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之後江楓幾人沒有在聚寶樓過多的逗留,原本他們想去和孫家人打聲招呼的,但是孫家所有人包括孫繼凱在內都被熱情的食客團團圍住。
所有人想諮詢的問題都是一樣的——現在能預定八寶慄香鴿,預定的八寶慄香鴿的味道是否和今天一般。
林翠華是很想一口答應下來一臉肯定地說是,可惜在這件事情上她不配擁有任何發言權,唯一有發言權的是孫繼凱。
孫繼凱很明確的告訴衆位客人,今天的八寶慄香鴿的關鍵步驟並不是由聚寶樓的廚師做的。他沒有明確說做菜的人是江楓,而是含糊不清的說從外邊專程請了一位廚師,給今天的八寶慄香鴿增添了一絲神秘的色彩。
有的賓客甚至在心中懷疑今天的八寶慄香鴿是孫茂才所做,畢竟在他們看來和聚寶樓有所聯繫,又有水平做出這般味道的八寶慄香鴿的廚師只有孫茂才一人。
解釋完之後孫繼凱和他爸還有二叔一家送走衆爲客人,只留林翠華在大廳裡氣得跺腳。
回家之後,迎接孫繼凱的就是林翠華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
“小凱,你今天怎麼能在那些客人面前說這種話,你知道今天跟那些客人都有誰嗎?不就是一道菜嘛,答應下來又如何?不是咱們店的廚師就花錢把他請過來呀,花高薪挖人吶,這點道理你都不懂。今天居然說出那樣的話,你真是氣死你媽我了。”林翠華就在客廳裡等着,連高跟鞋都忘了換,鞋跟與地面撞擊時不時發出令人不舒服的聲音。
“媽,你沒換鞋。”孫繼凱道,原本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聽孫繼凱這樣說林翠華更氣了:“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這樣做都是爲了誰?我這几几天忙裡忙外跑上跑下,四處打電話求人都是爲了誰?你怎麼現在和你爸一個德性,什麼事情都不關心,所有事情都讓我一個人來幹,我容易嗎?我這麼做還不都是爲了這個家。”
孫繼凱這些天聽林翠華說這些老掉牙的話聽到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原本他應該是不在意的,畢竟原先他也沒少聽,可現在他卻有些忍不住了。
可能是剛纔他在後廚看江楓給八寶慄香鴿勾芡,和江楓聊天時的氛圍讓他想到了先前在泰豐樓的時候,甚至還找回了一些小時候和爺爺在聚寶樓後廚學廚時的感覺。現在被林翠華一番話就拉回了現實讓他心中不爽,難免有些沉不住氣想回嘴懟她兩句。
“你爸呢?他怎麼還沒回來?”林翠華問道。
“公司有事,王助理找他。”孫繼凱道,想要上樓。
林翠華見孫繼凱想要上樓,連忙叫住他:“小凱,現在你爺爺葬禮也結束了,該處理的事情也該處理了,那個聚寶樓的經理就該把他換掉掉。你表弟也是學管理出身的,正好前段時間辭職了,自家人用得也放心。和你爸說一聲,過兩天把你表弟調到聚寶樓去當經理,他這兩天不知道犯的什麼病我跟他說什麼都不理我。”
孫繼凱回頭看向林翠華,扯出一個略帶諷刺的笑容,有些按捺不住心中尖酸刻薄的言語:“表弟,哪個表弟?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個學管理的能擔任聚寶樓經理一職的表弟?”
林翠華沒聽出孫繼凱話語中的嘲諷,道:“瞎說什麼呢,你不就一個表弟嗎?”
“他一個專科畢業的能來聚寶樓當經理?媽,你是嫌外邊人這些日子看聚寶樓的笑話還不夠多,想要憑空再增加一個新的笑料嗎?”孫繼凱看着林翠華。
林翠華面上有些掛不住:“專科畢業怎麼了?你表弟有能力,那隻不過是當年沒考好才只考了個專科。再說,你親表弟還不比那些外人可信?”
孫繼凱不想理她,他怕再多說一句他下一秒就會忍不住想要罵人,徑直往樓上走去。
“還有啊,今天的那個廚師你把他挖過來,多開點錢不就行了。挖過來之後明天再打電話給趙總,王總他們,免得被你二叔搶了先。”林翠華接着道。
孫繼凱沒忍住停下了腳步,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與煩躁,轉身,看着林翠華。
“您知道今天我請來幫忙的人是誰嗎?”
“誰?”
“江楓。”
“江楓是誰?”
