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志遠回到家,把趕集遇上的事,給李豆花說了一遍,叫李豆花也分享一下趕集的快樂。李豆花在家煩悶,愛聽賀志遠給她叨叨。
說到東窪村的劉庚老漢說的治癌偏方,李豆花挺感興趣,叫賀志遠捉來做給她吃。
賀志遠卻不肯,說先要聽聽縣院大夫的看法。兩個人還吵了幾句嘴。
禮拜天,嬌嬌不上學,一家三口要上李家莊走親戚。從李豆花病了以後,兩家關係處的不怎麼樣好。李家老說賀家和賀志遠虧待李豆花了,才使李豆花患上了這種病,對賀家和賀志遠不滿。
賀志遠不跟老丈人一家計較,自覺有愧於李豆花。罵他幾句就罵吧。親戚還是要走的。因爲這不是外人,老丈人家。妻子的孃家,不走是不行的。關係太近了。
到了禮拜天,把嬌嬌從學校接來,賀志遠弄了一輛帶棚子的電動三輪車,把車廂裡鋪上被褥,叫李豆花和嬌嬌坐裡邊,給老丈人家帶的東西也放裡邊,就上李家莊去了。
都是三裡五莊的,離着不遠。說話就到了。
李豆花娘家在李家莊是個大戶,開着磚廠,混得不錯。靠近村邊的一排大房子就是她家的。平時就是老太太在家,其他人都上磚窯上幹活。家裡喂着兩條大狼狗,可聰明瞭。李豆花每次回孃家,沒進家門,狼狗就聽出來了,在院子蹦跳撒歡叫喚。
狼狗小時,李豆花常餵它們肉,它們牢牢記住了女主人的好處。是一種有靈性的動物。
家裡老太太一聽到狼狗這麼鬧騰,就知道閨女回孃家來了,就急忙出門來接。那才準呢。
這次也不例外,老太太自己一個人在炕頭上,正哭天抹淚的心疼閨女呢,牽掛着閨女,年輕輕怎麼得了這病呢?老太太爲閨女傷心,豆花命苦啊。就這麼一個寶貝閨女,還得了這病,唉,老天不長眼呢!
有一段時間,李豆花沒回孃家來,老太太掛閨女,着急,想去看看閨女,因爲磚窯上活忙,沒人願拉她去,老太太光叨叨也沒辦法。在家裡跟得了神經病似的。孫子孫女,都給攆跑了,沒心管他們。老太太一個人關在家裡生氣又傷心。
正這個節骨眼上,院裡的大狼狗鬧騰起來,老太太一聽,就知道是閨女來了,一溜小跑就迎出來了。果不其然,李豆花來了,連女婿外甥閨女都來了,高興地老太太沒法。
賀志遠把電動三輪車開院裡,把嬌嬌抱下來,又把李豆花抱下來,賀志遠對老丈母孃說:“我爹和哥,都上磚窯上去了。”
老太太好像很生他們的氣,說:“別提他們,咱到屋裡說話。豆花,你好點了嗎?”
“娘,我沒事,你別掛着了。”李豆花安慰母親,在母親面前總說自己沒事。
小嬌嬌說:“姥姥,我媽挺好的,還能教我做作業哩。”嬌嬌拽住姥姥的衣角說。
老太太眼淚流下來了,摸着外甥閨女的小腦袋,不知道說什麼好!
李豆花說:“娘,咱上屋裡說話去吧。志遠呢,你把那些骨頭扔給狼狗吃吧。”
兩隻狼狗鬧騰着撒歡,看見它們的女主人,特別的亢奮。
李豆花和嬌嬌就攙着老太太上屋裡去了。
母女倆說話都是貼心的,有什麼說什麼。老太太拿出糖果叫嬌嬌吃,和閨女坐了炕沿上就說開了話。
李豆花對母親說:“志遠和我的一個老同學來看我們了,她上大學留城裡了,聽了我的情況,叫志遠帶我去城裡大醫院看病。說現在醫療技術發達了,看看是有好處的。還偷偷壓我枕頭底下一萬塊錢。”
“那就快去吧,閨女。還猶豫啥呢?咱不缺錢,我雖然是個老太婆,咱家的錢我拿着哩,要錢我給你出。看病要緊呢,閨女。”老太太聽說閨女要去看病,毫不吝嗇,要錢給出錢。催閨女去看病。
李豆花倒不意思要了,說:“娘啊,我爹和我哥他們賺錢也不容易,你看我和志遠也沒啥能耐,借了你們的錢,不知道哪一天能還上呢。”
“你這傻閨女,咱不一家人嘛?你小時上學沒錢了,哭鬧着要錢花,想着要還了嗎?現在一樣,娘給你錢就沒打算往回要。你就花去吧。”老太太挺慷慨。
李豆花不這麼想,說:“娘,我爹和我哥好說,可是如今我也是有嫂子的人了,我嫂子會怎麼想呢?不合適吧。”
“管她們怎麼想呢?看病要緊。別想別的。”老太太態度很強硬,說:“在這個家裡,我說了就算,誰不願呆着就走。離開這個家。”
李豆花覺得母親像小時候一樣,太溺愛自己了。愛的有點不講情理了。就說:“娘啊,我看看說。最好跟我嫂子說通了,人家是外姓人,要不給我哥吵架。”
“閨女,你真是太老實了。這些閒事你就別管了,一心看好病就行。”老太太說:“和志遠你們商量商量,什麼時間去城裡?我說越快越好。”
“嗯,我知道。”李豆花坐了一會兒,嫌累,就躺了炕頭上去了,對母親說:“娘啊,叫志遠做飯,我買來的肉,燉肉吃吧。打電話,問我爹回家來吃吧。”
“嗯,閨女,你躺下休息吧。我給你爹打電話,閨女病得這樣也不管,我正生他的氣呢。”老太太直爽性格,敢說敢幹。生了五個兒子,一個老末閨女。罵兒子是常有的事,閨女的不是一句也不說。疼閨女。
晌午,賀志遠是做飯的。到了老丈人家,賀志遠也隨便,該乾的幹,該吃的吃。跟在父母家裡一樣。老人說兩句就說兩句,不往心裡去。因爲這親戚可不遠呢。一個女婿半個兒嘛!
