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
這是蕭星寒和穆妍第一次在一起過年,事實上他們從初遇到現在也不過大半年的時間而已。這數月時間裡,發生了很多事情,一樁和親把他們栓到了一起,可真正讓他們的心走到一起的,卻是冥冥之中註定的緣分。
拓跋嚴從宮裡回來的路上就有些昏昏欲睡,回到蕭王府之後被青木送去休息了。蕭星寒和穆妍也沒有守歲的打算,因爲子時過後是初一,穆妍便會再次全身無力。
穆妍本來不想浪費一顆玄黃丹,可是剛過子時,穆妍還沒睡着,青木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主子,夫人,獨孤傲那邊出事了。”
穆妍從枕下取出玄黃丹,一顆入口,身體很快恢復如初,她和蕭星寒一起穿好衣服出了門,去了蕭王府的地牢。
地牢裡面,獨孤傲正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全身抽搐不止。依舊蒙着面紗的秦箏眼神無措地抱着他的頭,像是不知道要做什麼。
秦箏猛然轉頭,看向了站在門口的蕭星寒和穆妍,聲音急切地說:“求求你們!救救他!”
穆妍微微擡手,正要進去查看情況的青木停下腳步,看着穆妍一個人神色平靜地走了進去。
“秦姑娘,值得嗎?”穆妍低頭看着秦箏和吐血不止的獨孤傲問。
秦箏眼底閃過一道寒光,猛然放開獨孤傲,揮掌朝着穆妍打了過來!
秦箏的掌風之中還夾雜着暗器,因爲她只是被拿走了琴,並沒有被搜身。
穆妍腳步微轉,避開了秦箏的攻擊,在秦箏伸手朝着她抓過來的時候,神色平靜地反手朝着秦箏打出了一掌!
看似綿軟無力的一掌,秦箏並沒有重視,只是當掌風落在她身上,她身子一晃,一口血染紅了臉上面紗,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原本躺在地上吐血的獨孤傲突然眼神一凝,一躍坐起朝着穆妍打了過來。可惜他的雙手雙腳依舊被玄鐵鎖鏈束縛在地上,這讓他的行動大大受限,他全力的一掌,穆妍只是側身便輕鬆避開了,與此同時,穆妍急速逼近了秦箏,伸手就捏住了秦箏纖細的脖子!
“獨孤傲故意把自己弄出內傷,引人前來,屆時秦箏趁人不備,偷襲得手,手中只要握住一個人質,便可帶着獨孤傲逃出生天。”穆妍聲音冰冷地說,“兩位,我說的對麼?只是你們沒想到,來的並不是青木自己,但你們的計劃一旦開始,便無法回頭了,是不是很失望?”
獨孤傲神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嘴角還有一絲未乾的血跡。而秦箏那染血的面紗依舊戴在她的臉上,看起來頗有幾分妖異。
穆妍曾經交代過青木,這邊如果有什麼異動,第一時間稟報她和蕭星寒,不要跟獨孤傲和秦箏有任何近距離的接觸,以免被他們算計。
秦箏自以爲她沒有被搜身是穆妍大意了,事實上這是穆妍故意的。秦箏的身上不可能沒有暗器,穆妍很清楚這一點,卻沒有動秦箏,就是想看看她和獨孤傲會做什麼。
假如只有青木一個人過來查看情況,毫無防備之下秦箏是有可能得手的,可惜來的並不是青木自己。在看到蕭星寒和穆妍的時候,秦箏就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當穆妍一個人靠近他們,秦箏就只有一個想法,必須抓住穆妍,否則將會一敗塗地!
最後,秦箏和獨孤傲的計劃,被穆妍輕鬆破解,他們以失敗收尾,現在的境況,比起之前還要慘。
穆妍猛然放開秦箏的脖子,秦箏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卻依舊擋在了獨孤傲面前,眼神冷厲地看着穆妍說:“你爲何會知道我的名字?”
先前蕭王府的人只管秦箏叫秦姑娘,聽起來就是琴姑娘,如今穆妍直接叫出了秦箏的真名,讓秦箏心中震驚不已。因爲那個名字,知道的人極少。
穆妍脣角微勾,看着秦箏似笑非笑地說:“你猜我是怎麼知道的?”
秦箏眼神一變再變,一個名字脫口而出:“慕容恕!”
