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萊走後不久,衛銘送千里許諾回了北溟聖域呼倫湖靈域冬臨島。而白旋鳳攜千里飛雪抵達北境雪域高原狼族棲息地。狼族的首領狼王冷麪青狼不但管理着他的子民,還管着這片雪域所有的狼羣。
說起這個國家裡的狼羣,簡直就是生活在天堂一樣,和睦相處,從不相互殘殺。原來,狼族裡有一個善良的巫師叫爾德,這爾德可不是一般的巫師,他十分效忠狼王,他用自己的法術改變了狼羣的脾氣,讓它們友好相處,共同享受人間樂趣。
狼族中最具戰鬥力的一系靈魂洞的主人狼破軍是狼魔家族的後人,天生以黑暗爲家,爲血液爲食的魔。靈魂洞暗無天日,終日鬼怨連連,但他非但不覺得厭煩,反而有些興奮。他的父王有萬千個子女,但王位卻只有一個。因此,從小便是相互間耍陰謀詭計,明爭暗鬥。每個兒子,爲了能夠將來成爲正統,從小便開始了殘酷的訓練。
話說千里飛雪追趕雪猴,拿到了她的純水晶匙,並把橙水晶還給了婉婷湘,便跟着白旋鳳繞過洛雪山,來到了狼族棲息地。千里飛雪不僅生的聰明乖巧,而且能說會道,十分惹狼王冷麪青狼喜愛。千里飛雪從小對白雪十分熱愛,故而也很喜歡這片雪域。
千里飛雪常年跟着白旋鳳跑在塞上江南,她看慣了這秀麗的風景,甚至有些煩了。就在前些日子,白旋鳳對她說:“我們要去北國走一趟,也就是我的故國狼族。”她十分興奮,高高興興地蹦了起來。
今早來到北國雪域高原,那白皚皚的雪別提讓飛雪有多陶醉了。這天北國靈狼部的首領這天領羣裡男人打獵,九皇子在一山坡上發現了正在欣賞雪景的飛雪。這飛雪在冬天雪地只穿着一件單薄的雪淨綢衣,絲毫也不感覺冷。這令九皇子破軍大吃一驚。
這個姑娘他在五歲時見過。
破軍不忘,記得他五歲便與深山豺狼虎豹作戰,每每這個時候,他總會用他嬌小的雙手撕碎虎狼,將它們的血液吸食乾淨。再後來他又屠殺仙族,喝他們富含靈氣的精血。他的手上,捧着餘熱未散盡的仙人心臟,淒厲的狂笑着。
忽然,一條鞭子狠狠地將他纏繞起來,重重的甩在地上。劇烈的撞擊使得他胸中像有烈火在焚燒,一口腥臭的濃血噴涌出來,將他的青衣染成了黑色。
在他的面前,是一個清麗可人的三歲小女孩,她儼然是仙族之人,而且功力很深,他不是對手。
“魔族之人,死不足惜,今日我就要降妖除魔。”她小小碧玉年紀龍行虎步間霸氣橫生,平靜的地面像是突然間地崩山塌,搖晃起來。
“菲兒,放過他,他是你師父的侄子,狼族九皇子,狼破軍,今後你們之間可有非常深厚的緣分。”一個美得讓人不敢正視的鵝黃衣裳的絕世女子從樹後走出來,拉住少女的手,神色神秘而妖冶。鵝黃色鑲金邊的袍子,宛如一塊無暇美玉熔鑄成玉人,即使靜靜地站在那裡,也是丰姿奇秀,神韻獨超,給人一種高貴清華感。
沉頓了一會兒,她瞪着他,道:“滾。”
從那以後,破軍的腦海終日揮不去那抹誘人的倩影,他後來打聽到那日襲擊他的小女孩,是冬臨最後的女兒千里飛雪,也是海皇之母上蒼千里芙幽的養女。
飛雪,飛雪。那不止一次唸叨着這個名字,每唸叨一次,他心中的愛就加劇一分,愛每加劇一分,他渴望再次見到她的悸動便加劇一分。現如今,他見到她了,只是她還對他有映像嗎?她還記得他嗎?
首領以爲是什麼神人到此,趕忙領衆人跪下膜拜。他們哪裡知道,千里飛雪一生下來便不懼寒冷,體寒如冰。飛雪一看這麼多奇怪的大男人對着她下跪,心裡就慌了起來,轉身就跑。到了山頭一看,那些人還跪在那裡,飛雪就少了點害怕,也看出來他們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就又回到他們跟前說:“我是狼族第一公主白旋鳳的徒弟,你們是誰呀?”這狼族有自己的方土語言,根本聽不懂雪兒說什麼。
而狼族九皇子狼破軍從小熟知漢語,他對首領解釋說:“她是咱們狼族長公主白狼旋鳳的女兒,名雪,是咱們雪域高原上的雪公主,也是我將來要娶的妻子。”
“雪公主,雪公主……”他們叫吆着,做好了一付像擔架一樣的東西,拉飛雪坐上,把她擡回部落,並在經常祭祀的地方搭建了一個草屋,像神人一樣供奉起來。
就這樣,雪兒在狼族部落住了下來。千里飛雪早已不記得五歲那年的破軍,只是從今往後破軍常來看望飛雪,並給她帶來許多禮物。
一天,他給她帶來了一顆藍寶石。破軍對千里飛雪說:“有個古老的傳說,天上曾經有個天狼在孤獨的天河中愛上了一個天女,天狼爲了天女可以放棄一切,乃至可以放棄他的神力,可他的愛卻得不到天女的回報,終於有一天天狼在孤獨中含淚死去,天狼的事被上神所感動,上神把天狼的一顆眼淚化成了一顆有魔力的寶石。”
千里飛雪拿着寶石左看右看,道:“難不成就是這顆寶石,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異樣。”
破軍道:“這顆靈性的寶石雖然出場帶着悲劇,但卻美麗動人,你不覺得嗎?”
