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任人欺凌

松樹堡緊鄰長城,周邊一帶人煙稀少,大部分人口聚居於城堡內,城堡附近還散落着五六個村莊,除城堡、村莊之外,其它地方都是茫茫荒野,很難見到人影。

在現代人看來,長城是古代中國閉關鎖國的象徵。可是,在競爭條件極其嚴酷、戰爭綿延不斷的古代,華夏大地用不着長城的時候極少,天下無敵手、周邊無敵人的盛唐時期,長城無疑是多餘的,而更多的時候,中國根本就無力平定千古虜患,這個時候,長城就是最大的良心工程了,它保護着北方無數黎明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

千古胡兵屈仰止,萬重血肉鑄安寧!

可惜,自宣德以來,北方虜患愈來愈盛,而大規模的長城建造尚未展開,大明的九邊到處都漏着風,邊民的苦難歲月開始了。

因邊關關不住門,所以整個秋天,不時有小股瓦剌武士前來與刀疤臉等人碰面,加上斗篷男給刀疤臉增派了四個人手,朱祁銘的脫逃希望越來越渺茫。

更加糟糕的是,刀疤臉並沒有遵從斗篷男的吩咐,依然將朱祁銘當作小廝使喚。而且,或許是因爲邊關近在眼前而他們卻遲遲不能越境的緣故,瓦剌人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差,態度越來越惡劣,看朱祁銘、王魁時,眼中都透着一股子狼性。

身處深山老林,終日面對一羣兇狠的瓦剌人,最好的選擇就是小心迴避,在被人支配的時間裡做好小廝的活,在自己可支配的時間裡躲到一邊讀書習武。

直到有一天,朱祁銘的目光離開《戰國策》,無意間打量周圍的山林時,才發覺天地之間似乎起了明顯變化,漸黃的秋草,天邊的雁陣,還有蕭蕭而下的“無邊落木”,無不昭示着暑已盡,寒將至。

南去的雁陣觸動了朱祁銘心中最柔軟的地方,淡淡的心思似天邊的流雲,隨風緩緩南去。

“想京城了?”王魁挨着朱祁銘坐下,然後躺在地上,望着空中的人字形雁陣,眼中透着些許的悲涼。

朱祁銘打量着身邊的王魁,心情十分複雜。從初見時的厭惡,到後來的些許同情,再到如今的基本信任,朱祁銘對王魁的印象在慢慢改變。就衝他幾次冒死保護自己,當初給出那份信任也是萬分值得的。

像朱祁銘這麼一個小孩,處在狼羣中,要想生存下來,身邊有值得信

任的人至關重要,而且,他還要投入真情實感,用心呵護那份彌足珍貴的信任。

“我在想王府學堂的往事。歐陽長史並非我的師傅,卻時常爲我解文釋義,助我長進。王叔也是如此,若非王叔教導,我恐怕連《左傳》、《戰國策》的字都認不全。”朱祁銘說得很真誠,眼中的感激之情很自然地流露了出來。

王魁眉間一動,目光閃亮,但神色旋即黯淡了下來。“我有個弟弟,八年前,他才十三歲,讀書也像你這般聰明,街坊鄰居都稱他爲神童。”

“想必他早已金榜題名了!”話一出口,朱祁銘便後悔了,他隱隱覺得王魁的不幸大概源於此。

果然,王魁嘴角一陣抽搐,眼中淚光浮動,“有一次,兩幫京城地痞聚衆鬥毆,殃及一對過路的母女,那母親當場就被一柄飛刀奪去了性命,我弟弟剛好路過,見小女孩哭得可伶,便忍不住多了句嘴,結果······”說到這裡,王魁已泣不成聲。

朱祁銘將一隻手搭在了王魁的臂上。

王魁強忍住悲傷,續道:“我弟弟話沒說完,就被人架走了,三天後,有人在郊外發現了他的屍體,已被野狗啃得不成樣子,只是靠身上的衣服和配物才辨出是他。”王魁泣聲已止,淚水卻淌成了河。

“一羣痞子而已,順天府豈會置之不理!”朱祁銘忿然道。

王魁緩緩搖着頭,“這場鬥毆死傷無數,還殃及許多路人,轟動了整個京城。可是,順天府派人只查了數日,便查不下去了,因爲此案背後牽涉到一名朝中要員的長子。”

“誰?”

