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明朝
蘇瑾沉默半晌,向秦荇芷道,“並非不想幫,實是幫不了你。我家與東鄰一向少有來往,我怎好去問他這樣的事情?”
頓了下又道,“況他們七夕拜魁星也不一定會聚在一起。秦小姐若想知道,不妨去書院找我家東鄰問問”
秦荇芷大爲失望,眼圈兒不由的紅了。
張嫣然略微帶着氣兒站起身子,“這樣的事體,若不是她不想到門路,如何會來求你?也罷,我陪她自去清源書院”
蘇瑾無奈地道,“張小姐,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可是將秦小姐往歪路上引。你們兩個女孩家家跑到清源書院指名道姓地要見人,人家見你們便罷,若是不見呢?秦小姐無非是想嫁他,合該回家與你父親商議叫他改變主意,使了人去提親。若人家無意,你便是再見一面又如何?”
張嫣然氣勢弱了下來,看看秦荇芷,看看蘇瑾,半晌,嘆息,“秦小姐,蘇小姐的話也對,你還是回家與你父親說說罷”
秦荇芷眼淚撲簌撲簌地落下來,好一會兒,才止了淚,向蘇瑾致謙,“打擾蘇小姐了。”
蘇瑾聞言如釋重負,連忙取了水來叫她洗臉兒,陪她靜坐一會兒,看她神色平靜了,才送二人出門兒。
關院門的時候,狠狠向東鄰瞪了一眼,都是這家人給自己招的麻煩。正瞪着,許家院中涌出一羣人來,樑直跑在最前頭,看見她,大聲喊道,“小姐,道士好歷害,將那黃大仙捉住了,象小黃狗一般大”
蘇瑾笑了笑,不作聲,留了院門等他進來。樑直躥進院子,興奮的與她說着那道士如何捉黃大仙兒,又說那黃大仙一捉到許家太爺立馬好了。
蘇瑾瞪他一眼,“你見天兒就知道看這個,小心你爹回來揍你”
樑直呵呵笑了兩聲,又低聲道,“許大郎要休了他娘子呢”
“什麼?”蘇瑾驚了一下,“不是黃大仙做怪麼嗎?休她做甚?”
樑直這樣的年紀,是有對與錯的辨別能力,但是未必能理解這對或者錯背後的含義。也只是笑意斂了一下,道,“說她打了公爹,是爲大不孝,合七出”
蘇瑾沒好氣兒的拍他一下,“你懂什麼叫七出去看鋪子,叫你姐姐歇會兒。”自己卻向後院走去。常氏正在竈下燒火,並拉着風箱,並未聽見二人在院中的話。見蘇瑾進來,詫異,“那兩位小姐走了?”
蘇瑾點頭,“只是無事來坐坐。奶孃,方纔樑直說,許大郎要休許家娘子咧”
“哎喲這個缺心眼的許大郎”常氏也是一驚,罵道,“許家娘子多好的人,人又勤快,又不貪嘴,偏這個許大郎是個死心眼,只聽他爹的”
蘇瑾也可惜,那個女子溫柔賢惠,做爲了做鞋子掙點錢兒,早也做晚也做。納鞋子底費手腕,一般的婦人一天只納一雙,或者半雙,她一天倒比別人多納出一隻來。
半晌,一嘆,“奶孃去探探到底怎麼回事吧,樑直說的未必是真的。叫小青回來做飯便好。”
常氏點頭,起身解了圍裙,叫樑小青回來。不多會兒,她也滿臉不高興地回來,嘴裡罵道,“許大郎平時瞧着是個憨實厚道的,沒想到他也是個壞傢伙”
蘇瑾盯着紅紅的火苗不作聲,想象那個女子若真被休,回到孃家是什麼樣的情況。雖然休婦再嫁,在這個時候是很常見地……
晚飯快做時,常氏回來,進門便氣道,“這個木頭疙瘩許大郎,只聽他老子的,非要休了許家娘子。許家娘子倒是個有骨氣的,不要他的休書,只要與他合離,現下已找了賣字的先生,將合離書寫了”
蘇瑾不想竟會這般快,吃了一驚,想了想又道,“奶孃,那她現在人去哪裡?”
“他家鄰居的一個大娘這就要送她回家娘。她孃家就在城郊,幾裡的路”常氏氣哼哼地罵道,“明明是那老太爺有別樣的心思,那個糊塗蟲還偏聽偏信”
蘇瑾趕忙打斷她的話,“奶孃,勞你再跑一趟,就說,咱們的小坊子快開張了,若她沒別的門路討生活,到時候還請她來咱們坊子裡做鞋”
“哎”常氏應了一聲,急急忙忙的出門而去。不多時回來,與蘇瑾道,“小姐,與她說了。她說謝小姐的好意,且先回去看看再說”
這事兒了自家也只能做這到份兒上了。只是不免感嘆一番。
許家那事兒傳出來第二天,便有人說許家要賣宅子,只要三十兩,院子與蘇家的大小差不多,蘇瑾很是中意,離自家近,大小也合適合,沒事的時候可以時常到坊子裡去看看,最最重要的是自家現在用的手工婦人都在這一帶,比蘇士貞在新城中看中的那個小坊子適宜,又方便她幫着蘇士貞管理。
狠攛掇常氏去問問,常氏只是不願去。雖然未說明原因,蘇瑾也知道是爲何,許是因外頭這兩天猜拿着許家說事兒,自家這會兒買了宅子,不明就裡的人都將那爛帳算到自家頭上。想了想勸常氏,“奶孃咱們是拿來做坊子,又不是要拿來住,誰會說着什麼?”
