天到晚還挺忙,掙個零花錢。我在家種着幾畝地,打點糧食種點菜,自己吃點賣點,也算過得去。春冬兩閒,我就到鎮上住一陣子,幫幫他爸。孩子們都在鎮上上學,小妮子嚴妍也在鎮上讀書,說鎮上教學好,他爸非要弄他們去,我也不攔。孩子們都住校,兩星期回來一次。我那大小子騎他爸的電動車,馱他妹妹回家來。挺普通的莊戶人家的日子,我倒是覺得挺知足的。”
“嫂子,你們家混得多好啊,我都羨慕你們家過的小日子了。”賀春花說:“我雖然在城裡開着個小買賣,那也是非常艱苦的。開始我是死皮賴臉追着小姑子於文秀,讓她給我在城裡找點活幹,在農村一年到頭賣一頓臭力氣,賺不了幾個錢,我就動心想上城裡做點事去。活是找到了,給人家小飯館刷碗洗盤子,幹了兩年,又想法設法賣菜。那時候我自己在城裡,兩地分居,也沒個幫手。自己也很苦。”
“妹子,你心腸寬,還行。叫我早想孩子了,自己可頂不下去。”
“嫂子,你當我不想啊?我也是想的難受,還想男人。”賀春花說:“那時候我們就一個女兒於朵朵,在老家她奶奶看着,大葵也在老家幹農活,我就想把他們弄了城裡去。後來混得有兩個錢了,我就把大葵弄城裡來,給我當幫手。過了兩年又把女兒於朵朵接城裡來上學,還添了個小子於滿囤。現在小子滿囤還是在老家他奶奶看着。我和大葵出攤賣菜,朵朵上學,沒人能照顧小子滿囤。到如今我們一家也不團聚啊。你都說在城裡做買賣,不容易啊,嫂子。”
“是啊,我能想象出你們的難處,我一個人在家裡,離土家營子鎮三裡五里的,來去這麼方便,還常常想孩子和男人呢。”朱鳳雲說:“妹子,不怕你笑話,到孩子星期天放假的時候,留他爸那兒不回來,我就跟他們急。噢,你們在鎮上團聚了,就把我一個人冷落在家裡啊,我纔不幹呢。我也有個倔脾氣,門一鎖就找鎮上去了。他爸就買肉,燉肉吃。晚上我就住那兒了。妹子,說起這些家常事來,怪有意思的。”
“嫂子,這平常日子更不好過,磕磕絆絆的,只有自己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不在其中,不知其味啊,甘苦自知。”
“對,對,這個家常小日子可不好混。家常裡短,是非曲直,還老叫別人評說。人們閒談的話題。有時候說你不好,壓力還蠻大的哩!”朱鳳雲很是感慨。
“嗯,不過,任他們評說去吧,咱還得過咱的家常小日子,一頓飯也不能少吃。你說是吧,嫂子?”
“這話說的對。咱姐倆還是說到一塊去了,投脾氣。”朱鳳雲說“春花啊,在我們家多住兩天,好好嘮嘮,嫂子可捨不得你走了。”
“侄媳婦啊,我們娘倆就不走了,看把你們家吃窮了吧。”嚴文娟和嚴寶銀走出來,嚴文娟說:“把面盆和菜餡端屋裡來吧,咱們一塊包,還快點吧。我記得小時候寶銀包餃子也不賴呢。”
“姑姑,現在我成了擀餃子皮的了,都說我手勁大,讓我擀餃子皮。”嚴寶銀端面盆往裡屋去,說:“鳳雲,拿着擀麪杖。”
一家人要包餃子吃了。這是北方招待親戚最盛情的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