千里飛雪在耳鬢間摩挲了一下,道:“形狀還比較圓,顏色還比較光潤,手感還比較好。只是件觀賞品而已,沒多大用處。”
破軍解釋道:“這你可不懂了,它的用處可大了,每天晚上枕着睡覺,可以使大腦氣血通順,並能養顏潤膚,明目聰耳,可神奇了。”
千里飛雪側耳聽着,來了興趣,道:“你從哪兒得的?”
破軍道:“這是我靈狼家祖傳的,專門給未來的媳婦兒的。”
千里飛雪頓時臉蛋微微起紅,嬌嗔道:“去,誰要做你媳婦兒。”
破軍厚着臉皮道:“你不做我媳婦兒,誰做我媳婦兒,我可是未來北國的王。”
破軍於是在飛雪半推半就中,給她戴上了藍寶石。飛雪的心像一朵蘭花一樣盛放,幽然自若,吐氣如嵐。
千萬個美麗的未來,抵不上一個溫暖的現在。
天氣涼了,轉眼天空已經飄起了雪花。她說她在忙沒有時間。第四天,他正在納悶以爲自己做錯事了讓她生氣的時候,她主動找你遞給你一條嶄新的毛線圍巾。有些歪歪扭扭的針腳,讓他很是感動。
最怕的就是她一直覺得很重要的人,而他最重要的人卻不是我。曾經,她想和他分享她的所有秘密,但現在,他成了她心底的秘密。不如就承認一下,他們沒有那麼堅強,也不像那樣刀槍不入,他們只是想被溫暖的抱一下。
幸福,從沒捷徑,也沒有完美無瑕,只有經營,只靠真心。
在心底有那麼一個人,已不是戀人也成不了朋友,無關喜不喜歡,總是會很習慣的想起你,然後只是希望你一切都好。時間在走,年齡在長。懂得的多了,看透的多了,生活中,很多細小的問題,換個角度,或者稍微忍一忍,你都能笑着處理好。心態是調整出來的,笑着看世界,世界會還你一份好心情。
千里飛雪在狼族十分受人尊敬,天天被人供奉着,簡直就成了那裡的首領,她教那裡人們學語言,教他們種莊稼,教他們紡織,總之,她讓那裡的人們像冬臨神人的子民一樣生活起來。
呼倫湖,冬臨島。
一人一襲金色綢衣獨站在下墜的曼陀羅花中,那些白色翩舞的精美曼陀羅落在她青絲中,如大朵大朵綻放的盛世芳華……
“公主,你看冬苑的曼陀羅花又漫天飛舞了,遍地都是潔白的花瓣,彷彿聖界的精靈。”一個身形高大的白衣女子妙目圓睜,拉着一個個子頗爲高俊的男孩走近。
“娘,聖安。”千里芙幽回過身,淡然一笑,望向他們,只見白旋鳳領着小王子過來了。男孩一身金邊藍袍向她問好,臉蛋十分秀氣溫純,眉眼間盡顯和氣,可以看出長大後他的性格定非常穩重大度。
“你從狼族回來了?鳳兒。”千里芙幽優雅地淡笑,那笑容裡有不爲人知的心事。
“是啊!公主。飛雪那丫頭貪玩,留在了雪域,可能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冬臨島。”白旋鳳犀利的眼光中參雜着莫名的情愫,只靜靜侍立一旁,溫言道。
“好,就隨那丫頭。“千里芙幽不去理會這事兒,靠近男孩,吻了一下他光潔飽滿的額頭,低頭除去他髮絲間遺落的枯枝樹葉,輕切地對他說。“星織,今日武功學得怎樣?”
“娘,星織武功學得很好,有了狼姨的教導,星織懂得了很多道理,這多虧了母親讓狼姨當我的乳孃。”海星織雙目含笑,頗爲開心地說。
千里芙幽望了望白旋鳳,有些不解,心想何以這孩子如此開心,小時候總是一副沉靜模樣,如今卻開心了良多,真是有些納悶。
“你這孩子就是會說,我就是讓他看了看列國史記與儒家經典而已,他就興奮地開心了好幾天,問他,她卻一字都不肯透露。這孩子,全繼承了你和風前落的優點。”白旋鳳鳳眸中閃動了一絲異樣的光芒,定定望了望前方,雲霧飄渺處遠山如黛色,良久,輕聲嘆息:“不知風前落如今可好?”