“聰明。”穆妍很淡定地說。
“卑鄙!”秦箏這句是在罵慕容恕。
穆妍微微搖頭:“非也。秦箏,你應該知道,慕容恕也只是告訴了我們你的名字而已,就算知道了你的名字,也不會讓你的處境變得更加糟糕。而且,慕容恕還求我們,說讓我們無論如何留你一命,他對你也算仁至義盡了。否則,我殺了你,留着獨孤傲,最後結果也是一樣的,你說呢?”
秦箏眼眸微黯:“慕容恕跟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自己人。”穆妍脣角微勾。
秦箏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樣子。而獨孤傲垂着頭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秦箏,我答應了慕容恕,要留你一命的。”穆妍意味深長地說,“青木,去把小天兒叫過來。”
秦箏無動於衷,在莫輕塵出現,按照穆妍的吩咐,要把秦箏單獨帶走的時候,秦箏猛然瞪大眼睛看向了穆妍:“你要做什麼?”
莫輕塵毫不憐香惜玉地押着秦箏,秦箏全身都在掙扎:“穆妍,你到底要做什麼?”
“非要我把話說得很直白麼?”穆妍脣角勾起一個危險的弧度,“你們兩個人,留一個活口就夠用了,我答應了慕容恕要留你一命,至於獨孤傲,活着沒有任何價值了。”
“走!”莫輕塵冷哼了一聲,提着秦箏就要出去。
秦箏掙扎着轉頭,看着穆妍一步一步靠近了獨孤傲,穆妍手中的刀在地牢之中發出幽寒的冷光,滿是殺意。
“不!”秦箏厲聲說,“你不能動他!不要殺他!”
“閉嘴!”莫輕塵冷聲說着,提着秦箏繼續往外走。
“放開我!你們不能殺他!求求你們!不要殺他!”秦箏語無倫次地說。
就在莫輕塵提着秦箏即將出地牢的時候,聽到了穆妍清冷的聲音:“站住。”
莫輕塵提着秦箏轉身,秦箏就看到穆妍的刀抵在獨孤傲的脖子上,刀尖已經割破了獨孤傲的皮肉,一絲豔紅的血流了出來。
“秦箏,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說出我們想知道的事情,我就考慮留着獨孤傲的性命。”穆妍冷聲說。
“師妹!不要被她騙了!不要管我!”獨孤傲看着秦箏大聲說。
穆妍脣角勾起一抹冷笑,手中的刀緩緩地往裡推,獨孤傲神色痛苦地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秦箏在猶豫,她一方面覺得這是穆妍故意設計在逼她招供,可另外一方面,穆妍的手段極狠,根本沒有給她選擇的餘地。秦箏不敢去賭,因爲輸了,輸掉的便是獨孤傲的性命!
“我說!”看着獨孤傲脖子上的那個血洞,秦箏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你們放了他!我說!”
“師妹!你敢說一個字,我就立刻咬舌自盡!”獨孤傲顯然比秦箏更狠,尤其是對他自己。
穆妍伸手就把獨孤傲給打暈了,然後看着秦箏神色平靜地說:“給你一個機會,一天時間,把該說的說了,否則明日我會把獨孤傲剁了,送到你面前!不要懷疑,我會說到做到!”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殺了他,卻騙我說他還活着?”秦箏的聲音說明她心理已經崩潰了。
“你不會知道,我也不需要向你證明。”穆妍冷笑,“你想賭我是否善良,會不會真的殺了他?那你儘管賭,我奉陪到底!”
