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從大同走出病房後，豐色就再也沒有表現出異常，我不知不覺地撐着腦袋睡着了，這樣不符合正常睡姿的狀態一直維持到一個噩夢的結束，那個清晰的夢像正在眼前播放的電影，如果不是一個細小的聲音叫醒我，這個夢會一直一直地循環往復下去。
“安安，是你嗎？”這個聲音像音樂結束時候的一段低音弦，清脆而細小。
我揉了揉眼睛，模糊又清楚地看到已經睜開眼睛的豐色，那張熟悉的臉，那聲親切的稱呼，那雙閃動的眼睛，我竟然一動不動的凝視着她，嗓子像被什麼東西堵了似的，沒有及時做成興奮的表情，而是潸然淚下：“豐色，你，你真的醒了！真得醒了！爲什麼？爲什麼睡了這麼久？你急死我了！該死的！該死的！害我擔心……”喜極而泣就是這樣。
她有點虛弱的聲音：“你，你怎麼在這裡？我，我……”
“你呀！你，知道我多擔心嗎？如果你再不醒來，我就……”我沒有說下去怕真得會哭得稀里嘩啦，抹了抹臉上的淚，站起身來，替她把被子蓋好，“入秋的晚上比較涼，你別說話了，好好休息！我去叫醫生！”
“安，別走！”她說話的聲音裡滿是對我的戀戀不捨。
我站定了腳步，笑了笑說：“好，我不走！你能醒來！就什麼事都沒了。”
“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我又坐了下來，好像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豐色說話了。
她像又想到了什麼似的，自言自語：“我記得腦袋一沉就沒了知覺，那車……，安安！我的寶寶呢？”她眼裡跳動出一個問號，緊緊地看着我的臉。
我遲疑了一下，以一種什麼方式告訴她呢？我的心好糾結，糾結的如同被鐵絲越勒越緊，聲音竟開始哽咽：“你剛醒來，別想那麼多！對你身體恢復不好。”
這樣拐彎抹角的囑咐很明顯說明了一個事實，豐色輕輕閉上眼睛，又是一滴淚，從她長長的睫毛上漫了出來，慢慢滑過她依舊蒼白的臉頰，那種痛只有她能真切地感覺到，而我卻沉默了，也許對她來說這樣的失去是痛徹心扉的。
“安，我，我是故意懷孕的，我……”豐色的話如同一聲春雷。
“什麼？你說什
麼呢？”
她邊流淚邊說：“我，我發現大同的不尋常，猜測他，他肯定有了別的女人，所以……，我沒有采用避孕措施，所以……”好平靜的語氣讓我的心跳聲好急促。
“豐色，你，你怎麼不和我說啊！你怎麼這麼傻啊！你用孩子綁住他？能嗎？”我第一次發現世界上犯傻的女人不止我一個人，好像都是。
“我，我想錯了，我……”她又閉上了眼睛。
我能做什麼呢？只有安慰：“你沒錯！錯的人是大同，是他對不起你！是他不配你這麼死心塌地的對他！是他不配……”越說越激動，我都沒有考慮豐色的感受，也許是我自己也傻過，可再多麼聲嘶力竭的痛罵也無法挽回一個女人的失去，“豐色，你別傷心了！現在你醒過來了！以後的路還很長很長，還有我陪着你呢！如果你的父母看到你這樣，他們也不會心安的，你說是不是？”
其實我應該早就想到了，連我這個局外人都會遇到大同的出軌，豐色是他那麼近的人怎麼會察覺不出來呢？我居然還天真地幫着大同隱瞞豐色，紙是包不住火的，的確！如果早點告訴她，也許她還能找個訴說的人，也不會犯傻。
“安，你回去吧！我，我想一個人靜靜。”
我在這個時候怎麼能走呢，儘量坐在那兒不發出什麼聲音，希望她把我當成空氣就好了，可這樣的時光沒有停留多久，豐色會時不時的冒出幾個字：“是我太傻了！”語速很慢，像在吟詩，可句子又不那麼押韻：“我看到他了！”我不知道豐色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只是她閉着眼恍恍惚惚的說着：“他們在車裡，是我傻！”
“豐色，你沒事吧？你到底怎麼了？你別嚇啊！”我覺得醒過來的豐色變得神神經經，總是自言自語說着我聽不懂的字。
她歪着頭，靜靜的說：“你回去吧！我沒事。”
“沒事？我看你很嚴重！我去叫醫生，你好好呆着。”我轉身正準備走，這時，大同卻推門而入，差點與我撞在了一起。
“去哪？這麼急。”大同沒有看到已經醒過來的豐色。
我看了看大同，降低了聲調：“豐色，她，她醒了！我去……”
還沒等我說完，大同馬上撇下我跑到了豐色的病牀
邊：“豐色，你醒了！喂！”大同輕輕搖了搖豐色的肩膀，一臉的不相信。
豐色始終都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不願看見這個男人，我走過去拉住了大同的胳膊：“她或許累了！剛纔和我說了很多話！”
“不可能！她醒了！爲什麼現在這個樣子？”大同質疑我的話，他不相信豐色甦醒了卻不和他說一句話，他朝着豐色大聲說着，“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你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你不會躺在這裡！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
我糊塗了，大同怎麼這麼說，事情變得迷一樣，而大同沒有停止：“你說話啊！你故意這樣折磨我！從我背叛你那天開始，我就知道會這樣！我就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的。”
“大同，你說什麼呢？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拽過怒吼的大同，“你對豐色做什麼了？是你找人撞的？”
“我沒有！是她……”大同指着沒有一絲反應的豐色，似乎剛纔甦醒的人都是假象。
“你說什麼呢？怎麼回事？”
“她之所以出車禍是因爲，因爲她追那輛車，所以……”
“你，你在車裡，車裡還有人？”我想了想，“你和那個女人在車裡讓豐色看到了，她追過去的時候被撞了？”
“是我！是我看到她追過來，我竟然沒有停下來，還與她擦身而過，她，她倒退了幾步，就被……”
“什麼？你，你太過分了！”我已經瘋了，大聲吼着，“虧我幫你隱瞞！原來罪魁禍首是你，怪不得你從警局回來那麼憔悴！原來始作俑者的人是你！你太過分了……”我一直堅信大同還是愛着豐色的，沒想到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一直都是我自作聰明，現在的我只覺得眼前的人變得如此陌生。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誰會原諒他的對不起呢？我終於明白豐色爲何那麼傷心絕望了，做了那麼傻的事卻換來了這一切。
“對不起有用嗎？你簡直是個…….”
我沒有罵出來，因爲一個空靈的聲音打斷了我：“你們別吵了！”豐色微微睜開眼，冷淡的說，“我想睡一會兒。”
我和大同停止了，忽然時間一下靜止了，一切都變得寂靜如水，只能聽到窗外月亮被烏雲遮擋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