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了兩天兩夜了,身邊跟隨的血月營親兵只剩下可憐的十幾個,大家已經連着吃了七八頓冷飯,連火都不敢生,一行人躲躲藏藏,避開大路鑽入深山,在聖劍帝國的騎兵和裝甲偵察車的縫隙裡遊走着,向着永夜帝國的方向緩慢的行進。
半夜裡他們選了一處隱蔽的山洞,派出了幾個身手高強的人設置了崗哨,累得幾乎脫力的衆人捲曲着身體躲在山洞裡休息。
連續的奔波和緊繃的神經使得這些戰士很快都進入了夢鄉,唯獨心事重重的月靈兒睡不着,靠在山洞的洞口呆坐着。
半晌,月靈兒望着天邊的月亮,緩緩的說:“熊將軍,現在的局面,是我們徹底敗了。”
山洞深處可能潮溼,偶爾能聽見水滴打在石頭上的嘀嗒聲,迴盪在山洞內,悅耳動聽。
“恩,大將軍能退回永夜已經是聖劍帝國的軍隊保守了,如果是老親王指揮的話,差不多就被全殲了。”熊開山靠在洞口的另一邊,用寶劍的劍鞘在地上撥弄着。
“我們,可能會戰死在這裡吧。想想真不甘心,如果夜聖才那個蠢貨不落井下石,我們完全可以不用丟掉巴斯行省北部的。”月靈兒幽幽的說。
“大小姐,雖然我們仍然在敵軍的包圍圈裡,可是我們還沒有被發現,只要躲過這些搜查部隊,一點一點向國境那邊靠攏,我們還是有機會脫險的。”熊開山拍着月靈兒的肩膀安慰道:“夜聖才那混蛋,我們回去聯名告他貽誤戰機,導致前線兵敗!陛下知道了真相一定不會放過他!”
“真相?陛下未必不知道真相!”月靈兒冷哼一聲:“也許真相就是夜家皇室命令夜聖才按兵不動作壁上觀的!”
“怎麼會?”熊開山一愣,有點不相信:“這些暫且不提,我們還是想想眼前怎麼突圍吧,越接近兩軍前線,哨卡和巡邏就越多。”
“回去之後呢?”月靈兒略帶無奈的看着熊開山:“回去之後我們月家也是敗軍之將,再不是當年的親王貴胄了。”
“胡說!月老親王是我最佩服的人,他是永夜帝國第一將領沒有人能動搖!”熊開山不悅的說。
“夜家和夏家對付我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之前我們有軍隊和戰績保着,就算是陛下也禮讓我們三分,現如今我們月家統領的兩支部隊,青龍軍全軍覆沒所剩無幾,玄武軍也折損了大半,正是永夜帝國脫離月家功高震主的好時機,夜聖文何等謀略,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月靈兒嘆了一口氣說。
“月家,真的完了麼?”熊開山低着頭,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效忠了一生的月無神親王已經失敗了。
月靈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她清楚,如果這次自己回到永夜,那麼月家還能苟延殘喘一番,代價是自己嫁給夜聖武,徹底和夜家皇室融爲一體,月家在自己死後徹底消失。
而如果自己這次逃不出去,那麼月家就徹底完了,絕對會被扣上兵敗誤國的罪名,被削權軟禁。弄不好還要被抄家滅族,從永夜帝國的英雄變成罪人。
她現在很矛盾,矛盾到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彷彿對於她個人來說,回去與不回去已經不再重要了,她已經輸了,輸的徹底。
她現在已經被身上的重擔壓垮了,她努力的想爲月家撐起一片天空,卻在巴斯會戰中失敗了,她努力的想爲自己撐起一片天空,現在卻要接受自己的命運。
“如果,我嫁給夜聖武的話,月家還能以罪臣還有王妃孃家的身份苟活幾十年。”月靈兒對熊開山說道,她的聲音有點顫抖,她像狗一樣掙扎,最後就是這般結果麼?
疲倦的血月營親兵們此時此刻熟睡着,他們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身上攜帶的乾糧已經見底,找來的野果並不多,有的時候還怕留下痕跡讓追兵找到,打獵更是奢侈的活動,他們所有的體力幾乎都用來逃命了。
熊開山眼睛有點微紅,而這樣一個連篝火都沒有的地方月靈兒是察覺不到的:“月家人,從來不苟活着。”
月靈兒笑了笑,真心笑了笑,她知道熊開山並不是勸她自盡在這裡,他笨拙的想要讓自己振作起來,勇敢的面對自己的宿命。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配劍,劍柄上刻着奇怪的符號,LM957413,是的,現在她的寶劍竟然就是羅麥島量產型的最高級軍官用配劍,這也是市面上能買到的最好用的寶劍。
諷刺的是,這種武器並不是出自哪位名師之手,而是大型衝壓機反覆錘鍊得到的毫無人情味的產品。
“還真是諷刺啊,騎兵竟然連馬都不敢騎,丟了坐騎在深山老林裡逃命。”熊開山閉上眼睛:“不說了,睡覺睡覺!休息不好明天拖累了大家就不好了。”
月靈兒卻怎麼都睡不着,她透過自己血紅色的盔甲,感覺到胸前的那項鍊的存在,一柄小小的聖劍被藤蔓包裹,飄逸而優雅。
四周還是那樣靜靜的,風吹過樹梢發出嘩啦嘩啦的響動,放眼望去,天邊仍然有一些光亮,騰起一股一股的黑煙,不時傳來一聲一聲遙遠的爆炸聲,那裡就是辛克行省的兩國前線了,那裡就是自己的方向了。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亮了起來,月靈兒輕輕的合上眼睛,哼着永夜帝國的小調,永夜帝國的士兵們都喜歡哼這樣一首小調,它似乎是每一名永夜軍人的肖像畫,輕輕的,她彷彿在哼唱着搖籃曲一樣哼唱着美麗的旋律,讓這一瞬間絢麗了起來:
“那一尊雕像,
是永夜的士兵!
他注視着遠方,
如磐石般堅硬!
黃昏染滿鮮血,
保我永夜安定!
手緊握住冰冷,
是唯一的使命!
站在哨所旁邊,
像要離巢的鷹!
那一尊雕像,
是我們的士兵!”
這輕輕的、柔柔的歌聲飄散在風中,消失在已經矇矇亮的天空,帶着輕微的抽泣聲,帶着深深地思念,帶着一種難以割捨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