秦箏看了一眼獨孤傲的慘狀,神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不再掙扎,任由莫輕塵提着她離開了地牢。
“青木。”穆妍叫了一聲,原本在隔壁暗室觀望的青木瞬間出現在穆妍面前。
“給他療傷。”穆妍神色淡淡地說。
“夫人是一開始就算好了一切吧?”雖然是疑問句,青木卻用了肯定的語氣。他在想,從穆妍決定一個人靠近獨孤傲和秦箏開始,恐怕就算好了之後的每一步。
假如穆妍和蕭星寒一起進入地牢,獨孤傲和秦箏必然會選擇放棄他們的計劃,因爲沒有任何勝算。穆妍自己進去,秦箏毫無疑問會選擇對穆妍出手,試圖劫持穆妍,一旦成功,他們便可逃出生天。
穆妍並沒有把秦箏的武功放在眼中,而手腳被束縛的獨孤傲實力更是大打折扣。當穆妍打得他們兩人毫無招架之力,首先從實力上已經擊潰他們了,讓他們知道他們無路可逃。
然後穆妍刻意叫了秦箏的真名,果然引起了秦箏的注意,藉此機會,穆妍讓秦箏知道,她的朋友慕容恕和穆妍是一夥的,而慕容恕的性格秦箏是瞭解的,穆妍說慕容恕求她無論如何留秦箏一命,這本就是事實,而秦箏一定會相信。
此時,穆妍叫來莫輕塵帶秦箏離開,給秦箏的暗示是,她要除掉獨孤傲了。
在秦箏和獨孤傲的關係之中,目前很明朗的一點是,秦箏在乎獨孤傲,比獨孤傲在乎她多得多。所以假如抓了秦箏威脅獨孤傲,獨孤傲未必會妥協,但獨孤傲性命攸關的時刻,秦箏一定會妥協!
穆妍的狠,讓青木都歎爲觀止,假如他是秦箏,他也得崩潰。佔據優勢地位的穆妍,從身體到心理步步爲營擊潰了秦箏,讓秦箏無從選擇,只能低頭。
“新年見紅,大吉大利。”穆妍聲音平靜地說着,轉身出了地牢。獨孤傲這樣的人,放出去定然是禍害,因爲他對殷氏一族的忠誠到了視死如歸的地步。穆妍狠,是因爲她一旦心軟,對獨孤傲寬容,就是對神兵門不負責任。易地而處,獨孤傲一定會比穆妍更狠。
聽到穆妍的話,青木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趕緊開始給獨孤傲療傷了。穆妍平時的樣子太具有迷惑性了,在這種時候,青木總會深刻認識到,如果說他家主子是閻王,那他家夫人就是修羅,天造地設的一對。
莫輕塵把秦箏帶出地牢之後,關進了他自己的院子裡,把秦箏結結實實地綁了起來。
莫輕塵繞着秦箏走了幾圈,終於發現什麼地方不對勁了:“整天戴個面紗,你是長得有多美?”
莫輕塵話音未落,已經伸手揭掉了秦箏臉上的面紗,然後微微愣了一下。秦箏五官非常出色,假如沒有左臉上那道寸長的傷疤的話。那道猙獰的傷疤像是很久之前留下的,讓她的臉一邊看着像天使,一邊像魔鬼……
“醜八怪,怪不得要戴面紗!”莫輕塵把秦箏染血的面紗扔在地上,然後拎來一把椅子,在秦箏面前坐了下來,看着她說,“不想讓你的情郎死的話,你可以開始說了。”
秦箏垂着頭,閉着眼睛,像是毫無知覺了一般。
莫輕塵神色一冷:“說!否則我現在就去剁了獨孤傲的一隻手拿過來給你!”
聽到獨孤傲的名字,秦箏緩緩地擡起頭,聲音虛弱地問:“你們想知道什麼?”
“你和獨孤傲背後的那個家族,姓什麼叫什麼,住在哪裡?”莫輕塵冷聲問。
“姓應,家主叫應濠,住在明月國,無雙城。”秦箏喃喃地說。
莫輕塵神色微動,竟然是應家?他聽說過,應家是無雙城之中的第二大家族,和慕容世家一樣,也是商賈之家。應家生意做得不小,雖然遠遠不如慕容世家,但在明月國也是數得上號的。
作爲曾經明月國的丞相,莫輕塵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譬如應家和明月國皇室關係很密切,明月國掌管兵器鑄造的兵部侍郎就姓應,是應濠的大兒子應傑。
應家,應該就是神兵門的叛徒殷家,大隱隱於市,僞裝得倒是很好。
應家自認爲是神兵門的正統,卻不敢對明月國皇室表明這一點,想必他們也知道,一旦暴露,就會被皇權啃噬得骨頭都不剩。所以他們在暗中尋找神兵令,只要找到神兵令,就可以坐實他們是神兵門正統,並且能夠得到驚天的財富,即便是暗中招兵買馬舉旗造反說不定都夠了。
“應傢什麼人對獨孤傲最重要?”莫輕塵看着秦箏問。
秦箏沉默了片刻之後,喃喃地說:“應家大小姐,應沁。”
“你喜歡獨孤傲?”莫輕塵看着秦箏問。
秦箏沉默不語,沒有回答莫輕塵的問題,在莫輕塵看來,就是默認了。
“醜丫頭,別傻了。”莫輕塵站了起來,看着秦箏似笑非笑地說,“你喜歡獨孤傲,可獨孤傲願意爲之付出性命的那個人,是應沁,我說得對嗎?”
