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章 偶遇
蘇瑾不妨在這裡會碰上他,想了想,走近,含笑問道,“陸公子也是來買鞋麼?”
陸仲晗眼睛掃過蘇瑾手中的鞋子,搖頭,“並非買鞋,只是來望望。”
蘇瑾看了眼不遠處的小夥計,含笑道,“蘇瑾聽聞此處新開了鞋店,價錢甚是公道,便也來望望。陸公子請自便。我再看看旁的”
陸仲晗點頭。
蘇瑾復又在小夥計的帶領下看過男鞋,蘇士貞帶回家的幾雙,算是這家鞋店是的低端商品了,架上更多琳琅滿目的鞋子,大多是繡雲頭地靴子,質地不一,布靴子佔大多數,亦有皮靴,也有儒生所穿地雙臉鞋、皁隸捕快們穿地粉底皁靴。
而女鞋的樣子,一半是小腳金蓮鞋。一半則是不纏足女子穿地鞋子,鞋面華麗,繡以鳳頭,伏鳩,鴛鴦等,但硬底鞋子少些,軟底繡鞋佔大多數。也是分碼子地。另有女子冬日所穿繡鞋套,是備着外出見客時,套在繡鞋外面穿着,一來保暖,二來不至於雨水污泥髒了繡鞋。
在蘇瑾看來,這個種繡鞋套,大抵和前世的雪地靴子樣子差不多,粗笨,但卻極可愛。
看了半晌未見和自家鞋店相類似的只給平民男子穿地鞋子,心中有一閃而過的僥倖,便轉問那小夥計,有沒有更便宜地鞋子。
那小夥計的回答,霎時讓她心中地僥倖頓時全失,“有呢。只是現在坊子裡忙,顧不及做。小姐過些日子再來罷。”
蘇瑾笑了笑,微微點頭。粗略掃過鋪子,已不見陸仲晗地身影,又親眼確認這鞋店確實強過自家很多。而且自小夥計到掌櫃,不提半個“蘇”字,明顯是沒有拿自家的鞋來比較襯托。也算是厚道地。
便帶着樑小青出了鋪子。剛跨過鋪子門檻,卻見大道旁邊立着一人,正是方纔所見的陸仲晗,手中拎着一串紙包,象是在等人的模樣。
蘇瑾正在想要不要去打個招呼,他已轉過身來,看見蘇瑾,似是想了一下,舉步往這邊兒走來。
這是在等自己?便含笑迎着過去,問道,“陸公子莫不是有什麼事要找蘇瑾?”
陸仲晗望了望這鞋鋪子,無聲點頭,修長地手指自蘇瑾眼前掠過,指向西側,“那邊有間茶樓,尚算清雅,蘇小姐請過去一敘。”
蘇瑾看他面色,想來是有什麼正事。可又想不出自己與他之間有甚麼正事可談。微笑着點點頭,邊走邊沒話找話,“按理說陸公子今日應在書院,怎會出現在此處?”
陸仲晗微微偏過頭來,施禮道,“因昨日得孫公子相邀,在城中暢遊。偶遇徽州在此處做生意地相識同鄉,叫他留了一宿。”
說着身子一頓,往大街對過指了指,蘇瑾順着他的手指望去,對面是一間三間開門,三層小樓地鋪子,上書“程記茶莊”四個大字。
蘇瑾這些日子以來,自蘇士貞那裡瞭解到不少訊息,是知道有四大行業,必少不了徽州人地身影。這四大行業中,首當其衝便是當鋪,其次是鹽、茶、木材。至於其它的行業,也多有他們地身影。而且但凡鹽茶之物,必與官府有些關係。眼前這間程記茶莊,單看規模便知其乃大賈。
有些詫異,這姓陸的,原本以爲是窮書生,沒想到竟還認得這樣的人。
陸仲晗將她臉上的神色看在眼中,含笑反問,“有何不妥麼?”
蘇瑾回神搖頭笑道,“無事。不過是感嘆罷了。怪不得有人說十徽九商。而在歸寧府的客籍商人,十中有九乃徽州商人佔籍。果然是無處不在啊。”
陸仲晗笑了笑,點頭,“這話雖有誇大,大抵也近實情。徽州人行商也實屬無奈,在那七山二水一分田地界上,不外出行商,百姓們只能餓死了。”
蘇瑾想起前世去宏村遊玩時,導遊講解的話,也跟着一笑,“嗯,據說你們那裡有一句民謠: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歲,往外一丟。說的便是行商地事罷?”
陸仲晗有些詫異,“蘇小姐是如何知道地?”
蘇瑾笑了笑,“歸寧府徽州商賈衆多,想聽不到也難。”
陸仲晗點點頭。
說起徽州,蘇瑾又想起宏村那水墨畫一般地景緻,心生嚮往之,話不由多了起來,“《牡丹亭》中,湯顯祖有詩云: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徽州地景緻當真叫人如此癡迷麼?”
