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很柔和的穿過竹子和芭蕉葉疊加的縫隙,我輕輕睜開眼睛,窗外鬱鬱蔥蔥的原始樹木變幻爲光與影的交織,坐起來環顧整個小木屋也沒有熟悉的氣息,穿着睡衣光着腳跑了出去零亂了頭髮,依舊只有我一個人還有自顧自憐的影子。
擔心與焦急在心裡無限的膨脹,抓狂一般拿起手機撥打再熟悉不過的號碼,而“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久久充斥在耳邊,滾燙的沙灘燃燒着光着腳的我,極目遠眺,四處搜尋,小慕真的不見了。
心存僥倖的回到小木屋,遠遠的就看見一個服務生攙着半裸着上身的小慕踉蹌的走過來,我上前扶住了小慕,疑惑的問那個服務生:“請問你知道他去那兒了嗎?”
“這位先生在海盜吧一直喝到天亮,我勸他別喝了,可他就是不聽,還拉着我說莫名其妙的話,你是他女朋友嗎?”
“不是,我是他同事,你把他交給我吧!謝謝你了。”
“不謝!”服務生將小慕扶給我又順手指了指他的鞋說,“海盜吧還有一雙一模一樣的鞋,我只顧扶他忘記拿了。”
“哦”我應了一聲。
攙着一身酒氣的小慕搖搖晃晃的回到了木屋,可他嘴裡依舊不清不楚的嘀咕着斷斷續續的字,將耳朵湊過去也聽不到一句連貫的話。不知出於一種什麼心態,我拿出相機開始錄下他醉醺醺齷齪的樣子,一邊錄象一邊解說:“看,這是SWEET雜誌編輯部小慕同學在三亞的經典造型,一個男人的皮膚這麼白真是天怒人怨,他竟然拋棄我喝了一休的椰清酒後終於迷途知返。”
我將鏡頭推到他的嘴邊,繼續說:“現在來個局部特寫,快看!他嘴裡還不聽的念着咒語,一定是媽祖廟的保護神在他身上顯靈了,再看他迷離的眼睛,半醒半睜的好像在偷窺別人;看!他結實的臂膀卻看不到一塊發達的肌肉,還有他穿着情侶人字拖,又買了一個給……”我把鏡頭推到他腳上的時候竟哽咽的連“我”字都說不出來,心像被無數支箭射穿了一樣的痛,相機和我一起落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這樣靜坐了多久,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光着腳一路狂跑到海盜吧,向服務員拿了那雙被我昨晚弄丟和扔掉的一模一樣的鞋,穿上後感覺和之前那雙有點不同,有一種心疼的錯覺。
回到木屋,小慕還在那兒呼呼大睡,我知道他借酒消愁是真的傷心了,根源是我,如果這輩子在感情上我虧欠了誰的話,小慕就是那個唯一的人,躲不掉的情債不知道拿什麼來還。
我撿起相機,目不轉睛的看着剛纔給小慕拍的VCR,時不時的發出傻傻地笑聲,他睡覺的樣子很可愛,這種時光很美好,美好的讓人心碎。
這時手機鈴聲伴着震動響徹整個屋子,顯示屏上居然是李允東的號碼,我怕吵醒小慕沒有一絲猶豫的摁了接聽鍵:“喂,你好。”
“喂,安鹿雨,你現在在哪兒?我想見你!”他的聲音透出一絲難過。
我很敏感的問:“你怎麼了?你哭了?”
“沒有,
我只是有點想你,想念你的笑聲。”
“哦”我有點驚訝於他說的一字一句,但卻感覺異樣。
“我在昨晚那個海邊等你。”
“呃……”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電話就掛斷了。
我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小慕,說服自己就去一會兒,然後帶着墨鏡穿着吊帶裙和小慕買的鞋來到了昨晚的那個海邊,很遠的就聽到李允東踏着浪花搖着右手在喊我:“安鹿雨,我在這裡。”
我透過墨鏡看到他古銅色的皮膚和模棱不清的臉龐,走過去頓了一下說:“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所以才……”沒有再說下去是因爲李允東的臉忽然變得很僵硬。
他像在逃避什麼似的說:“你怎麼知道我不開心?我只是想喝酒了。”
我用洞悉了一切的聲音揭露他的虛僞說:“你不用狡辯,因爲你只有不開心的時候纔會想到我,也只有不開心所以纔想用酒精麻痹神經。”
他走到焦灼的細沙上,背對着我喃喃的說:“是嗎?我是這樣的人嗎?”