“你在孩子面前提他做甚,還嫌我們母子不夠苦?”千里芙幽雙目含蘊,氣焰頗漲,拂金袖轉頭冷酷地說:“我早就忘了這個人,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一陣風颳過,拂面有些微冷,白旋鳳站在寒風中微微咳嗽了一聲。
說到這,海星織溫潤如水的眸子中有了一絲漣漪,“母親,我知道你們口中的不良人風前落就是我的生身父親,雖然我問你你不肯說,問狼姨,狼姨也不肯對我多說,但我知道他就是我父親。”頓了頓,海星織緊皺雙眉,“孩兒就是不明白您爲什麼不肯告訴我實情。”
“星織……”白旋鳳看着千里芙幽眼神不太對勁,連忙拉住海星織,轉而頗帶歉意地對千里芙幽說:“公主,事已至此,鳳兒不敢多說,但星織……星知他還是個孩子,這孩子剛生出來就會說話,自是當世奇才,可是自從你不肯抱他,他就一直不哭不鬧,直如呆瓜,一歲多了都不言不語的,當時還以爲……以爲他被你嚇傻了,如今,你又不肯讓他認爹,你真的對這個孩子好生殘忍,連我這樣冷血無情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白旋鳳說完,心中卻有些後悔,他們這一家子的事關我一個外人何事?用得着我拼命說嗎?可是看了看海星織那傷痛的神情,她閉了閉眼眸,沉重道:“星織,你莫怪狼姨頂撞你母親。”
“星織不怪狼姨,只是星織不解母親爲何不和父親在一起,還請狼姨告訴我。”白色的曼陀羅花瓣似乎也隨着海星織黯然的眼神漸漸抹上灰塵……
千里芙幽依舊眼神睥睨,威武嫵媚的臉龐不曾有絲毫傷心之意,轉過身去,朝青石小徑中緩緩走去,遠遠地留下一句:“明日,你帶他去尋他父親吧。”
到了晚上,冬臨島林間露水滿地,野菊花香氣撲鼻而來,只覺秋寒深重,秋月無聲……
海星織穿着單薄地藍色袍子獨自走在林子裡,雙手抱着七絃琴,一臉憂鬱的神色,神色間卻又一股說不出的高貴嫺雅之氣。
她來到鴿子棚,那裡飼養了有一百多隻健壯的白鴿,是傳信的能手。他從衣襟裡取出信箋,綁在鴿子腿上,放飛白鴿。隨後,望着遠處飛入夜色中的白鴿輕輕嚅語:“飛雪,你回來吧,海哥哥擔心你。狼族乃是非之地,多年殺戮不止,我不希望你沾染上血腥。”隨後,收斂擔憂,往燈火樓閣處走去。
狼族,北境雪域高原。
千里飛雪正在氈房內梳洗準備睡覺,突然發現窗臺飛來一隻比較肥大的白鴿,她一看,心下了然,定是海哥哥擔心她,給她寫信呢!取下海星織的信箋,她打開一看,上面用楷書寫着:“雪妹,哥擔心你,望早日回島。”
千里飛雪看後,淡然笑了笑,心道:海哥哥怎麼這麼關心起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過……她想了想,海星織這麼晚傳信來一定有苦衷,她必須趕回冬臨島看看。
於是,千里飛雪在房中收拾起行囊來。正收拾完畢,準備去告別狼王時,狼破軍突然進屋來。他一席烏金黑衣,繫着銅色的厚厚腰帶,衣服背後繡着巨大的狼圖騰,一副威武不屈的模樣。
“怎麼,這麼急着收拾呢?想走?”狼·破軍有些不解,眉目間全是鬱悶神色,“在狼族的生活不好好的,爲什麼想走呢?難道我們虧待了你不成?”想到與千里飛雪戀愛不久,飛雪便要離開,狼破軍有些失落。
千里飛雪語氣中有些不耐煩,快速說:“冬臨島有事,我必須告別狼族,儘快回島,你不要攔我。”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狼破軍想也沒想便說出這句話,令千里飛雪有些驚訝,她瞪大了眼睛,有些匪夷所思地說:”你可是狼族九皇子呢!狼王還有意授你武功,再說狼族還有很多事等着你做呢,你怎麼能跟我走?你這是不孝順。“
“怕什麼,我不是有你?”狼·破軍眉毛斜斜一挑,樣子頗爲霸氣地說。
“你啊,就是不務正業。”飛雪不忘打擊他的自信。
“話說我將是未來北國的王,我可要娶你做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的,你可不能反悔。”破軍第二次說這話的時候,飛雪竟然又一愣,隨後卻笑了,如花般無暇的面龐上綻放着青春的驕傲,“是啊,我沒忘了,只是你一定不許忘記。”
來到狼王的禮賬,聽破軍說要去冬臨島學習仙術,狼王頗爲驚歎,心想:破軍雖有狼族學業課程在身,但冬臨島秘術聞名世界,破軍此去也不失一件美事。於是應允。
告別狼王,飛雪和破軍開始向東北呼倫湖行去。
一路上,觀賞着雪域雪景,因有禦寒術防身,也不覺冷。千里飛雪問破軍:“你還沒聽說過冬臨島吧?”
