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滿樓此時的這一舉動,就是一種“以退爲進”。一開始氣頭上的他,偏就不管不顧,跟陳家槓上了,作爲一個頗有名望、修爲無比深厚的強大尊者,要對陳天陌一個年少晚輩出手教訓。這種以大欺小、不顧身份的行爲,自然令陳家衆人感到憤懣不平,斷然無法接受。
而現在,林滿樓心中的怒氣和護短心切的心情,稍作平復與緩和後,也意識到自己執意的做法,實在不合他老一輩強者的身份。如果他真的將陳天陌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給教訓了一頓,爲自己的孫子出了氣、“討回公道”,那他縱橫靈術師界幾十年的名望,恐怕免不了爲人不齒。
因此,林滿樓此時腦袋一轉,想出了讓隨同自己前來的林家強者出手,給陳天陌點苦頭吃吃的點子。剛纔陳天陌要面對的,還是一尊實力至少超越了八階的無匹強者,現在林滿樓“鬆口”以後,只要對上一名林家的普通族人就可以了。而且,如果他能夠在二十個回合內撐住不敗,還可以“幸運”地免於責罰呢!
當然,以隨行的這些人的實力,林滿樓不假思索地堅信,陳天陌是斷然沒有這個機會的。
如此一來,這番“巨大”的“讓步”之下,就會起到很好的迷惑效果,在場衆人的心目中,林滿樓爲老不尊、以大欺小的不利形象,或許就會淡化許多。
然而,陳浩瀚等人的心中,可是如鏡子般亮堂得很。陳天陌當時和林冠龍的那場爭端,從一開始,明明就是林冠龍橫行跋扈在先啊!陳天陌實際上就沒有做錯什麼。林滿樓對他的所謂“教訓”和“追究”,便更是無從說起。又何來“退一步”的荒誕說法?
心頭一凜,陳浩瀚驟然縮緊的深邃瞳孔中,寒意暴閃,彷彿就要噴涌而出,席捲天地。他原本就堅毅威嚴的臉龐,此時繃得緊緊的,宛如一塊剛硬的石板,容不得半分質疑和動搖。
“林滿樓,我告訴你,不要打這些障眼用的歪點子了!這件事,陳天陌明明就沒有任何值得指摘的地方。你再在這裡撒潑耍賴,我可真...”
“家主大人!且慢!”
就在這時,一道清朗冷峻的聲音,突然響起,令箭在弦上的陳浩瀚和陳羅英,都是驀地一愣,旋即齊刷刷地循聲望去,便見面色平靜如湖的陳天陌,正直直地看向他們,靈動瑩潤的眼眸中,透出堅定不移的目光。
“怎麼,陳天陌,你有何事?”眉頭微蹙,陳浩瀚低聲問道,想聽聽陳天陌在這種關頭,又有什麼想法。
炯炯有神的雙眸中,精芒閃動,神采奕奕。陳天陌英氣蓬勃的面容上,沒有絲毫的懼色,甚至隱隱地透出幾分堅定與期待!
“家主大人,我答應林老,前去一戰!”
“什麼?你小子沒瘋吧?”
聽聞此言,陳浩瀚和陳羅英兩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瞬間脫口而出,原本威嚴十足的蒼勁臉龐上,也頓時瀰漫着驚訝與難以置信之色。
“我沒聽錯吧,四長老?這小子說他要去一戰?”
轉頭看向陳羅英,陳浩瀚身爲一位身經百戰的名門之主,平日裡一貫以剛毅威嚴示人的他,此時一下子被陳天陌的語出驚人震住了,竟是一臉的茫然和呆滯。
“你...你小子在這說什麼夢話呢!在族會上表現不錯,就開始飄飄然了,啊?”
被陳浩瀚問得楞了一下,四長老陳羅英,隨即又反應了回來,對着陳天陌的腦袋就是一下,低聲罵道。
被四長老這麼劈頭蓋臉一頓訓,陳天陌怔了一下,旋即目光又變得堅毅了起來,灼灼地直視着兩位家族的高層,沒有絲毫的動搖和退縮,聲音中帶着仿若不可撼動的力量。
“家主大人,四長老,我知道你們對我的擔心。我當然知道,對手是林家修武多年的高手,修爲不俗。但是,我並不是貿然應戰。我對自己的實力,有足夠的信心。即使和林家的那些高手對上,我也有不小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請你們相信晚輩,容許我前去應戰!”
一抹焦急之色,浮上陳浩瀚緊皺的眉宇之間,他急忙道:“我們冒不起這個險啊!你再怎麼有信心,那些人畢竟年齡比你大上一大截,修爲強大。靈術師交手,電光石火之間,誰能保證你不會出什麼意外?到時候,你要是真有了什麼三長兩短,你可知道以你的天賦資質,家族會是多大的損失?”
微微一笑,陳天陌雲淡風輕的英俊面龐上,洋溢着傲人的自信,道:“這點請家主大人和四長老放心。那林老雖然不顧身份,一意孤行,但‘教訓’我的分寸,他定然還是清楚的。我只是打了他的孫子一頓,他難道還會爲此將一名陳家的人置於死地,徹底地觸怒陳家?”
“所以,我頂多受一些不重的皮肉之苦。林老他逼得這麼兇,其實就是因爲護短,心疼他的孫子,他要的也就是給林冠龍出氣、討回公道這麼一個象徵。”
聽了陳天陌這一番頭頭是道的闡釋,陳浩瀚和陳羅英兩人,原來內心中焦急的情緒,也平復了許多,同時不由地對陳天陌生出幾分訝異和讚賞。
剛纔面對林家三長老這等人物胡攪蠻纏式的,對陳家未來最被寄予厚望的頂樑柱——陳天陌的咄咄相逼,兩位陳家的大人物,焦急與威嚴之餘,卻意外地疏於分析林滿樓的態度和處境。沒想到,一直處在這場複雜爭端的中心的陳天陌,在林滿樓那樣恐怖的威脅和壓力下,還能一直保持住冷靜,想清此時此刻的形勢。
這等心性...真不像是一個處於十三歲的輕狂年紀的少年該有的啊!
在心裡默默糾結着,陳浩瀚沉吟了好一會,還是憂心忡忡地低聲道:“陳天陌,我還是不能讓你冒這個險。這件事,其實完全不需要你非得去應戰不可的。我們陳家就是擺出堅決不讓的態度,量他林滿樓再怎麼不管不顧,也斷然不敢上升到兩家紛爭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