“隨便你吧!我以爲狡辯是女人的權利,只是沒想到男人……” 我擡起腳擺弄着浪花失望的說,“不想說算了,我不喜歡勉強別人。”
“我現在已經變成你口中的別人了?得罪女人真可怕。”
“怎麼?你才知道得罪女人可怕啊!”我打趣的用腳將海水弄到他腿上,“你不知道女人都是格格巫嗎?小心給你施個咒語,你這輩子就只能乖乖的聽話。”
“是啊!我就被施咒了,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他說話的語速很慢。
“誰給你施咒了,應該不會是我吧?”
“你很想給我施咒嗎?然後我一輩子纏着你,你不煩嗎?”他轉過頭緊緊的看着我。
我打起精神笑了笑回答:“可我不是格格巫,我是藍精靈,沒辦法施咒。”
他聽後竟然“撲哧”的笑了出來,嘲笑的口氣說:“第一次聽到女人說自己是藍精靈。”
“你終於笑了,看來你也沒遇到多麼難過的事,畢竟開心要過一天,不開心也要過一天,爲什麼不開開心心的過一天呢?何必總把一些小煩惱放大了折磨自己,再說了人都會變,只要你不變就行了,這樣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可以順其自然的看日月交替。”我總是能在適時地安慰別人,可自己卻從未做到過。
他笑了笑拉起我的手說:“走吧!帶你去一個地方吃飯,順便陪我喝酒。”
一個靠着海邊錯落有致的立着很多木頭搭建的小亭子,熱帶植物點綴着四周遠遠近近的木屋,特別像我和小慕住的情侶屋子。
李允東很平淡的說:“蜈支洲島這種裝修的房子特別多,其實在這裡度假很愜意,只是現在來這個地方總覺得不舒服,地點對了時間不對,總是感覺差強人意。”
我頗有感慨地說:“是啊!就算是時間對了地點對了人不對的話也是完美中帶着瑕疵,了無情趣。”
他轉過頭有點明知故問:“你覺得我們對嗎?”
我反問:“你覺得呢?”
他苦笑了一下答:“地點對了人對了只是時間不對。”聽了他的話,我靜默了。
的確,臨近7月的三亞真的不適合度假,炙烤的太陽還有陰晴不定的天氣是最大的敗筆,不管海風如何稀釋也逃不脫烈火般的薰染。
可後來才知道李允東的時間和我認爲的時間根本不在一個空間裡,相差了有四萬多個小時。
他看我若有所思,很嚴肅的說:“你怎麼來三亞了?應該不是因爲我吧?”
“如果說因爲你,你相信嗎?”
“我不信”他喝了一口椰清酒肯定的說。
我調皮的說:“你之前不是問我,如果你要去天涯海角,我會和你一起嗎?我想只有三亞有天涯海角,別處沒有,所以就追過來了。”
他好像有些茫然的點點頭說:“是啊!只有三亞有天涯海角。”也許經過這麼長的時間,他已經忘記了自己說的話,而只是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裡了。
“你什麼時候回北京?”他擡頭問我。
我撓了撓頭髮說:“不清楚,看情況,你什麼時候回去?”
“我還有點私事要處理,處理完了就回去了。”他夾了一條烤好的秋刀魚放在我的盤子裡,“嚐嚐,味道不錯,你不陪我喝點就嗎?
我看着盤子裡的秋刀魚有點木然的說:“它真可憐,任人宰割。”
他又“撲哧“的笑了出來,用紙巾擦擦嘴角說:“你真是多愁善感,如果你被宰割,我會來救你。”
忽然想起小慕說過以後會有個人關心我,他只是想暫時牽我的手。
“哦,我想打包一些回去給小慕吃,他昨晚喝了很多這個酒。”我指了指李允東旁邊的椰清酒,“現在還在睡覺,害我擔心了一晚。”
“安鹿雨,你喜歡上他了,對嗎?”李允東用他那烏黑明亮的眼睛盯着我有點生氣的問。
我低下頭漫不經心的說:“沒有,我只把他當親人,確切的說應該是弟弟。”
“你否認的好快,我覺得你同事對你超出了一般的關心,昨晚我還在致辭,他就不顧一切的把我拉到你這裡,還說出了事不會放過我,搞得我好像做了萬惡的事。”
“是嗎?小慕有這樣說啊?他總是小題大做,其實昨晚我不是跳海。”
“是與不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現在沒事,還能坐在一起品酒。”他說完就自顧自的倒了一杯。
我緊緊盯着他的說:“你也會關心我嗎?如果我有什麼意外你會傷心難過嗎?”
“亂說什麼呢!快吃吧!一會兒讓服務生多烤些海鮮帶回去。”他沒表情的警告我,然後給我倒了一杯椰清酒,“你也喝一點,陪我喝一點。”
我應允着和他幹了一杯,後來是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完全把我當做了空氣,他有心事和小慕一樣只想把自己灌醉,那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態只能是酒入愁腸愁更愁的結果,這也許就是古人莫使金樽空對月的悵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