破軍熱血方剛的臉上有了一絲愉快的笑意,道:“我還真不知道冬臨島呢。你說說看,它究竟有何不同之處。”
於是千里飛雪開始講冬臨島的事情,她目光幽遠,神色自然,綿綿說道,浩瀚海的邊緣,崑崙山的盡頭。有一個浩大的明珠湖泊,叫呼倫湖……
呼倫湖中有一個一年四季都飄着雪的小島,名冬臨島。
島上有片蒼翠的竹林,竹林裡又有湖,稱竹心小湖。竹心小湖裡的水清涼的如秋天青草上的露珠。湖邊的風涼爽如故。
竹心小湖旁住着狼族第一長公主白旋鳳與她的三位女弟子:千里飛雪,倩寧,白纖舞。
她們服侍着同一個男人海星織,並稱自己是他最尊貴的侍女。海星織是上蒼千里芙幽與極帝風前落的兒子,地位尊貴,尊稱海皇星尊,統治九域之外東南西北四海。而他的這三位侍女是來至異域的三位公主,千里飛雪爲狼族雪公主,倩寧爲禾楚島國公主,而白纖舞是後來的崑崙仙界金族公主。
白纖舞的身份一直以來是冬臨島的秘密與禁忌,精明如白旋鳳,自然知道其中緣故,但不到時候公開,她只視她爲女兒一般。
千里飛雪、倩寧、白纖舞三人從小被冬臨秘密安排接受各種殘酷特訓,習得一身好本領,並受冬臨總護法白旋鳳差事,行走江湖,接手各種武林事務,被外界稱作竹心小湖少女殺手。她們在白旋鳳的調教下,來去如風如電,紀律嚴謹,性格霹靂火辣。
因此白旋鳳這些年頭名聲大噪,她臊辣,行事果決,是一位堪比男性的女中巾幗。而現在的冬臨島·竹心小湖,因爲白旋鳳培養的這個少女殺手組織揚名天下,成爲一個江湖談之變色的地方。
普通人無法知道它在那裡,但從這座島裡出去的人,不但個個絕色天香,而且琴棋書畫,卜卦星象,無一不通。更讓人膽寒的,是她們功夫。
有人曾見過白玉堂堂主纖舞的功夫,但卻永遠也說不出話了。江湖人問之,知情者只是滿臉的驚懼,汗毛直立。
也有人見過白雪堂堂主千里飛雪的邪魅的輕功,只不過是一眨眼的瞬息,白雪飄過,就不知蹤影。
如果這些只是傳聞,那麼魅堂堂主倩寧的千面易容術,就足以讓所有的人膽寒。誰也不知道身邊的好友或紅顏是否會忽然給你一刀,然後,你會眼睜睜看着帶血的短刀從你的胸膛裡慢慢拔出來,然後一絲魅惑的聲音在你耳邊飄繞,她是妖精,是雨中的妖精。
於是,就是這樣的一個組織,在江湖人的嘴裡,沒有人敢於半點不敬。只是這樣的敬仰,又懷着內心的懼怕。
可以想象以公主爲陪侍的海星織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優雅、高貴,溫和如玉……是江湖上對他的傳言。魅堂堂主倩寧爲他端茶送水,白雪堂堂主千里飛雪與她比試武功,白玉堂堂主纖舞在他懷裡撒嬌,訴說心事,這的的確確是一個名門貴公子的生活。
而今年,海星織剛滿十八歲,便親自點將,統兵十萬,準備橫掃冰族,統一四海,成爲四海的領袖——海皇星尊。而正是這一年,等四海風波過後,她的生母上蒼千里芙幽親自爲他物色了一個妙齡少女成爲他的結髮堂妻。
她便是蓬萊仙島的十八公主水溫玉……
千里飛雪言畢,破軍拍手鼓掌,叫好!飛雪又說:“你要是見到了海哥哥,定不要欺負他寬厚。要不然,我可饒不了你。”
狼破軍笑了笑,墨色的眸子有絲醋意,“海皇如此厲害,武功高深莫測,我又怎能佔得了便宜,怕是你愛他甚過愛我,才說這樣傷我心的話。”千里飛雪知破軍極其敏感,也不試讓,只一笑了之。
途徑茵茵茜勒大草原,來到呼倫湖,正是凌晨。他們租了一艘船,渡湖。
坐在船頭,千里飛雪遙望遠處飄渺的雪峰,語笑嫣然:“破軍,你看,前方就是我的家。”
破軍站起來,透過霧靄,望去,只見遠處有一座毓秀淋漓的小島出現在視眼中,不覺讚道:“果然是天下第一島,仙風仙霖,四處可覺。”
千里飛雪掩住回家的喜悅,拉着破軍登上冬臨島,舶船後,沿着湖邊小徑一直往裡走,穿過一片茂密的樹林,不一會兒便來到了竹心小湖。
“這兒便是我的住處,我帶你去見海哥哥。”
千里飛雪拉着英俊的狼·破軍往四海閣走去。經過一片曼陀羅花海,走到建有二層閣樓的四海閣門口,只見一個黑衣紅裙的少女端着一個玉碗從閣中走了出來,她明眸善昧,一張方形小臉上有一口極其鮮豔的紅脣。
破軍定睛一看,心想:都說大口能吃四方,這女人一定有些本事。
只聽千里飛雪介紹:“這是海哥哥的侍者禾楚島國倩寧公主,也就是我師父的二弟子竹心小湖魅堂堂主。”
“你好,見到姑娘,很榮幸。”破軍伸手錶示友好。
倩寧點頭表示歡迎,頓了頓,便說:“海剛起來,你們可以進去打擾他。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多說了。”說完,轉身朝湖畔那邊走去。
破軍回頭望了望她的背影,沉思一會兒,說出:“姑娘可否是去湖邊取仙露。”
倩寧停了停,道出:“正是。”
破軍青澀冷酷的臉龐有了一些溫暖的笑意,徐徐說道:“我看到曼陀羅花海中的仙露甚佳,姑娘可以一去。”
倩寧沒有回身,只道了一句:“謝謝。”便揚長遠去。
“走了,見海哥哥要緊。”千里飛雪拉了拉破軍的衣襟,有些嗔怒地說:“瞧你看她那個眼神,魂都沒了。你可知她是魅堂第一殺手,殺人如麻,心可毒着呢!”
“有你毒嗎?你不是說你排行竹心小湖頭號殺手,那比之她如何?”破軍饒有興致地問。
“她比我嘛,還是差那麼一點,不過,我挺佩服她的用毒,她可是用毒高手。”千里飛雪沒有說謊,論武功,倩寧的確比不上她,可論用毒,怕是沒有人及得上海星織身旁這個頗爲俏麗的近身侍者了。
走近海苑,只見海星織又在練習他的七玄琴。琴聲從上次一別越發嫺熟,極其悠揚動聽。
“海哥哥,雪回來了。”聽見樓下“噔噔蹬”的腳步聲,海星織披了一件繡有四海潮涯的外套,準備會客。
只見千里飛雪一身明媚白裙出現在他眼前,身旁還拉着一個頗爲英俊的帥小夥,海星織呆了,竟一時語塞,好一會兒纔開口問:“飛兒,這是……”
“哦,”千里飛雪開始興致頗高地向海星織介紹:“這是狼族九皇子狼·破軍。”
“您好,海皇。”破軍禮貌地向海星織伸出手問好,冰山般冷酷的面龐露出淡淡微笑,可仍透着一股寒氣,令人不覺寒冷。
“咳咳,你好。”海皇和他握了握手,隨即朝飛雪說:“飛兒,在狼族生活的怎麼樣,有沒有頑皮鬧事啊!”
