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下子降到冰點。
就在波尼·克爾斯在心裡翻來覆去地挑選着致歉的詞語之際,冉習習已經恢復了正常的表情,拿着手上的一沓文件,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去,低下頭,專注地看着。
她的沉默就如同平日裡一樣,絲毫不見異樣。
他只好也坐下來,無聲地打量着她。
從客觀的角度上來說,她的進步是令人吃驚的,在這個女人的身上,幾乎已經看不到從前的影子了。波尼·克爾斯甚至在心底裡認爲,他是一個伯樂,發現了一匹名駒,她是千里馬,也是正在一點點被打磨雕琢的璞玉,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在整個歐洲,甚至是全世界,徹底地大放異彩。
但是代價也是令人唏噓的。
冉習習在三年裡沒有過一天的休假,哪怕是半天,集團總部的保安即便是新來的,要不了三天也會認識她,因爲她每天比清潔工走得還晚,讓人誤以爲她幾乎從不下班。
就連阿曼達都忍不住勸他,再這樣下去,人人都知道,他這個做老闆的有多麼苛刻,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好萊塢就會有一部時裝大片上映,片名就叫做——
穿普拉達的男魔頭……
對此,波尼·克爾斯不置可否,只是對冉習習依舊痛下殺手。
冉習習進步神速,以前她還擔心自己可能會給阿曼達惹來麻煩,到後來,漸漸地,在好多事情上,她甚至已經能夠獨擋一面,甚至幫一幫阿曼達,讓她稍微喘口氣。
畢竟,在這種老闆身邊工作的人,沒有一個是輕鬆的。
“我已經很久沒有去了解過嘉皇娛樂的情況了,雖然和他們的老闆還算是舊識,但是,如果你想通過我這條線去達成什麼目的,我勸你還是儘快打消這個念頭。”
看完了之後,冉習習把資料放到一邊,臉上看起來並無波瀾起伏。
她覺得自己已經百毒不侵了,當然,像波尼·克爾斯那麼惡毒的人畢竟還是少數。除去他以外,冉習習相信別人不會那樣說話,何況她的身邊除了同事就是客戶,大家禮貌有加,親密不足,根本沒有人清楚誰的過去。
“我什麼念頭?還不許我開拓亞洲市場了?不去中國,難道去韓國天天吃泡菜嗎?”
他語氣不善地說道。
這個自負的男人一直堅信法國料理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料理,直到冉習習有一次和公司的幾位中國同事去聚餐,餐畢她發揮節儉的美德,把沒吃完的飯菜打包回公寓,打算省下兩頓飯錢。哪知道大老闆忽然出現,聞到飯菜香氣,說死也不肯走,出於禮貌,她只好遞上一雙筷子。
吃了幾口,他的眼睛就直了。
當然,爲了避免捱揍,冉習習很聰明地閉上嘴,沒有告訴他,他吃的那些其實都是剩菜,她重新熱過的。
從那以後,某個人就經常蒐羅中餐館。
只可惜,再有名的中餐館裡做出來的中國菜,也難免添加了當地元素,地道的中國人吃過一次就會覺得有點兒不倫不類,不過打發好奇寶寶還是綽綽有餘的。
吃了幾次之後,波尼·克爾斯也摸出來了門道,他確定,冉習習之所以不愛吃,是因爲中餐館的菜不地道。
結果就是,他發揮上司的優勢,逼她下廚,並且派阿曼達和克雷格前來觀摩,學習。
“等你們三個都學會了,無論哪一個去出差,不在我身邊,我都能吃到美食了。”
他笑得得意,忽略掉下屬們無奈的表情。
錘鍊了兩年多,冉習習驚覺自己的廚藝進步神速,法國果然是一個風水寶地,她在這裡學到的東西,多得數不清。
只是唯獨沒有學會怎麼樣再去愛上一個男人。
或許她不是不會,而是不想。
“如果你不去着急開拓中國市場,我可以試着每週給你做三次晚餐,絕對比泡菜美味,我保證。”
冉習習深吸一口氣,盤算着自己的時間,她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太珍貴了,抽出三天做晚飯,就意味着她可能一天三餐都只能啃三明治。
不過,值了。
她這三年太忙,根本還沒有想好怎麼樣去對付戰氏,怎麼去對付那個男人。
她的起點太低了,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往上爬,談何容易。
所以,冉習習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遠在中海的戰行川拿下一個又一個的項目,取得一個又一個的階段性勝利,戰氏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輝煌,不僅在她出國後不久就徹底收購了刁氏,還吞併了其他幾個中小型私企。
蒸蒸日上,問鼎輝煌。
而她依舊只是個小小的打工妹,就算衣着光鮮,出入上流圈子,那又如何,老闆的一句話,她可能頃刻間就沒了飯碗。
所以,眼下一聽見要回到中海,冉習習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再等等。