“北平的泰豐樓就是他家開的。”
“泰豐樓?”林翠華一臉困惑,她從來不關心孫家生意上的事情,對廚師圈子裡的事情也是一無所知。
畢竟她曾經唯一擅長的事情只有花錢,更早以前可能還有操持家務和照顧孩子。但隨着孫家越來越有錢這些原本的技能已經逐漸喪失,溫柔善良的模樣也被金錢腐蝕成了現在這個面目可憎的醜陋樣子。
孫繼凱原本是想諷刺的,現在連諷刺也懶得諷刺了,他只想諷刺他自己。
他乾笑了兩聲,把林翠華笑得莫名其妙,不明白爲什麼連兒子也跟着一起犯起了病。
“您連泰豐樓都不知道,那您這兩天忙裡忙外的都在忙些什麼?”孫繼凱問道。
“當然是幫你和你爸聯繫人脈,這段時間我容易嗎?每天忙的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我……”林翠華正想開始她最擅長的訴苦話語,就被孫繼凱打斷了。
“爸因爲沒有廚藝天賦,所以從一開始爺爺便是讓他做管理的工作。先前是在聚寶樓做經理,後來聚寶樓上市就一直留在公司裡工作。或許他不擅長交際,但論人脈,論工作經驗爸哪點不比您強?公司的事情爸自然會去處理,就算他處理不了二叔也可以處理,難道爸處理不了的事情您可以處理嗎?”
林翠華被孫繼凱的話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會反駁自己。畢竟孫繼凱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反駁過她,要麼是照着她的話做,要麼就和他爸一樣不說話。
林翠華胸無點墨,孫繼凱說的又是實話。她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出什麼鏗鏘有力義正言辭的反駁話語,只能說她最常說也最會說的話。
“你這孩子怎麼能這樣說我,我這樣做可都是爲了你們……”
孫繼凱打斷了林翠華的話:“爲了我們好嗎?去年爺爺斷了我的錢凍結了我的信託和信用卡,讓我出去自力更生,爸想偷偷給我寄錢您攔着不讓也是爲了我好嗎?”
“當然是爲了你好!那個時候你爺爺那麼生氣,如果你爸偷偷給你寄錢被你爺爺發現的話他豈不更生氣了。”林翠華振振有詞。
“那您爲什麼一個電話都沒有給我打過?我給您發消息你也從來沒有回。”
“我那是……”
“因爲你從來沒有在意過我的感受。小學的時候你還會接送我上下學,同我爸抱怨爺爺讓我練出時間太長了小孩子身體受不了,給我做雞蛋肉餅湯,放學的時候帶我去學校後門的小販那裡買綠豆煎餅。”孫繼凱看着林翠華,“後來就沒有了。”
“後來你就變了,你開始喋喋不休地跟我說舅舅家裡有多困難,表弟有多可憐,讓我以後一定要幫襯舅舅和表弟。”
“你再也沒有給我做過雞蛋肉餅湯,再也沒有關心過我什麼時候會去爺爺那學廚,再也沒有接送過我上下學,甚至我每次回家的時候都很少看見你。”
“這也都是爲了我好嗎?覺得學廚沒有出國留學來的有前途,因爲學廚只能留在聚寶樓的後廚,而出國留學學管理可以回來接管公司,您當初勸我出國留學學管理真的是爲我好嗎?”
“當然是爲你好!”原本林翠華聽孫繼凱前面的話還有些心虛和不安,聽孫繼凱說起這個突然就理直氣壯了起來,充滿了底氣。
“學廚那有什麼前途?你看看後廚那些廚師,就算是邱富,那一年纔拿多少錢,還沒有王助理的年薪高!聚寶樓原先沒上市的時候你爺爺一年才掙多少錢,你看看你二叔,這些年爭這爭那的他有爭過聚寶樓嗎?你連你二叔都知道聚寶樓沒前途。”林翠華道。
孫繼凱險些被林翠華這一番降智話語氣的吐血,想指着林翠華的鼻子破口大罵讓她腦子清醒一點,但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她什麼都不懂,和她說了又有何用,只會把自己氣死。
孫繼凱看着眼前的親媽,覺得她這些年來從未真正的瞭解過她。
可能曾經是瞭解的,只不過在他出國讀書的這些年裡林翠華變得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沒有辦法接受面前這個罵她是草包都是在侮辱草包的傢伙居然是自己的媽。
無可救藥。
孫繼凱只能用這4個字來形容林翠華,甚至在心裡還有些同情起親爹來。
孫常安是耳根子軟脾氣好,但又不代表他是個傻子。
“我算是知道爲什麼爸這兩天不願意理你了。”孫繼凱轉身走了,關上了方面屏蔽他媽的聲音。
只留下林翠華在底下叫罵,罵老公不爭氣,罵兒子不孝順,一家子人都不明白她的苦心,把她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罵了一會沒人搭理她她就停了,打電話和親哥抱怨訴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