“海哥哥,你說得什麼呢?飛雪性子雖然有些乖僻,可也不是不講理,又怎會鬧事?”飛雪俏臉凝霜,正經不二地說。
“哦,那怎麼還把一個大男人帶回冬臨島了,這豈不有悖倫理常情。”
海星織雖然知道飛雪行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可是也不料想她會帶回一個男人,有些不思解。
千里飛雪翹起了嘴巴,冷冷的眸子投射出冰寒的光芒,道:“什麼倫理常情,我偏不遵守,我喜歡誰,我就要把誰帶回了,管他什麼風聲雨聲,哼!”說完,便擺着俏臉,雙手抱胸,偏至一邊。
“飛雪……”破軍輕輕喊了她一句,隨即頗爲傲氣地對海星織說:“其實我和飛雪是真正的戀人,還有……她在狼族的生活都是我打理,過得相當不錯。你說,是吧?飛雪。”
“好,好,今日不見,飛雪的脾氣又見長了。”海星織眼神溫潤地環顧四周,只見屋子裡來了破軍,便不曾有暖氣,心下微微擔心,只道:“飛兒,好了,海哥哥只是開玩笑,你不必當真。說真的,這段時間我要離島一趟,你好生與破軍在島上修養。”
千里飛雪這才消氣,忙問:“海哥哥近日要去哪兒?”
海沒有透露,只微微笑着,說:“秘密,還不能說。”
幾個人在冬院玩耍,那叫白纖舞的小丫頭不知從哪冒出來,特別靈秀,有詩云:輕羅小扇白蘭花,纖腰玉帶舞天紗,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
海星織望着她,只見她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細緻的臉蛋上掃出淺淺的憂慮,讓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見猶憐的心動。
千里飛雪注視着海星織,微微動容。不知纖纖與海什麼關係。整天膩在一起,這纔不像體統呢!
飛雪挑釁纖纖說道:“你的衣服真好看哦!”
破軍望着飛雪,說道:“你是花叢中的蝴蝶,是百合花中的蓓蕾。無論什麼衣服穿到你的身上,總是那麼端莊、好看。”
冬臨冰室。
白旋鳳一身白色常服,披頭散髮,閉目獨坐於冰室中的寒冰玉牀上,那麼冰冷的氣質,如霜似雪。她兩手平放腿上,似在運氣打坐。這時候,一個嬌小玲瓏的小女孩提着籃子來到了冰室外。
“纖舞,何事?”白旋鳳一聽腳步聲,便知來人定是她最心愛的小徒兒纖舞這丫頭。
冰室的門緩緩打開,只見白纖舞穿着素色棉裙,桃子形的臉色有一雙浩大的水眸,十分明亮晶亮,緩步走進來,向白旋鳳問好,“師傅,早上好,我爲你送來了早餐。”白纖舞兩片薄脣輕啓。
“好。放這吧!”白旋鳳威武端莊的笑容裡似有一把鋒利的刀,纖舞卻並不畏懼她的威嚴,撒嬌道:“師傅,海哥哥已經動身,準備去碧落海外迷霧森林了。”白纖舞說着,把籃子中的食物取出來,遞給白旋鳳。白旋鳳輕輕接過一塊脆酥餅,放脣邊咬噬,似乎打趣道:“哦,纖舞是捨不得師傅還是捨不得你的海哥哥?”
“師傅說得是哪裡話,我當然是捨不得師傅!”白纖舞眸子突然有些暗色,咬着薄薄的下脣謹慎地說。
白旋鳳瞧着白纖舞的神態,心想:這小妮子,三天兩天膩着海星織陪她玩,如今來爲我送食,多半是捨不得她的海哥哥,想讓我留住他。於是說道:“纖舞啊!師傅不是說了嗎,今後你就和星織一塊叫我狼姨,在我面前不必約束。”
白纖舞卻仍一副倔傲的神態,由着性子說:“師傅傳授我絕世武功,您在纖舞心中,永遠是尊敬的師長。”
白旋鳳心語:這丫頭小小年紀,就一副輸不起的樣式,長大後一定是個頂尖的女強人。卻道:“纖舞,今年可是十一歲,生辰快到了吧。”
白纖舞點點頭,明亮的眸子閃過一絲悸動,“是的,今年冬至便是我十一歲生日,多虧師傅提醒,不然我自己都快忘了。”
白旋鳳吃完糕點,便叫白纖舞把籃子用蓋子蓋住封好,站起來用帕子抹乾嘴巴,揮揮手朝她道:“時間不早了,我該去見海星織了,你退下吧。”
白旋鳳說完,白纖舞並沒有立即離去,只靜靜在冰室站了片刻,隨即急切地說:“出島究竟是爲了什麼事啊?海哥哥能不能留下?”