沒有人不喜歡旁人誇讚自己的故鄉,陸仲晗笑着點頭,“以陸某看來,確是如此。蘇小姐若有機會,可前往一觀。”
蘇瑾點頭,“那是自然地。”
兩人說話間到了茶樓,茶博士領着二人上了二樓,選了一處臨窗處,坐定,陸仲晗點了一壺清茶,並兩樣糕點。茶博士退下去。
蘇瑾收起方纔的話頭,含笑問道,“敢問陸公子有事找蘇瑾?”
陸仲晗向窗外掃過一眼,回頭解釋道,“因昨夜被同鄉留宿,聽他提起這間鞋店,曉得此店是用了蘇小姐家中地鞋碼,故而今日去鋪中看看。不想卻巧遇蘇小姐。”
頓了頓又道,“這家鞋店我那同鄉是知道地,其東家姓錢,至於財資麼,據我那同鄉所言,不過小賈,但……但……”
蘇瑾明瞭,接話道,“即能得你那同鄉評說是小賈,其財資必在萬兩以上,對不對?”
陸仲晗點頭,“確是如此,據他言,這位錢老爺爲做這間鞋店,投了萬兩開坊子,並走了本府官員的門路,欲攬在歸寧府西駐紮的千衛所軍士所穿鞋子。由此可見,他地本錢必在三萬兩以上。陸某私以爲,蘇小姐現下不易與之起衝突。”
蘇瑾笑了笑,“看來在陸公子眼中,蘇瑾是個好鬥的。不然,如何能得你特特與我說這番話?”
陸仲晗微微偏過頭,好一會兒回頭,否認道,“倒也並非全是如此。只是行商之人,多數恩怨皆自利起……蘇小姐即如此說,想必是並無與之起衝突地心思。倒是陸某多慮了。”
蘇瑾收起笑意,正色道,“能得陸公子提醒,這份心意,蘇瑾自是感激地。不過,天下沒有獨門地生意,只要他們不壞我蘇家的名聲,是正正當當的做生意,我便沒有與之起衝突的道理。若我家的生意因此受損,只能怪自己無能,如何會去惱恨他人?”一面卻暗中搖頭,不惱恨是因爲知道惱恨也無用而已
接着她頓了頓道,“雖不會故意與之起衝突,積極應對,還是必要的。”
茶博士上了茶來,陸仲晗伸手執了茶壺,爲蘇瑾斟了茶,作了請勢,才道,“這是自然地。卻不知蘇小姐打算如何應對?”
這個蘇瑾一時還沒細想。這次遇到的對手對她而言實在太過強大。但,話又說回來,自家鋪子加坊子,總共算起來千兩不到的本錢。不足一千兩對三萬兩。把對方當對手,是她高看自己了。
想了一會兒搖頭,“一時並無明確地想法,不過,法子麼,再想想總會有的。”
陸鍾晗沉默一會兒,道,“陸某不懂經商,不過卻想到一個詞:避實就虛。”
蘇瑾笑起來,“請問何爲實,何爲虛?”
陸仲晗認真的想了想道,“簡要說來,錢家圖大,必有照看不到之處。聽聞蘇小姐家中的坊子規模不甚大,錢家照看不到之處,想必蘇家地鞋也夠賣了罷?”
蘇瑾挑眉,“這倒是。可這樣一來,我蘇家豈不成了跟在旁人後面,撿別人不要地銀子?”
陸仲晗微怔,隨即笑道,“方纔蘇小姐還自稱不好鬥。在陸某看來,實是好鬥地。”
蘇瑾呵呵笑了兩聲,跟在後來者身後撿食吃,她確實心有不甘。不過還是爲自己辯解道,“不純是鬥,而是爲了商號地聲名而已。不過,蘇瑾雖心有不甘,也知自家有幾斤幾兩。法子麼,再細想罷萬變不離陸公子所言的‘避實就虛’。”
陸仲晗也笑起來。
蘇瑾端起杯子吃了幾口茶,即話已說完,便想告辭,回家和蘇士貞商量對策。陸仲含這時將方纔手中拎着的紙包,解了繩子,取下其中一包,推到蘇瑾面前,“這是我那同鄉所贈地天池,雖是雨後茶,味道卻還過得去。以此多謝蘇小姐父親的款待。”
蘇瑾挑挑眉頭,看着那約五寸見方地紙包,“天池、松蘿乃徽州茶中極品,這一包可值不少銀子呢。陸公子地同鄉甚是大方呀。”
陸仲晗點頭,“徽州商人在外素來顧看同鄉,陸某推卻不過,只得收下。”
蘇瑾看他那裡還有一包,想了想,便毫不客氣地伸手抓過,交到樑小青手中。
兩人當下別過,各自乘了馬車,又一齊向北城門而去。
樑小青看着手中這包天池茶,又伸頭望望陸仲晗所乘地馬車,疑惑地道,“小姐,陸公子和那家程記茶莊真的只是同鄉麼?”
蘇瑾透過車簾縫隙看着街景,隨口道,“不是同鄉是甚什麼?”
樑小青縮回身子,搖頭,“不曉得。同鄉會這般熱情麼?”
又嘟嘴問道,“小姐怎麼不問問,你問他必說的。”
蘇瑾笑了,拍拍她的頭,“我可沒我家小青這麼八卦”
樑小青雖不大懂,也知不是好話,不由厥起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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