老太太大名叫劉雙荷,嫁到李家以後,大名就漸漸沒人叫了。叫她樹林家。他丈夫,就是李豆花她爹,大名叫李樹林。在隊上當過會計,急躁脾氣。能說能幹的。在村裡也是個人物。要不帶着幾個兒子開起磚廠來了。本地人叫磚窯。四鄉八鎮的都上他這來買磚蓋房,來打工的老鄉親更是不少。所以他是很出名的。
老太太給他打過電話,說閨女女婿一家來了,李樹林沒等到下班就騎車趕回來了。來的時候走到河裡看到有打魚的,還買了兩條大鯽魚,回來給閨女燉鮮魚湯喝。他也牽掛着閨女。
“爹,你回來了。”看到父親回來,李豆花勉強從炕上爬起來,和父親打招呼。
看到閨女,李樹林老漢也很感動,雖然像所有嚴父一樣,不向孩子表達感情,但現在看到閨女來了,還是免不了有點小激動。他一直不相信閨女得了癌症,不久的一天會從他生活裡消失,再也看不到女兒了。
李樹林老漢,對閨女說:“來了,爹就高興。爹忙,沒功夫看你去啊!閨女。”
“嗯,我知道你忙,爹。你也一大把年紀了,不行就退了吧,把磚窯交給我那幾個哥哥幹,你在家裡陪陪我娘就行了。”李豆花關心爹的身體健康。
“閨女,爹沒事的。爹是鋼鐵做的,不生病,不感冒,身板硬朗着呢。”李樹林誇自己身體好,棒。不服老。其實老頭子鬍子都白了。
老伴見他和閨女聊起來沒完,就過來插話說:“老頭子,閨女累,你別老給閨女說話好不好?叫閨女歇一會兒。”
李樹林聽了,臉色沉重起來,小聲問老伴:“還沒好轉?”
老太太瞪了老頭一眼,也小聲說:“志遠要帶她到城裡大醫院去看病呢。來跟咱商量商量。”
“這還商量個啥?去啊?”李老頭很急躁:“有病不緊着看,還拖拖拖!”
“這不是孩子想來借個錢,跟咱說一聲,我許給他們了。”老太太做主了。
李樹林老頭愣怔了一下,說:“她婆婆公公沒湊上個錢?”
“咱哪知道啊。”老太太說:“豆花沒說。她婆婆公公有錢嗎?種地的。咱家開着磚窯有個存錢。”
“沒錢,孩子病了,就不看病了?”李樹林有些激動,說:“我找他們去。我們豆花嫁到他們老賀家可受苦了。在我們老李家可是個嬌娃娃。我早就憋着一肚子氣呢。”
“小聲點,別叫孩子們聽見。”老太太阻止老頭子,說:“這節骨眼上,不能找老賀家論短長,給孩子看病要緊。這口氣先嚥了吧。要不豆花也會不高興的。”
“唉。”李樹林一跺腳,氣不出。當初把閨女嫁給老賀家,完全是因爲閨女看上了賀家那小子賀志遠,被賀志遠迷住了,死活要嫁他。要不就憑老賀家那家底,要娶他李樹林的閨女,門也沒有啊。方圓多少有頭有臉的上門來提親,都看不上。可憐的豆花姑娘偏偏相中了賀家那小子。對這樁婚事,李樹林一直有自己的看法。
閨女李豆花突然查出來得了癌症,李樹林當時就坐地上了,知道閨女嫁到老賀家吃了不少苦。就連閨女的婚房,都是他出錢出人給他們蓋的。要不是嫁到老賀家,也許閨女還不會得這死症病呢。李樹林對老賀家就更有看法了。
老太太一直攔着不叫找老賀家去,怕閨女生氣。李樹林也就一直壓着火。這回閨女要到城裡去看病,還是他老李家出錢。李樹林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