白旋鳳脣邊落下一個詭譎的微笑,披了一件鳳羽輕衣,把長髮用銀絲帶利索地綁起,便拉着纖舞往冰室外走,當冰室的門徐徐落下,她纔開口:“海哥哥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心急什麼?話說小別甚新歡,你整日纏着海星織,海星織不煩纔怪。”
“海哥哥煩我了麼?”白纖舞呆立在冰室外,半響不語。秋風瑟瑟,吹起一地金黃落葉,捲入雲霄。
“你可知海星織近年要完婚,新婚夫人便是蓬萊仙島的十八公主。”白旋鳳“咳咳”咳嗽了幾聲,終於說出了肺腑之言。“海自有他的生活,你現在不懂事,每天尋他玩,要他陪你解悶,的確是你不懂事。你可知,你自己以後也會成家,也會有自己的男人,如果還這般纏着海,心可就太不明白了。”
白纖舞聽後,一滴眼淚擱在眼眶,心裡覺得好痛,像有針在扎。“不會的,海哥哥不會娶親的,他說要永遠陪着小小的……”白纖舞越想越生氣,扔開籃子,朝着去竹心小湖的小徑一路揮淚跑去。
一天夜晚,練完白旋鳳囑咐的武功心法,飛雪獨坐冬亭中。冬亭在冬園裡。冬,深冬,雪花飛舞。
竹心小湖有春夏秋冬四園,各園中又各自種着四時植物。若要看桃花和杏只能去春園,荷花自然盛開在夏園中的池塘中,秋園中種植是菊和海棠,而曼陀羅華也只是在冬園中怒放。成片成片,繽紛在鵝毛大雪中,猶如神界的銀月……愛冬園,不僅是因爲她的名字中有雪喜愛冬天的植物與雪花,她的性情也像這冬日般凜冽與高貴。
“身不由已。”千里飛雪對着冬亭外的雪花暗自嘆息着。
“太晚了,回去睡吧。”說話的年輕男子已在櫻花樹下的陰影處站了許久,光線黯淡看不清他的臉,只是高大健壯的身軀卻有着如此輕柔的聲音。
“再呆一會,好嗎?”千里飛雪低聲懇求道。
“聽話,明天還要訓練你會很累,現在不好好休息,你的身子又哪裡吃得住。”
破軍依然在勸:“菲兒,你看起風了……”知道千里飛雪心緒不寧所以他已經留她獨自在亭中坐了很久了,可是坐得再久又能改變什麼呢?該來的終究要來不是嗎?千里飛雪明白。
她嘆了口氣,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走下亭來,那青年提着盞小巧的燈籠打頭,千里飛雪隨後跟着,一同向着冬園外走去。穿過月洞門,繞過一叢竹籬圍着的秋菊,甬道上光滑的卵石似一塊塊的玉石,散在星空下,星光璀燦。
他們走得很慢,千里飛雪嬌弱的身體在秋風中如同一片柳絮,看在眼裡這青年人不由心中不忍停下腳步伸出了他的右手輕輕扶住了她。
千里飛雪凝視着他,低聲道:“破軍……”嘴角浮起一絲微笑眼中的憂鬱卻一如既往。
破軍也笑了笑,燈籠搖曳着,光芒照在他的臉上,原本這很英俊的臉卻因着這笑容而顯得生動而帥氣。
風大起來了,捲起地上的殘菊和枯葉在半空中轉着舞着。
破軍替千里飛雪緊了緊披風。
這時風中傳來一種淡淡的香氣,當然不是花香,雪花又本是無香味的,這是種比花香淡而更雅更神秘的香氣。香氣是從甬道盡頭那幢由遊廊環抱的翠色的小樓傳來的,那便是飛雪的繡房竹心小築了。
竹心小築是幢全由紫檀木所建的小巧的閨樓,千里飛雪和兩個貼身使女的臥房在二樓。
千里飛雪低着頭,破軍一直在看着她,他突然柔聲道:“好好睡,再不許胡思亂想,會做個快樂的姑娘,你可是答應我的。”
千里飛雪只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然後頭也不回地拾級上樓,留下身後破軍癡癡的眼神。千里飛雪害怕這樣的眼神,那會使她忍不住要落淚。
“要堅強,以後不許再在人前流淚。”這是破軍在每次約會後對她說的話。
她不可以哭泣,但要在江湖做到真正的堅強又談何容易。
回到,竹心小築,兩個使女替她卸妝梳洗。她們休息睡下後,午夜,她卻怎麼也睡不着,在牀上翻來覆去。心中有個聲音在不斷念想……
破軍,你會一直待我如初嗎?
