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小花現在經常用植物精華強化了精神力的緣故,她感覺自己的腦瓜子越來越靈活,不僅耳聰目明,對事物的感知力也愈加的敏銳。一下子就能透過事物的表象看到本質,所以只是一眼,就將安仁堂情況分析的七七八八,與此同時另一個念頭緊接着冒了上來:這是在縣城,即便房屋是自己的,但是這種鋪面是必須給衙門繳稅的。這麼冷清恐怕連繳稅都難,而他們又是拿什麼來維持生計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便不可遏制地瘋狂蔓延,直到小花感應到身後傳來一束排斥的感覺……對頭,就是這種感覺。自從上次蛇襲事件以後,小花感覺自己對危險的感知越來越強烈,就像現在,賀啓章對他們排斥態度一下子就被自己捕捉到了。
賀啓章見這麼多人徑直往自己家走,連忙噯噯的趕到賀大夫前面,扯住對方袖子,擠眉弄眼,小聲道:“爹,這這是些什麼人呀,你怎麼隨便把這些人就帶回家來呢?”
這聲音不大不小,小花從剛纔一下馬車就仔細留意了周圍情況,自然也將賀啓章的不悅和敷衍瞧進心裡。不過自己是跟着賀大夫來的,而且自己在縣城裡人生地不熟,與其因爲對方的臉色而賭氣離開實在不是明智之舉。而賀啓章這舉動實在讓人……她只是眉頭皺了一下,倒是青木,雖然這幾年病魔折騰,但骨子裡高傲的很,哪受過這樣的氣,當下便跟賀大夫作揖告辭離去。
水娃微微有些愣怔,本來最初就是他們兩人結伴來着。現在同步要離開,他也沒有留下來的理由,輕嘆一聲,有些歉意地看向賀大夫,最後目光落在小花身上,支吾好一會都沒說出個什麼來。
小花嘴角微微上揚,真誠的道:“水哥哥。你們有事就先去忙吧,這次我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以後但有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的定不推卻。”
水娃微黑的臉上陡地升起兩朵紅雲,不知是激動還是羞赧,舉足無措的樣子,被青木冷哼一聲打斷,拽着他手腕,兩人出了店門。
賀大夫回頭對賀啓章道:“大郎啊。這都是爲父在未陽鎮的鄉鄰呢,能在那裡安穩的生活全仗他們都加照拂……”這句話實在嚴重,好在瞿大山天性憨直木訥,只是覺得這話說的很長面很窩心。接着賀大夫將小花拉到面前介紹道:“呵呵,我還忘了介紹了,這是我新收的弟子。小花。”
小花連忙朝賀啓章見禮,要是按照年齡的話她得叫對方叔,可是現在賀大夫是她的師傅。所以,她叫對方“大師哥好。”
賀啓章被眼前的弄懵了,他知道自己父親從來不喜歡收徒的,也只是將醫術傳給自己和弟弟,兩兄弟憑藉父親的口碑以及經年積蓄在方山縣縣城一南一北開了兩間藥鋪。怎麼突然間莫名其妙就收了一個弟子了?還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女娃子?
賀啓章唉了一聲,現在將“外人”趕出去已經不可能了,將賀大夫拉進後院,小花和瞿大山一起進去,裡面別有洞天,院中是一個兩丈有餘的花圃。正是花兒怒放的季節,蜜蜂蝴蝶穿梭其間。青石板鋪路,兩邊是裁剪整齊別緻的不足一人高的觀賞樹木。一個穿着水紅色綢緞褂子的少婦搖着繡花緞面扇子走來。身旁還跟着一個十五六歲低眉順眼的丫頭。
少婦見到陌生來人一點也不怯,蓮步輕移,對着賀大夫便是盈盈一福,“兒媳見過公爹。”聲音軟糯婉轉。
這下換成賀大夫發愣了,手指着婦人,偏頭看向賀啓章:“大郎,這這是怎麼回事?”
賀啓章沒理會老父問題,看見少婦過來時就連忙迎上去,在對方福身時雙手就扶起,帶着寵溺的責備道:“哎呀,瑤兒,荏大的太陽你怎麼出來了,這要是曬黑了怎麼是好?”