等她重新計劃一下,應該怎麼……
不等她的大腦快速運轉,波尼·克爾斯已經不耐煩地打斷了她:“不,就算去了中國,我讓你做飯,你也會做。”
冉習習的怒火終於被勾起來,她霍的站起來,下頜微揚,線條有些緊繃:“是。我知道了。馬上去交接手上的工作。你把出發的時間告訴我,我不會遲到。”
說完,她揚長而去。
可惜的是,他的辦公室太大,從沙發走到門口,已經耗掉了冉習習九成的心力,她真怕自己會在上司的面前,兩腿一軟地坐在地上。
幸好,她的手抓上了房門扶手。
一下子對上阿曼達有些驚慌的雙眼,很明顯,她送人已經回來了,可能已經有一會兒了,只是故意站在外面,沒有進來罷了。
冉習習朝她虛弱一笑,沒說什麼,獨自穿過長長的走廊,走進電梯。
一看就是談崩了。
阿曼達自認爲還算了解波尼·克爾斯,只是眼看着他一個人站在窗前,背影孤寂,亦不免有些唏噓。
“第八次離婚,和習習吵架,今天果然不是一個好日子。等會兒還要把律師叫來,而且要小心提防那些記者……”
她自顧自說下去,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憐憫。
波尼·克爾斯不能接受來自任何人的同情,他會感到憤怒。
“我故意的,四年前的今天,她和戰行川結婚。我打賭她忘不了這個日子,果然,一試就試出來了,我只不過暗示了她一下,要回中海而已。”
轉過身來,他已經恢復了平靜。
“進軍中國市場是早就通過的決策,可你這麼做,她一定會誤以爲你是針對她。”
阿曼達再清楚不過。
他笑了笑:“中國有一句老話,叫做知恥而後勇。我看她也不像是個輕易能原諒那男人的性格,還不如讓我來推一把,正好看看究竟是真恨,還是假恨。”
*****
兩天後。
私人飛機,卻不是之前那一架。
小富的人買豪宅買跑車,大富的人買海島買郵輪買飛機,波尼·克爾斯常年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對他來說,買一架新的私人飛機,就像是別人買一輛跑車那麼自然。
隨行的人員除了阿曼達,冉習習,克雷格這黃金三角組合之外,還有公司的幾個副總,他們都是一起過來熟悉中國市場的。
那天不歡而散之後,冉習習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靜下心來,也想通了。
波尼·克爾斯的投資遍佈全世界,他不至於爲了看看自己的反應就跑到中國去,丟下大筆鈔票。所以,她叫人給自己送來那份計劃書,就是在他的辦公室看過的那一份,不帶任何私人情緒地去反覆研讀。
然後,冉習習又登陸國內的網站,熟悉一下嘉皇娛樂的現狀。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律擎寰還真的是天生的商人,除了家族原有的船舶航海方面的生意做得更大之外,他的嘉皇娛樂儼然已經成爲了國內數一數二的娛樂巨頭,旗下擁有上百活躍藝人,其中不乏像是律擎宇、邱藝白、江菡齡這樣的一線藝人。
好久不見的邱藝白赫然也在公司藝人名單上,她跳槽了,新東家就是嘉皇娛樂。而江菡齡熬過了長達兩年的小花時代,如今也算是公司臺柱,若不是邱藝白的空降,她差不多就是嘉皇一姐了。所以,這兩個女人在公司的明爭暗鬥相當厲害,都想在各大場合,甚至是通稿上,壓過對方的勢頭。
至於律擎宇,個人條件太好,背後資源太足,想不紅都不行。他沒有刻意隱瞞自己是嘉皇娛樂二老闆的身份,老闆都這麼拼,底下的人怎麼敢不拼。
她放下鼠標,站起身,喝水,眺望遠方。
這一次的合作很有分量,原來是爲了給嘉皇娛樂的幾個藝人前往好萊塢拍戲保駕護航。然而卻並不是嘉皇的一哥一姐,而只是幾個新人。
現在的娛樂公司爲了推陳出新也是煞費苦心,前幾年流行的那種炒回鍋肉似的,讓簽約藝人去參加全民選秀已經過時了,炒而不黑纔是王道。好萊塢的爛片其實也不少,只是放到國內去,但凡藝人沾上這三個字,就跟全身鍍了金一樣,足夠閃瞎人眼。
NG集團最會走在潮流前沿,也最會吸引眼球,因爲它擁有一個全世界知名的時尚教父坐鎮。
第八次離婚,中法合作,好萊塢,娛樂圈,時尚界……這些關鍵詞足夠霸佔各大版面長達一週,冉習習的嘴角微微上揚。
“笑得很蠢。”
兜頭落下一條毛毯,波尼·克爾斯喚回冉習習的神思,她從登機之後就一直在走神。
她懶得回嘴,拿起手機,查看信箱。
“叮。”
一條新的雙重加密郵件涌進個人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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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留言好多,所以我帶病堅持更了三章!一會兒還要寫另一個文,給自己加加油。你們的朋友,大眠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