一晚上,千里飛雪都因爲破軍的愛輾轉反側,思緒綿綿,腦袋混亂得很,在狼族的那一幕幕紛至沓來,竟全無睡意,清醒得很。
千里飛雪叫來服侍她的兩個丫鬟,初一、十五兩人,一個爲她扇扇子,一個爲她撫琴,到了後半夜,纔有點睏意。
話說初一十五兩人是一對十七歲的雙胞胎姐妹,那是比千里飛雪還大那麼幾歲,性子那是極好的,從不敢到雪公主面前多說一句話,唯命是從的,性格倒也嫺靜,十分得千里飛雪喜歡。
那天晚上,千里飛雪腦袋中全是破軍的身影面龐,從懂事起,她一直奮發自強,苦於練武,自己想都沒想過,有一天會被這個冷峻的男人搞得頭昏目眩,不思茶飯。但少女時期的女子萌生情動時,都會對異性思戀飢渴,就連她這個叛逆張狂的尖嘴丫頭都不例外。
“小姐,那麼您就嫁給九皇子吧。”當千里飛雪問初一十五兩位姐姐狼族九皇子怎麼樣時,初一十分俏皮的說。
千里飛雪一愣,這個問題她從未想過,只口中帶笑得說,“好啊,初一姐姐取笑我。”
初一身着白色女僕裝,靜靜地坐在千里飛雪牀邊,樂此不疲地幫千里飛雪扇着橢圓形的金絲扇,小口輕輕開合,說道:“狼族九皇子狼破軍一副冷峻華麗好面龐,八尺有餘好身材,不怒自威好/性情,人人見了,敬仰三分,畏懼三分,可是個不錯的公子,小姐可不要錯過了這個男人。”
“哦……”千里飛雪眯着彎彎的眉目,腦海中又浮現出破軍的冷峻模樣。狹長的雙眼皮眼睛,透着萬古不化的深邃,眼珠在陽光下是青翠的墨綠色,有一絲絲外漏的邪惡的氣息,眉毛如攢山遠黛,俊朗英豪不乏內秀,還有那厚重的脣瓣,透着一點點淡紫色,怎麼卻……有點兒小小的陰險氣息,她怎麼有這樣的錯覺,打住,打住,破軍的頭腦一向無害的,思想健康,思維敏捷……
“小姐,你又出神了,快睡吧,我扇着呢!”初一望了望牆角處琴案旁的十五,她的手靈活的在琴絃上浮動,十指纖纖,如同玉質。她的頭微微低俯,嘴角含着絲絲春意,正如她的表情所示,她彈的是雅曲《春江花月夜》。
琴聲絲絲入耳,優美動聽之極,飛雪聽着琴律,漸漸打起了瞌睡。
“小姐,小姐,飛雪小姐……”初一見她睡了,連忙幫她拉上棉被。暮春時節,天氣還是有些乍暖還寒,如不注意保暖,很容易感冒的。
十五也打了一個哈欠,放下手中的古琴,走過來看了看千里飛雪。只見她的睡臉安詳,像一個不悟世事的天之驕子,誰也想不到是狼族第一長公主及陰謀家白旋鳳手下首席女殺手。
”十五姐姐別走,我還想……聽琴……”千里飛雪突然口中呢喃,一隻纖長的細手緊緊拉住了初一的裙襬。忽而,眉毛一舒,又沉沉的睡了去。
“呵呵,這個不怕勞煩我們的大家公主。”初一笑了笑,蹲下身,把千里飛雪手中的裙子布料輕輕鬆開,對十五說:“小姐睡了,我們也去睡吧。真是好累啊!”十五點點頭,“嗯,好,初一姐姐。”
夜靜了,所有人都睡了,花兒也合上了花苞,睡了……
清晨一大早,衆人便去送海星織。纖舞更是梨花帶雨,依依不捨地告別海哥哥。海星織與白旋鳳一起上路,告別衆人,遠去了。海星織走的時候,悄悄在飛雪耳邊說:“一定要好好珍惜眼前人。”千里飛雪聽後,抿嘴笑了。
下午,飛雪還在睡午覺,就聽到初一姐姐說海少爺來信了。“快念給我聽。”飛雪急忙爬了起來,睜開水汪汪大眼睛,一臉的驚詫,“海哥哥究竟幹嘛去了呀?怎麼這麼快就來信了?是不是有好消息?”
初一打開信箋,念道:“雪妹,我終於見到我的父親了,他便是青國的王子風前落。他的眼睛是棕色的,十分涵靜。他的頭髮十分美麗,就如青絲濡染般飄逸。他告訴我他最愛二月的梨花,那勝雪的花蕊,所以他建立了中原第一正義山莊落梨山莊。見到他我十分快樂,便一起在山野茶樓小坐,我們一直談到現在,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嗯……我很快樂!有父親的感覺真好!希望與雪妹分享這份快樂。海星織,最愛你的海哥哥。”
“哦!原來是海哥哥去找他的父親了。真好!”提到親人,千里飛雪雖爲海星織感到慶幸,可不免有些悲痛。自己從小連父母的名字都不知道呢!這真是讓人憎恨。
海哥哥常說:“去喜歡你喜歡的人,去做你想做的事,就把這些當做你青春裡最後的任性。”
千里飛雪常奉這句話爲經典,可是當一種緣分快到盡頭的時候,才知道人的心力有限,並不是每一份感情都能夠真正珍惜。
時光蒼涼,感覺眼眶依然清澈。青色年華里,破軍問千里飛雪:“你心目中的英雄,是什麼樣子的?”
千里飛雪漫不經心地說:“英雄?我的英雄?他最好能給我那樣一種生活。”
破軍問:什麼生活?飛雪只說了八個字:“錦衣玉食,安逸自由。”
怎麼是那樣?他晃了晃自己的頭,道:“我一直以爲,英雄就是擁有絕世武功,能夠呼風喚雨,扭轉乾坤,拯救蒼生的那樣一種人呢……”
千里飛雪關於英雄的那種概念,對小時候的破軍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他開始想,要怎樣纔可以成爲她說的那種英雄,能夠給她錦衣玉食安逸自由的生活。
千里飛雪一臉漠然地望着遠方:“別瞎想了,在太平盛世,錦衣玉食的生活,可以通過考取功名得到,在這種亂世,就只能靠一身盔甲一匹戰馬一雙鐵蹄得到了,而你……”
她斜看了一眼破軍:“你會什麼?”