秦箏垂着頭,彷彿沒有聽到莫輕塵的話。
“謝謝你提供的信息,放心,我家主子說了會留你一命,不會食言的。”莫輕塵話落就出去了。
秦箏猛然睜開眼睛,瞬間淚流滿面,許久之後,喃喃地說了一句:“師兄,對不起,我不能看着你死……”
這會兒纔是後半夜,莫輕塵還沒靠近主院,就聽到了一陣激越的琴聲。
莫輕塵脣角微勾,站在主院外面聽完了一首讓人心潮澎湃的曲子,才擡腳進去了。
“主子,那秦箏招了。”莫輕塵站在門口說。
“小天兒進來吧。”
莫輕塵推開門走進去,就看到穆妍坐在窗邊,面前放着一張琴,而蕭星寒正在旁邊作畫。
“她怎麼說?”穆妍看着莫輕塵問。
“秦箏說,她和獨孤傲背後的家族姓應,居住在明月國無雙城,主子或許聽說過無雙城的應家。”莫輕塵看着穆妍說。
穆妍微微點頭:“我是聽說過,只知道有這麼個家族而已。”
“應家家主名叫應濠,他的大兒子應傑是明月國掌管兵器鑄造的兵部侍郎,應家和慕容家一樣是商賈世家,生意做得不小。”莫輕塵對穆妍說。
“隱藏得倒是很好。”穆妍神色淡淡地說,“給慕容恕傳個消息,讓他盯着應家。”
“是。”莫輕塵點頭。
“好了,你去休息吧。”穆妍對莫輕塵說。一個明面上的商賈之家,大隱隱於市,想要消失是不可能的。穆妍打算先讓正在回無雙城路上的慕容恕到了無雙城之後就近盯着應家,再派劍龍衛過去看着,而穆妍和蕭星寒正月裡就要出發去明月國替厲嘯南迎娶明心瑤了,屆時可以親自過去處理應家的事情。
莫輕塵轉身,走到門口,又回頭問穆妍:“那個秦箏怎麼辦?”
“找個地方關着,不要讓她見到獨孤傲。”穆妍對莫輕塵說。現在不能放了獨孤傲和秦箏,不然會壞了她的事。
莫輕塵離開之後,穆妍轉頭就看到蕭星寒停筆了。她起身走過去,看着蕭星寒剛剛畫好的一幅畫笑了起來:“蕭寒寒,你的畫功有進步。”剛剛穆妍撫琴,蕭星寒在給她畫像,畫得非常傳神。
蕭星寒淨了手,從背後擁住了穆妍,聲音低沉地說:“既然你沒事,我們去睡覺,嗯?”
穆妍脣角微勾,轉身勾住了蕭星寒的脖子:“如此良辰,怎可辜負?”
蕭星寒眼眸一暗,把穆妍打橫抱起來,朝着牀邊走去……
大年初一,穆妍悠悠醒轉的時候已經是半晌了,她看着身上的曖昧痕跡,忍不住暗罵了一句:“禽獸!”蕭星寒還真是沒有辜負了好日子,精力旺盛地拉着穆妍折騰到天亮才罷休。
“娘……”
聽到外面傳來拓跋嚴的聲音,穆妍坐了起來。穿戴整齊的蕭星寒從外面進來了,神清氣爽的樣子讓穆妍看到很想咬他一口。
蕭星寒在給穆妍穿衣服,穆妍問他:“小嚴來了,怎麼沒進來?”
“他沒來。”蕭星寒很淡定地說。
這會兒被蕭星寒甩手扔出院子,被青木飛身接住的拓跋嚴繃着小臉說了一句:“老爹是個混蛋!”
青木呵呵一笑:“小嚴,叔叔帶你去玩兒。”
“我不要!”拓跋嚴皺着小眉頭說,“我要找娘!”
