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敏走後,很長一段時間黃小培這心裡都是空蕩蕩的,6月份就這樣過去了,蘇子軒和黃小培她們也馬上放假了。
而這些天老家的蘇鐵軍身體是一天不如了,原本黃小培打算把家裡收拾好就帶着放暑假的女兒去老家看看爺爺。
可就在黃小培放暑假的第二天,她接到了婆婆何美珍的電話,蘇鐵軍快不行了。
老蘇慶春作爲長子,她是長媳婦,按照他們老家的習俗是要回去見老人最後一面的,原本她是買了第三天的票,於是她連忙改簽了高鐵票,蘇慶春帶着老婆和孩子回去了。
當天蘇慶春趕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晚上7點多了,現在父親已經被搬到老家了,看到躺在牀上的父親,骨瘦嶙峋,估計連70斤都沒有。
這些天蘇鐵軍是吃什麼吐什麼,望着父親的樣子,蘇慶春忍不住留下了眼淚。
蘇慶春非常難過地喊道:“爸!”
“爸,你聽的到嗎?”
何美珍坐在牀頭低頭朝着蘇鐵軍的耳朵喊道:“老蘇,莽子和小培還有軒軒回來了,你不是一直很想他們嗎?現在他們都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他們吧!”
只見原本閉着眼睛的蘇鐵軍突然眼睛動了,他似乎在用力睜開,但是隻見微微地動了幾下,就像是眯着眼睛一般。
“爸,你現在怎麼樣啊?”
之後只聽到蘇鐵軍張大嘴巴,發出了一聲“啊!”
“爸,你說什麼?”
蘇慶春湊近了聽,但是還是沒聽懂。
“莽子,別叫了,你爸不能說話了,你去把慶福他們一家叫來了,讓你爸好好看看你們。”
黃小培聽到後,便主動去外面叫他們。
很快他們便進來的。
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個長得快有蘇慶福一樣高的男孩子。
蘇慶春看到這個男孩子仔細打量了一會問道:
“欸,你是子豪嗎?”
“嗯。”
“都長這麼大了。”
“快叫大伯,大媽。”
蘇子豪非常有禮貌地喊道:“大伯、大媽!”
“前天我打電話給她媽了,把你爸的情說了下,昨天她媽就把他送來了,之後她留下200塊錢就走了。”
“她人還算不錯啊!“
“是啊!”
何美珍說完,又聽到了蘇鐵軍的一聲“啊”
於是何美珍連忙一個一個介紹站滿房間的人。
說完,蘇鐵軍只微微動了下眼睛,然後就嚥下氣了。
由於是夏天,屍體不好放太久,加上蘇鐵軍本身就一個姐姐,其他能佔的上點邊的也就是之前蘇慶春看到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了。
所以在蘇鐵軍過世第三天的早上,人就下葬了。
蘇鐵軍的葬禮還算辦的熱鬧,而且一家人整整齊齊,就連遠在外省的慶福的大兒子子豪也來了,總算是圓了蘇慶春的奶奶的心願了,不讓兒子成爲孤家寡人。
有兩個孫子、兩個孫女還有兩個兒子兒媳婦給他送終,蘇鐵軍這輩子也算是圓滿了。
喪禮結束以後,蘇慶春把家裡親戚都送走了,之後兩兄弟就商量了下母親的去留。
黃小培那邊補習班不做了,也有時間帶孩子了,而蘇慶福這邊正好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所以蘇慶春建議就是:假如蘇慶福有需要,就讓母親留在老家看孩子,等孩子長大了,再到上海去養老,看孩子期間,蘇慶春也會每年給1萬塊錢的贍養費,假如他不需要,那就讓母親現在就跟着自己回上海。
蘇慶福自然是選擇了前者。
蘇鐵軍的離開其實對何美珍來說也是一種解脫,這兩個月來,何美珍一直在牀前盡心盡力地伺候蘇鐵軍,她也瘦了好多。
由於現在是暑假,而且父親新喪,所以蘇慶春打算帶着母親去上海住兩個月。
蘇鐵軍過世的第五天,他們一家三代踏上了回上海的高鐵。
上了車以後由於沒有帶IPAD來,蘇子軒感覺很無聊,這時候正好暑假,車上很多孩子,她很快跟其他孩子玩了起來。
“軒軒,趕緊坐到座位上,車輛在行駛中亂走很危險的。”
黃小培喊道。
“媽,我知道了,我只是跟一個小妹妹玩會兒。”
“算了,讓她去吧,小孩子跟小孩子纔有共同話題,”蘇慶春說道,“軒軒,你別跑遠了,還有不願亂跑哈。”
“我知道了。”
蘇慶春聽到回覆後,也是無聊,慢慢路程,唯有手機才能打法,於是他拿出了手機。
自從家裡出來以後,何美珍情緒一直很低落。
黃小培比蘇慶春敏感很多,男人總是比較粗心,不會想到這些細節,她很快就注意到了婆婆不願意說話,她本來想勸勸婆婆,但又覺得不夠分量。
於是她懟了懟蘇慶春,並用眼神暗示蘇慶春婆婆情緒不好。
蘇慶春這才注意到母親,他放下手機安慰道:“媽,爸已經離開了,您也別想太多了,想開點。”
“是啊,媽,都已經這樣了,再難過也於事無補,不如想開點。”黃小培也跟着安慰道。
“我知道,你們放心吧,我沒事,只是這一路上我一直想我這一生。”
“一生?”
“是啊!我現在也快60來歲了,已經快要入土的人了,其實之前你爸還在的時候我也沒想過這些,現在他突然走了,真的是讓我不得不開始感覺人生真的就是短短几十年啊。
“這日子過的就像翻書一樣快,轉瞬即逝,以前總感覺自己還很年輕,可現在眼見着莽子都這麼大了,軒軒都是個大姑娘了,你看子豪,更加是,幾年不見都跟他爸爸一樣高了,我們是真老了。”
“嗨,媽,就別說您了,我最近都感覺人生匆匆啊。”黃小培說道。
“哎......我還在讀書的時候總感覺自己這輩子一定會有番作爲,一定要做出個樣子來,可是後來才知道現實的殘忍,早些年也想過不認命,同命運鬥爭,痛苦過、掙扎過轉過頭來才知道曾經的自己有多傻。
“我的人生,其實可以分爲兩個階段,一個是25歲之前。一個是之後的日子,以前我總算懷念25歲之前的日子,總感覺那樣的人生纔是真的我,25歲那年,慶福出生了,我的夢想、理想全都毀於一旦,我再也沒有機會去追夢了,我也認命了,也終於安定下來了,但是我一直把這個階段當作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時刻,沒有任何意義。
“25歲以後我也感覺我的日子就是轉眼一年又一年,過的特別的快,人們總說幸福的日子就過的異常的快,其實以前我一直認爲我25歲以後的日子是真我,之後的日子是行屍走肉,現在看來我之前不好看的後半生卻是我一生最安定最幸福的日子。
“想來就覺得人真是可笑啊!”
說完何美珍冷笑了一下,那一聲冷笑或許涵蓋了對她一生的總結吧。
之後她便以上廁所爲理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