常氏氣哼哼地道,“我一看到那院子,就氣,就不想在那裡面多呆一會兒”
蘇瑾暗自撇嘴兒,只好等蘇士貞回來再與他商量。蘇士貞想了想,道,“這個院子做坊子倒是好的。那些婦人們你常媽媽都熟息,比再去別找新手便倒強些。”
有人支持她,蘇瑾很是高興,“爹爹,你快去許家問問吧。”
蘇士貞道,“不急,他那宅子一時賣不掉,鬧過黃大仙的宅子呢我們且等等吧”
蘇瑾也氣那許大郎還有他那噁心的老爹,壓壓他的價兒了口氣也不錯,遂樂呵呵的點頭。
轉眼已到七月初六,滿城開始瀰漫着節日的氣息,自昨日開始,便能透過鋪子門看見,一路向北的馬車,也似是多了起來,大多馬車的裝飾呈明顯的女性特徵。
用過早飯,她仍是沒事兒,便到鋪子裡,樑直正坐在櫃檯後面玩。蘇瑾隨手抽了麻繩,叫他,“樑直,來我們玩兒……”一言未完,已有客人進門。
“林大哥,你要買啥?”樑直自櫃檯後面跳出來,叫得甚是親熱,並順手接過他手中的籃子。
“買,買,兩壇茉莉酒,兩斤花生,一斤瓜子還有一斤紅棗。”林延壽將臉兒別到一旁,看着一邊的貨架的答道。
蘇瑾看他這窘迫的樣子,心中好笑。這樑家巷子一帶都知林延壽呆愣害羞,莫說碰到象蘇瑾這樣的未嫁女子,便是梳了頭的婦人,他也照樣避之不及。
樑直看着他的樣子呵呵笑起來,一邊裝貨物,一邊算着帳,“茉莉酒二分銀子一小壇,花生二分銀子一斤,瓜子也是二分銀子,紅幹棗三分銀子,林大哥,一共一錢三分銀子。諾,都裝好了”
林延壽忙不迭的點頭,將手中的銀子遞來,“好,好,把你銀子。”
樑直熟練地拿戥子稱了稱,笑道,“林大哥算地正好。”
“是,是我娘算地”林延壽解釋了一句,提着籃子便走。蘇瑾突地想到秦荇芷的託付,不由的又想問上一問,忙叫住,“林,林大哥且等等”
一句話將正邁門檻子的林延壽給驚了個趔趄,猛然轉身,“啊?你,小姐叫小生何事?”
“哈哈”他這呆樣,蘇瑾是忍住笑了,可是樑直卻忍不住,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蘇瑾瞪了他一眼,又想了想才問道,“我只是好奇想問問,清源書院的學子們七夕拜魁星麼?”
“哦拜,小生今年便和幾位同窗結伴到暢春園同拜魁星……”
蘇瑾本想問問那姓陸的去不去,轉念一想,便打消了念頭。笑着道了謝。
林延壽一出去,樑直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蘇瑾也跟着笑了一回,林延壽這算是最最古典的書生了吧?
兩人正笑着,樑小青去吳家打豆腐回來,進了鋪子便道,“小姐,吳家娘子邀我們七夕去她家祈巧呢。”
“好呀,反正咱們家就咱們兩個,自己在家玩也沒甚麼意思,吳家又不遠,人多還熱鬧。”
“是,那我呆會去給我娘說一說。”樑小青見她應承,笑呵呵的拎着豆腐籃子往院中走。
蘇瑾因自己和樑小青想到掌珠,隨口道,“也不知掌珠明天有伴兒沒有?”
可是有些人的名字就是不經唸叨,蘇瑾的話剛落音,便聽鋪子外面一聲脆笑,“哈,瑾兒姐姐想我了”
緊接着牆後露出一張微圓的面孔,兩隻靈動的大眼睛中閃動着笑意。
蘇瑾三兩步走到鋪子門前,將她拉到鋪子裡,“是想你了,多久也來看看我。”邊說話邊打量她,她今日着一件湖水綠輕薄短襦,上有暗竹文,飄逸秀麗,下身一襲月華裙,襯得身側那塊翠綠的玉佩愈發清翠,略帶嬰兒肥地手中攥着一塊淺綠色菡萏帕,與身上的短襦相交輝映。
又笑着讚道,“掌珠這身裝扮端地是清涼好看”
掌珠聞言在她面前打了個轉兒,月華裙隨她的身形,褶間素素淡淡的顏色顯露出來,俏笑道,“瑾兒姐姐,這裙兒真的好看麼?”
蘇瑾笑望着她,“好看。衣衫好看,人也好看”
掌珠得意的笑了一會兒,向外面一揚手,“進來吧”
緊接着兩個蘇瑾沒見過的小丫頭,兩人手中各託了一個托盤子。蘇瑾疑惑,“這是什麼?”
掌珠笑嘻嘻的道,“我娘這樣的衣衫做了兩套,一套湖水綠色地,是把我穿的。另一套淺紫色是把蘇姐姐地穿地。”
蘇瑾一愣,隨即笑道,“喲,那我可要多謝謝常嬸嬸只是無緣無故的爲何要送我衣衫?”
掌珠笑道,“可不是無緣無故地。明兒我娘和湖北老鄉夫人們一道用飯,祈巧過節呀。叫蘇姐姐一塊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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