“夫人還沒醒呢,小嚴乖啊。”青木扛着拓跋嚴遠離了蕭星寒和穆妍的院子。
等穆妍起身洗漱吃完早飯的時候,才見到拓跋嚴。
“我今晚要和娘一起睡。”拓跋嚴抓着穆妍的手說。
“不行。”蕭星寒冷聲說。
“就要!”拓跋嚴小臉氣鼓鼓地瞪着蕭星寒。
“好。”穆妍笑着抱住了拓跋嚴,覺得拓跋嚴現在的樣子纔可愛嘛,這纔像個小孩子。
當然了,拓跋嚴當晚睡着之後就被蕭星寒“扔”出去了,等他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又在穆妍的牀上,他總感覺自己夢裡似乎被一個混蛋給騙了……
又過了兩天,宮裡定下了迎親隊伍出發的時間,就在正月十六,上元節過後。
正月初五,穆妍帶着拓跋嚴,一起暗中去了蘇丞相府。
“小言!”蘇綺熱情地抱住了拓跋嚴,“想不想姨母啊?”
拓跋嚴試圖掙脫蘇綺在他臉上捏來捏去的“魔爪”,並沒有成功,最後被蘇綺拎着去後花園一起滑冰去了。
“表哥。”穆妍在蘇霽對面坐了下來。
“小妍,收養拓跋良的兒子,是你的意思,還是蕭星寒的意思?”蘇霽看着穆妍微微一笑問道。他已經很確定,那個名叫蕭言朗的孩子,一定是北漠國那位已經喪生沙暴的皇太孫。
“表哥認爲呢?”穆妍反問。
“蕭星寒和拓跋良有交情?”蘇霽看着穆妍問。
穆妍脣角微勾:“沒錯。”蘇霽頭腦的確很聰明,拓跋嚴出事的時候,穆妍還在出嫁路上,能從北漠國把拓跋嚴帶回耒陽城的,只可能是蕭星寒的人。
“你們有什麼打算?”蘇霽問穆妍。
“沒有打算。”穆妍很淡定地說,“一個孩子而已,吃不了多少糧食,就養着唄。”
蘇霽笑了:“小妍,你倒是很豁達。”
“人生已經如此艱難,不豁達一點,還怎麼活?”穆妍似笑非笑地說,“表哥你說呢?”
蘇霽點頭:“你說得對。”
“表哥打算什麼時候去蕭家提親?”穆妍問蘇霽。
蘇霽脣角微勾:“明天。”
“除夕在宮裡,八公主刻意爲難心兒,表哥應該知道是爲什麼。”穆妍看着蘇霽說,“接下來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心兒如果受到了一點傷害,我家男人要砍你,我不會攔着,會給他遞刀子。”
“小妍果然是好狠的心。”蘇霽在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小妍放心,拓跋國新皇欲向天厲國求親,此事現在知道的人並不多,我已經勸皇上應下,並且爲皇上推薦了和親拓跋國的人選。”
穆妍嘖嘖感嘆:“表哥你真不是人,竟然讓那個嬌滴滴的八公主嫁到北漠國去,人家對你的一腔癡情,可真是餵了狗。”
“小妍,你明明很喜歡。”蘇霽脣角微勾。
“呵呵,我確實很喜歡。”穆妍笑了,“公主嘛,還不就是用來和親的,作爲一個和親公主,我對八公主深表‘同情’。”
“至於其他人,最好安分點,否則,我會讓她們生不如死。”蘇霽眼底閃過一道冷光。
“表哥,真該讓心兒親眼看看你現在這副黑心的死樣子。”穆妍看着蘇霽似笑非笑地說,“看她還想不想嫁給你。”
蘇霽很淡定地說:“心兒喜歡我,當然想嫁給我,小妍你不要挑撥離間。”
穆妍白了蘇霽一眼:“表哥,我要真想挑撥離間,你這輩子就等着打光棍兒吧!”