“當朝元輔楊士奇!當年宣德皇帝不願動他,如今年幼的正統皇帝更不會動他!”

朱祁銘對楊士奇長子的惡行素有耳聞,想想楊士奇是如今臺閣體詩文的代表人物,名望極高,門生故吏遍天下,天子要動這麼一個人物,肯定是有許多顧忌的。不過,朱祁銘想不通,一個飽讀聖賢書的高士爲何會有這麼不堪的兒子,而楊士奇的護犢之舉又讓聖言的普世價值無形中打了折扣。

“我咽不下這口氣,便四處申冤鳴屈,不料引來了殺身之禍,父母妻兒被迫遠避他鄉,至今生死不明,我則被人一路追殺,直至三年前瓦剌人將我從殺手的刀下救出。”王魁臉上淚痕已風乾,面色顯

得無比淒涼與落寞。

朱祁銘暗道:你落寞至此,那是因爲你沒有走對路,沒有找對人,讀了那麼多的書,卻不知萬事萬物相生相剋的道理,不去從楊士奇的政敵那裡做文章,真是笨死了!

王魁悽然一笑,音調莫名其妙地突然拔高了幾分,“原想靠瓦剌人來報仇雪恨,如今看來,此念當真是愚不可及!三年來,我幫着瓦剌人作惡,雖非我本意,但還是因此而背上了終生都洗不清的罪孽,到頭來還將成爲瓦剌人的刀下之鬼,可悲!”

朱祁銘瞟了不遠處的瓦剌人一眼,覺得王魁的話肯定有一些字眼飄入了他們耳中。果然,瓦剌人一臉兇相地圍了過來。

“誰叫你們聚在一起的?滾開!”刀疤臉一腳將朱祁銘踢得翻了幾個跟頭。

王魁怒吼一聲,飛身而起,只是這次瓦剌人動真的了,五道人影像羣鳥一般飛入空中,短暫的羣攻之後,隨着骨裂聲的響起,王魁如斷線的風箏那樣墜落下來。

一名瓦剌武士的腳狠狠踩在王魁胸膛上,又一陣骨頭斷裂的聲音響起,殷紅的血順着王魁的嘴角汩汩而下。

四名漢裝武士圍攏過來,冷冷掃了一眼,然後搖頭而去。

朱祁銘驚訝地看着眼前的慘狀,身不由己地朝王魁那邊跑去,屁股上突然捱了一腳,這次是那個受過箭傷的傢伙賞給他的。

在地上翻滾片刻,雙手撐地定住身子,忍着多處疼痛,回望王魁痛苦的表情,只覺得自己在這天地之間是如此的渺小,當初喊出的“做蓋世英雄”一語只是一個海口而已!

耳邊響起了刀疤臉冷酷的聲音:“快去燒水!再不老實,就讓王魁死掉!”

朱祁銘擦擦嘴角混着塵土的血漬,清空心中所有的情緒,讓自己歸於平靜,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竈堆······

蒼茫的暮色中,瓦剌人吃飽喝足後放鬆了戒備,朱祁銘小心翼翼地鑽進王魁的氈房,將一碗水放在他頭邊,自懷中掏出兩塊烤肉來。

“王叔,醒醒。你何必求死?不值得!”朱祁銘低聲道。

昏睡中的王魁悠悠醒來,望望地上的水碗和朱祁銘手上的乾肉,眼中的淚花被篝火投來的微光照亮。

“殿下,多謝!”

稱呼變了,語氣令人聞之心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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