她把他說得有一點沮喪,他低着頭,默默地走到了一邊。
他不動聲色地說:“宿命給我們的結局,是分離。”
她有些悵惘,也接受,那些又暖又美的往事浮現,竟掉了一滴眼淚。分離是一種傷害。
黃昏的草原如一片暗色的海洋。她牽着他的戰馬,目送他離開。沒有任何傷痛,只有回憶,所有的情緣都被歲月沉澱。
八歲,他樂此不疲地扯着她的頭髮。與他打架,而她總占上方。
十歲,他學會了射箭,從此他的帳篷內總出現插着羽箭的禽類。
他說她不懂風情,她說風情是什麼?是露嗎?其實他知道那真是太低級的風情,只能算表面功夫,於是總冷漠地說:“色相吸引,離風情差得太遠。”
很久很久以後,她才知道,要讓十五六歲的男孩透過女生的外表看到她們細膩美好而敏感的內心,是多麼難的事情。她也知道了,有時候內心的傷比身體的傷更疼,就像鮫人,腳踩在刀子上,血卻滴在心裡。
十月的雪域草原,剛下過一場雨,天空迷離而寂寥,空氣清新得透明。微風吹來丁香花的芬芳,離離的原野上,繁花似錦,含羞吐豔。美麗的小雛菊迎風搖曳。腿兒細長的馬駒在牧場上追逐奔騰,他與她牽着長着烈烈絨毛的小戰馬奔跑散步。天藍藍的,整個人頓時變得鮮亮,通透起來。
之後,他被家族圍困起來練武習字,彼此很少見面。她隨白旋鳳回到冬臨島竹心小湖的那天,接到他用鸚哥傳給的信:“我想你陪在我身邊,安靜的,平淡的。”
她不顧衆人阻擾去看他,她知道他從小身體有些寒涼。那天,她穿着雪衫裙走進他的錦帳。幾滴墨打黑了牆角的瓷桌,她略帶責怪地說:“九皇子大意了,這麼美的青花。”說着掏出身上的手絹細細將墨拭去,手絹扔到書桌上,不回頭地走開了。
破軍看着千里飛雪飄然離去的背影,沉悶地推了下書桌,沒有多言語。
她不在的日子,他思念她飢渴,便偷偷跑出狼族去冬臨島看她。每個晚上,通往海灘,經過樹林,抵達竹心小湖的那條小徑,不知他們走過多少次,常常是他在海邊練功,菲兒伏在他的膝上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抱她回去。
那段日子恬美而寧靜,是飛雪心中最美的時候。但……後來,因爲破軍的性情大變,這段日子成爲了她心中永遠的痛。
海星織回冬臨島的途中,忽而想起那一年初夏。
傍晚,晚霞綻放在天邊,海星織在竹心小湖畔彈奏着七絃琴。
琴聲悠悠,如花開溪邊。
他身穿金邊藍袍,席地而坐,眉宇間竟是落寞憔悴,但全身散發着說不出的高貴之氣,令人不敢逼視。
這時,跑過來一個穿着白色衣裙的小女孩,“海哥哥”地叫着。他反過頭一看,原來是纖舞。她冰雪雕琢,小仙女一般,雙眼滴溜溜地四下轉動。
白纖舞奔跑至前,牽着海星織的手,踏着野花野草,在竹林裡暢意奔跑起來。邊跑,邊呼。
“海哥哥愛小小嗎?小小好喜歡你啊!”
風吹動竹林,颯颯聲響。她的聲音甜美的如那風吹湖水。海回頭,見她笑顏燦爛,天真如許……
海心思澄澈,心緒卻如雲霧般齊齊翻涌起來,心中油然念道:“知妹呼!喜妹樂!舍妹於君,爲妻,可好?”言罷,忽而直直搖頭嘆息,心中着實不知其滋味!只嘆命運蹉跎,因緣際會,一切自由天定。忽而一笑,匆匆趕路。
幾個月前。
崑崙山。漫天飛雪。
“父親,你說這世間一切轉眼成空,我們又留得住什麼呢?”
“否極泰來,乾坤運轉,我們在一切流年歲月中是留不住什麼,留住的只有那個所謂的回憶。”
“父親,你真的不怕嗎?”
“此事不容多議,我心意已決,你多說無益。”
這裡是一片冰雪的世界。一層又一層的冰層中凍着一個人,他煎熬地忍受着來至天地間的嚴寒,冰成了他的骨,雪成了他的肉。縱使你你已有深絕的功力,但這痛楚恐怕也承受不住。
“我可以的,你回去吧,小海。”
海星織穿着秀有金色紋路的深藍衣,一派氣質非凡,他面帶憂色,望着冰層中道骨仙風的父親。
“即使你這虐己,與她一起承受如此深重的苦難,也無法左右天命。”
“但我可以保護她,從她一出生就保護她。”癡心的聖尊。
海星織無奈的嘆息。
“她不會記得你。”
風前落笑的很甜:“十年的嚴寒算的了什麼,反正她還要很久很久才能醒來。她不記得我有什麼關係,我會記得她。前一世她已經吃了很多苦,我不要她這一世還很辛苦,我會祝她找到她這一世的真命天子。我會等着她,記着她。祝她幸福。即使她不愛我,即使我不可能在她身邊。”
“但是忍受了不死的寂寞與孤獨,才能換來守護她一生一世,是不夠的,你知道究竟還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嗎?”
風前落笑言:“不過是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的悲哀罷了。”
海星織搖搖頭,眼中有憂愁。
“還會有一個詛咒。”
“詛咒?!”
“當你成爲仙人的那一刻,當你變成不死之身的那一刻,會有一個詛咒降臨到她身上。”
“爲什麼?”
“你想讓她轉世,也未必要付出一些代價,世間的道理豈非一向如此。”
“會是怎樣的詛咒?”聖尊驚怔。
少年盛裝如許,站在崑崙之巔,絕美的容顏靈動剔透如漫天飛舞的雪花。
聖尊長長地嘆息。
漫長的歲月……
一年年花開花謝,一年年春夏秋冬……
沒有人煙的山洞。迷路的小鳥偶爾飛來一兩隻,拍拍翅膀,啄些草籽。山洞很深,小鳥的叫聲無法傳到山洞深處。那深處,有萬年寒冰,厚厚的冰層中,有通透流光的雪影。
“她永遠都得不到心上人的愛,就如她永遠都不會再愛你一樣。”浩瀚海的盡頭傳來一聲聲古怪的聲音,唱響崑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