等穆妍和蘇霽聊完,去了蘇丞相府後花園,就看到蘇綺和拓跋嚴兩個人玩得不亦樂乎。拓跋嚴這會兒已經放開了,不時能夠聽到他的笑聲。
穆妍任由拓跋嚴和蘇綺玩了半天,期間她去陪蘇徵喝了幾杯茶,在蘇徵拉着她說要對弈的時候溜走了。
第二天是正月初六,蘇徵一大早帶着蘇霽和蘇綺,祖孫三人一起去了蕭家。
蕭心悅吃完早飯,正在看書的時候,突然聽到丫鬟稟報說蘇老丞相和蘇丞相以及蘇小姐都來了。
蕭心悅的手微微顫了一下,放下書站了起來。
“小姐要去見客嗎?換身新衣服吧,夫人年前爲小姐準備的新衣,有兩套還沒穿過呢!”蕭心悅的丫鬟提議到。
“不用……”蕭心悅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往門口走了兩步,小臉糾結了一下,轉身說,“還是換一身吧。”
就在蕭心悅換衣服的時候,那邊蕭源啓和寧如煙已經招待蘇家人落座喝茶了。
“蘇老親自登門拜訪,不知所爲何事?”蕭源啓十分客氣地問。他曾經不願學醫,蕭烜就讓他拜入了蘇徵門下,受了不少教誨。只是蕭源啓這些年因爲蕭星寒的事情,也不敢和蘇家走得太近,爲了避免厲皇猜忌。十年了,這是蘇徵第一次來蕭家。
“爲我孫兒向令愛提親。”蘇徵撫摸着長長的鬍子,笑呵呵地說,非常直接,一點兒都不委婉。
蕭源啓差點把手邊的茶杯給砸了,神色驚訝地和寧如煙對視了一眼,然後看向了端端正正地坐在蘇徵身旁的蘇霽,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爲何?”
蘇綺樂了:“蕭伯父,當然是因爲我大哥愛慕小心兒呀!”
“呵呵,阿綺說話直,源啓你不要介意。”蘇徵樂呵呵地說,“我這孫兒對令愛一見傾心,非令愛不娶,還請你們千萬要成全啊!”
蕭源啓嘴角抽了抽,蘇徵還說蘇綺說話直,蘇徵自己說話也夠直白的。
“這個,蘇丞相一表人才,我們家心兒,怕是高攀不起。”寧如煙覺得怪怪的,雖然她覺得自家女兒樣樣都好,但是蘇霽是誰?他可是整個耒陽城的小姐,甚至包括宮裡的金枝玉葉最想嫁的人,沒有之一。寧如煙一想到蕭心悅嫁給蘇霽,會被很多小姐嫉恨,就覺得這門親事不好,非常不好。
“蕭伯母,我大哥連武功都不會,哪算一表人才?是他高攀了心兒纔是。”蘇綺一臉認真地說。
蕭源啓和寧如煙都有些尷尬了,因爲這話他們沒法接。其實經過之前的賜婚風波,蕭源啓和寧如煙最近一直在考慮給蕭心悅找婆家的事情,暗中也考量了不少耒陽城裡的公子,總覺得他們家寶貝女兒嫁人之後會受欺負,思來想去就是覺得都不好。
“蕭伯父,蕭伯母,阿綺說得沒錯,是我高攀了。”蘇霽露出標準的晚輩笑。
“蘇相可千萬別這麼說。”蕭源啓輕咳了兩聲說,“蘇相的才華和能力,有目共睹。”
“那蕭伯父和蕭伯母對我大哥還有什麼不滿意呢?”蘇綺問。
“這……”寧如煙怎麼想都感覺怪怪的,“這件事,還是要問問心兒的意思……”
“小心兒!”蘇綺轉頭叫了一聲,然後起身去把在門口猶豫着要不要進來的蕭心悅給拉了進來。
蕭心悅身上穿了一條粉嫩嫩的裙子,更襯得她面容嬌美,乖巧可人。蘇霽看了蕭心悅一眼,蕭心悅也正好偷偷在看蘇霽,四目相對,蘇霽笑了,蕭心悅的臉一下子就紅透了。
蘇徵呵呵一笑,意味深長。蕭源啓和寧如煙一看蘇霽和蕭心悅的樣子,都愣住了,這明顯是郎有情妾有意,可他們家寶貝女兒什麼時候跟蘇霽有來往的?
“心兒,”寧如煙把蕭心悅拉到了身邊,看着蕭心悅柔聲問,“你告訴娘,你想嫁給蘇丞相嗎?”
