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以退爲進

朱祁銘回到秋浦軒,回到了那個簡陋而又寒氣襲人的地方。他心如止水,靜靜打量一眼空空蕩蕩的廳堂,將兩個已然熄滅的火爐移至內室,而後獨坐於案邊,半閉上眼睛,享受寂寥帶來的特殊快感。

“皇上駕到!”

聽見內侍響亮的通傳聲,他恍若未聞,直到腳步聲響至門前才張目,從容起身上前。

“臣越王祁銘叩見陛下,聖躬萬福。”

皇上的氣色極好,眉眼間的晦暗之色蕩然無存。九五之尊就想上前親手扶起朱祁銘,一眼望去,卻見數年不見的堂弟姿容嚴整,臉上有凜然之色,這才意識到,越王已經成年了,那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三弟”不復存在,眼前的這個越王雖是天子的臣下,但已是寵辱不驚,如今召之未必會再來,而揮之則必將遠去!

皇上站在那裡有片刻的走神。

“快快請起!”

五名閣臣分站於皇上側後躬身施禮,“參見越王殿下。”

朱祁銘起身,目光徐徐掃過曹鼐、陳循、馬愉、苗衷、高谷的臉,而後拱手回禮。

皇上移目掃視廳堂,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他的心思還來不及落到秋浦軒上。

“越王,並非朕有意冷落你,實在是朝務繁冗,朕無暇分心。”

“陛下做陛下的明君,臣做臣的閒王,豈敢勞陛下掛念!”

皇上盯着朱祁銘微垂的眉眼,哂然一笑,“你並未閒着,‘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你在替朕分憂。”

“臣只是正好趕上了而已,換作是別人也會去做。”

曹鼐上前一步,“陛下,越王在順義縣救朝鮮使臣可以說是巧遇,但在遼東勸退也先,今日又平息了安南與占城之間的紛爭,這可不是趕巧,越王能解社稷大難!”

“越王能做別人做不了的難事,功在社稷!”陳循附和道。

社稷?皇上笑色一斂,凝目而思,表情幾經變換,折射出了他搖擺不定的內心。

“叩見皇帝陛下!”

王振、胡濙、喜寧喘着氣先後入內,顯然是知道皇上的行蹤後匆匆趕來的。朱祁銘掃一眼三人,就從細微的表情中讀出了胡濙的難堪和王振、喜寧的不安。

博吉特!朱

祁銘很想叫上一聲,還想看看喜寧的斷指和屁股上的劍傷,可惜喜寧的衣袍與長袖遮住了一切。不過,這樣的念頭一閃即逝,在皇上看似不經意的觀察下,他的目光瞬間落在了門外的馮鐸身上。

“平身。”皇上衝王振等三人揮揮手,目光從朱祁銘臉上一掃而過。

王振、胡濙、喜寧轉對朱祁銘施禮,“參見越王殿下”

朱祁銘衝三人拱手回禮,暗地裡有些佩服王振的表演功夫。王振打破御前免禮的慣例,隨胡濙、喜寧行了面聖禮,只爲抹去貿然給他這個親王施禮而產生的違和感,一切都顯得那麼的不露痕跡。

若王振不對天子行禮而直接對一個親王施禮,那簡直就是逆天了!

見朱祁銘禮敬王振、胡濙、喜寧三人,皇上輕輕一笑,目光落在了朱祁銘的服飾上。

眼前的越王邪毒已解,容貌堪稱美甲京城,只是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咦,他穿着一身尋常服飾,哪還像個親王!

“越王,你的親王冠袍、常服呢?”

聞言,馮鐸入內,“回陛下,越王殿下尚無親王冠袍、常服,宴請安南、占城兩國使臣時,借了郕王的冠袍,已託人還了回去。”

皇上扭頭看向喜寧,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很快又頓住了。

朱祁銘看在眼裡,立馬躬身道:“陛下日理萬機,內侍監都在跟着忙碌,皇太后想到了這一層,便命女官趕製親王冠袍、常服,料再過幾日即可完工。”

皇上一怔,“難得你如此懂事!”目光一轉,打量起秋浦軒的室內陳設來,旋即臉色一沉,張嘴似想口出厲言,忽又移目看向馮鐸,低聲道:“就你一人服侍越王?”

“越王殿下身邊就小奴一人。”

皇上沉吟片刻,目光掃向王振,“先生······”只開了個頭就戛然而止。

朱祁銘笑道:“臣初來乍到,尚未見到王公公,王公公恐怕還不知道秋浦軒裡的詳情。”

那邊陳循搖搖頭,“越王入京時,想必皇上已吩咐過內侍監。說到底,一個親王不管他身居何處,即將何往,他始終都是親王,皇上豈會視越王如庶民!”

庶民?不是有秋浦軒住麼?還能去會同館大吃大喝,哪像個

庶民!王振氣惱陳循多嘴,卻不便發作,心裡只怕恨死了一大羣內官親信,雖然那些人一向依照他這個首席太監的喜好行事,讓他享受到了呼風喚雨的快意,過足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癮,可他們卻趕在這個節骨眼上,腦子轉得比豬還慢,這不是添亂嗎!

朱祁銘再次輕笑,“王公公要近侍陛下理政,豈能擅離職守?眼下大家的心思都放在社稷大事上,臣有吃有喝有地方住,並不覺得自己受了委屈。”

皇上疑惑地望了朱祁銘一眼,不太相信這樣的話會出自堂弟之口,但疑惑只是冒了個頭而已,他哪有閒心犯疑?他這個天子自身的尷尬也是顯而易見的!目中浮起怒意,等轉身看王振時,卻換了一臉的親和之色,“先······”經朱祁銘一頓王公公、王公公亂叫,“先生”二字竟然叫不出口了,“仔細查查,看是哪個蠢奴如此粗心。”

不待王振應承,那邊馬愉驚道:“這秋浦軒爲何這般寒冷?臣在這裡呆了不出一刻,竟像掉進了冰窟窿一般!”

就像受了感染似的,皇上身子微微抖動了一下,“馮鐸,這麼冷的天,爲何不生火爐?”

馮鐸茫然搜尋着堂中不翼而飛的火爐,朱祁銘搶先答道:“陛下,皇太后命人送來了三十斤紅羅炭,臣不敢擅用。”

“秋浦軒的紅羅炭竟要皇太后從自己的用度裡分!”皇上目中露出寒意,鼻息在漸漸加重,眼看雷霆之怒即將爆發。

就在這時,朱祁銘突然想到了馮鐸,“內官大多盡職,望陛下息怒。就拿馮鐸來說吧,他服侍太皇太后多年,又隨臣外出數載,不計得失,不問前程,不愧是太皇太后生前調教過的人!臣一想到他當初服侍太皇太后的那番忠心,便覺得有愧於他。今日惜薪司的田立、石邦倒是來過秋浦軒,要馮鐸去惜薪司領三十斤紅羅炭來,他們一番好意,馮鐸豈能不領情?只是今日馮鐸要隨臣去會同館,故而擱下了取炭一事。”

馮鐸嘴一癟,一肚子委屈似的,“越王殿下身邊只有小奴一人,田公公有吩咐,小奴敢不從命?”頓了頓,嘟囔道:“誰叫小奴是小鐸子呢!”

“小鐸子?”皇上忿然轉身出門,俄而門外傳來滾雷般的吼聲:“田立等一幫蠢奴只配在直殿監灑掃庭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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