蕭心悅看了一眼蘇霽,蘇霽正在對她笑,她臉色紅紅地說了一個字:“想。”
蕭源啓卻突然皺了眉:“蘇相,你跟小女不會是……”私相授受幾個字,蕭源啓說不出來。
蘇霽神色認真地說:“蕭伯父放心,晚輩心慕蕭小姐,但從未做過越矩之事。”
“你的荷包?”寧如煙突然看到了蘇霽腰間的荷包,神色微微變了變。那個荷包,寧如煙認得,當時她問起,蕭心悅說是做給蘇綺的。
蘇霽神色如常地說:“這個荷包,是晚輩從阿綺那裡借的。”
“爲何?”寧如煙問。她不討厭蘇霽,但是她可不能讓她女兒被人欺負了。
“爲了向皇上證明,蕭小姐不適合當太子側妃。”蘇霽意味深長地說。
蕭源啓和寧如煙的神色這下真的變了。當初的賜婚風波,如今想起來還有些後怕,而蕭源啓在朝爲官,其實後來暗中打聽過,打聽到的,只有在賜婚當天夜裡,蘇霽被厲皇責罰,在御書房外面跪了一整晚,原因沒有人知道。而第二天,賜婚聖旨就被厲皇收回去了。
蘇霽並沒有多說,他相信蕭源啓和寧如煙明白他在說什麼。
蕭源啓沉默了片刻,看着蕭心悅神色嚴肅地問:“心兒,你可是真的願意嫁給蘇相?”
蕭心悅點頭:“是的,我喜歡蘇丞相大人。”
蕭源啓微微嘆了一口氣:“既如此,我們似乎也沒有反對的理由了。”
蕭源啓知道,是蘇霽求了厲皇,讓蕭心悅擺脫了嫁入太子府的命運。而原本絕無可能收回的聖旨,如今已經收回去了,那麼不管蘇霽對厲皇說了什麼,都一定要兌現,所以,蕭心悅沒得選,只能嫁給蘇霽。
客觀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壞事,前提是蘇霽真心娶蕭心悅,而蕭心悅真心喜歡蘇霽。目前看來,事實就是如此。
以蕭源啓對蘇霽的瞭解,他很清楚,假如不是蘇霽真的看上了蕭心悅,他是不可能爲了其他任何人任何事情委屈自己娶一個不喜歡的女子爲妻的。
“那就這麼定了。”蘇徵樂呵呵地說,“源啓你放心,該有的禮數一樣都不會少,蘇家絕對不會虧待了心兒的。”
“謝謝爺爺。”蕭心悅看着蘇徵乖巧地說。
蕭源啓和寧如煙聽到蕭心悅這麼自然地管蘇徵叫爺爺,心中只有一個感覺,女大不中留啊……
“對了,這件事,妍兒知道嗎?”寧如煙問蘇綺。
“當然了。”蘇綺笑着說,“蕭伯母放心吧,有小表妹在,我大哥哪裡敢欺負小心兒?小表妹可是說了,假如我大哥讓小心兒受一點委屈,她就砍了我大哥。”
“嫂嫂真的這麼說嗎?”蕭心悅眼睛亮晶晶地問,在得到蘇綺肯定的回答之後,她高興地說,“那就太好了,以後蘇丞相大人再敢欺負我,我就告訴嫂嫂去!”
寧如煙愣了一下,再敢?什麼意思?蘇霽以前欺負過她家女兒?她家女兒不敢說?
看到蕭源啓和寧如煙又變了的臉色,蘇霽神色有些尷尬地說:“蕭伯父,蕭伯母,蕭小姐只是說笑,沒有別的意思。蕭小姐,是這樣嗎?”
對上蘇霽的目光,蕭心悅才意識到她剛剛一時有點小得意,好像說錯話了,趕緊開口說:“爹,娘,蘇丞相大人沒有欺負過我,你們不要誤會。”
“呵呵,”蘇徵笑着說,“年輕人的事情,就讓他們年輕人去處理吧,這樁親事就這麼定了。源啓啊,以後咱們就是親家了,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阿霽。”
“蘇老客氣了。”蕭源啓只能陪着笑說了這麼一句。
蘇家人離開之後,寧如煙拉着蕭心悅的手神色嚴肅地問:“那蘇霽是不是欺負你了?不要怕,告訴娘。”
蕭心悅眨了眨眼睛說:“沒有啊。”
“真沒有?”寧如煙不太相信。
蕭心悅微微紅了臉說:“真的沒有。”那天蘇丞相大人非要拉她的手,應該不算吧?他們都要成親了。
寧如煙敲了一下蕭心悅的額頭:“你這丫頭,真是大了。”
第二天,蘇霽入宮面聖,出宮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突然有個宮女攔住了蘇霽的路:“蘇丞相,我家公主有請。”
蘇霽面色一沉:“滾開!”
“蘇丞相放心,公主安排好了一切,她就在前面的亭子裡,不會被人發現的。”宮女垂眸說。
“本相再說一次,滾開!”蘇霽聲音幽寒地說。
“蘇丞相,我家公主只是有幾句話想跟蘇丞相說,如果蘇丞相這個面子都不給的話,未免太無情了。”宮女低着頭說。
蘇霽看着那個宮女,突然笑了:“好,前面帶路。”
蘇霽跟着宮女走了一段,進了皇宮中的一個小花園,花園的亭子裡面,坐了一個衣着華麗的少女。
“蘇丞相請。”宮女並沒有進去。
蘇霽擡腳進了亭子,神色淡淡地看着面前的厲筱柔問:“八公主找在下,有何貴幹?”
“蘇霽,今天父皇說,要讓我和親。”厲筱柔的神色出奇得平靜。
“恭喜八公主。”蘇霽的聲音毫無感情。
“是你做的對不對?”厲筱柔看着蘇霽問。
蘇霽神色淡淡地說:“我做了很多事,八公主指的哪件?”
“是你!是你讓父皇選了我去和親!”厲筱柔猛然站了起來,看着蘇霽的眼神滿是傷痛。
“是,又如何?”蘇霽看着厲筱柔說。
厲筱柔對上蘇霽冷漠的眼眸,苦笑連連,忍不住後退了兩步,扶着柱子站定,聲音悽悽地說:“蘇霽,你就這麼討厭我嗎?我知道,你喜歡蕭心悅,就因爲我除夕之夜爲難她,你就要置我於死地?你真是好狠的心!”
蘇霽神色冷漠地說:“八公主言重了,和親乃大喜之事,如果八公主不想嫁,要以死明志,在下無話可說。至於除夕夜宴上面的事情,八公主真的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你提前讓人準備的木劍,上面抹了媚毒,一旦蕭心悅碰了,她會有什麼下場,八公主心裡最清楚!”
厲筱柔神色一僵,顯然沒想到除夕夜宴上面她那個被打斷的計劃,蘇霽事後竟然調查得一清二楚。
蘇霽看着厲筱柔,突然笑了,笑得妖孽無雙:“八公主,你愛慕本相,本相早就知道,但你的癡心,在本相心中一文不值。不要再用那種眼神看着本相,本相只想作嘔。你聽好了,你現在之所以還活着,不過是因爲本相即將娶妻,心情很好不想開了殺戒。你如果不想和親,真有膽量以死明志,那本相佩服。否則的話,你最好認命,安分地當個和親公主,遠嫁北漠國。”
“蘇霽……我錯了……”這是蘇霽第一次對厲筱柔笑,她卻被嚇出了一身冷汗,臉色煞白地看着蘇霽說,“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你放我一條生路……我不想去和親……求求你放過我……”
厲筱柔沒有靠山,能在宮裡平安長大,還傍上了齊皇后,自然也不是真的傻。她只是之前太過迷戀蘇霽,總以爲自己早晚可以當上丞相夫人,在蘇霽對所有女人都很冷漠的時候,她可以耐心守候,可當她突然發現蘇霽有了心上人,嫉妒的火幾乎將她吞噬,才讓她在除夕夜宴做出了那樣衝動的事情來。
厲筱柔本以爲除夕夜宴上面被蕭王妃打斷,她沒有得手,那件事便沒有人知道了,卻沒想到蘇霽事後查得一清二楚!
厲筱柔真的怕了,她不想和親,她在宮裡處處逢迎,步步小心,爲的就是將來能嫁個好人家,可和親對她來說,就是死路一條。她也不傻,她知道天厲國和東陽國是盟友,而北漠國和天厲國是敵人,將來一旦開戰,她這個和親公主,根本沒有活路!而且北漠國路途遙遠,土地貧瘠,她一旦嫁過去,這輩子都回不了耒陽城,也沒有人會在意她的死活!
厲筱柔淚流滿面,看着蘇霽苦苦哀求,求蘇霽高擡貴手放她一馬,她知道蘇霽做得到。
蘇霽卻聲音殘忍地看着厲筱柔說:“八公主,北漠國風沙大,以後有你流淚的時候,現在,先省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