賀大夫怒了,“章兒,你跟我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賀啓章身體一凌,連忙將少婦推搡離開,轉身對賀大夫道:“爹,你你看,這這是我前一個月新納的小妾,正正要跟您老說說呢……”
賀大夫氣的身體直髮抖,手指着對方良久都說不出一句話來。賀啓章伸手來攙扶老爹,賀大夫揮手甩開,“你你給我滾,我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爹,不就是一個小妾嘛,還不是你告訴我做人要有擔當,你要真不喜歡,我明天就把她發賣算了……”
賀大夫腳下踉蹌,加上賀啓章手上沒有攙扶穩,賀大夫身體一歪便栽倒下去,腦袋正好磕在花圃石臺上……
事情發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賀啓章連忙撲上去,使勁搖晃賀大夫,“爹,爹,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小花見賀大夫身體抽搐,手握成爪,蜷縮痙攣,心中大驚,這是中風的徵兆!前世她在田府就親眼見過田家老太被氣的中風……而後癱瘓在牀,口不能言,身不能動,被活活折騰死的……
小花喊道:“不許搖,快掐人中……”賀啓章見這兩個外人還杵在這裡,呵斥道:“你算哪根蔥,你是大夫嗎?別以爲我爹人老昏庸收你爲弟子,就真當自己是弟子了,快給我滾,這裡不歡迎你!”
小花被旁邊一個僕從推搡出去。小花知道事有輕重緩急,自己能有現在很大程度上因爲賀大夫對她的認可,這份恩情豈能說了就了的,也發起狠來,掙脫僕從的推搡,擠到賀大夫身邊,現在對方已經開始口眼歪斜了,看到小花過來,手努力地伸向小花,嘴巴扇合只在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
小花一把抓住賀大夫的手,“師父師父……”正要將藥物精華渡送給對方。賀啓章叫人將賀大夫擡到廂房,直接將小花和瞿大山攔在外面,然後被兩個僕人直接趕了出來。
小花心中焦急氣憤不已,眼睜睜看着師父在自己面前中風,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瞎子都看的出來那賀啓章自以爲自己有了藥鋪,翅膀長硬了,連納妾都不知會一聲父母,可見對二老是一點尊敬的心思都沒有,看他貌似根本不懂怎樣護理中風病,要是讓他折騰下去……小花不敢想象。可是自己再如何不放心,現在也沒有她插手的地兒……
瞿大山完全被這一系列突發狀況弄懵了,只得安慰小花。
衆人先前在河岸村裡折騰一番,而後便是急急趕路,到縣城已經未時末,又累又渴又餓的,本想這能在賀大夫這裡落腳休息一下,打個尖什麼的,沒想到這個安仁堂形同虛設,恐怕內裡在經營着其他什麼營生吧……現在加上賀大夫氣血攻心,弄個不好就要中風癱瘓,而小花卻無能爲力。
折騰了這一大通,天色漸晚,小花和瞿大山已經十分疲憊,不得不先去尋找客棧,打算先住下再行計較。
縣城十分寬闊,裡面巷道縱橫,各種鋪面攤位鱗次節比,即便是傍晚也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鬧。只不過這樣的熱鬧相對於以往的安逸悠閒多了幾分壓抑和恐慌。因爲前一天發生的虐殺慘案,全城宵禁,許多店鋪都在開始打烊了,將一塊塊木板門嵌入門槽裡……
小花現在的心境冰涼如水,她知道自己實力太過微薄,真真是有心無力。如此她又想到了自己的處境,現在看似自己已經逐漸顯現出在瞿家的價值,可是這些價值在傳統禮教與女子的三從四德來看,自己仍舊對自己的命運沒有掌控的權利。
倘若賀大夫真的癱瘓中風的話,那意味着她將失去一個最好的掩護…讓自己再次迴歸“婦德”的禁錮中,沒有絲毫自主的權利,一旦自己到了及笄之年便會如同前世那樣被瞿家人送去田府當侍妾…所以,這一切看似是賀大夫的家變,實際上還是對自己干預了命運的再次修正,讓自己再次迴歸命運的軌道上來……
想到這裡,小花感覺到心底巨大的恐懼,下意識握緊雙手,左手心持續的溫暖讓恐懼中多了一份鬥志!
除此外,小花心中還有對賀大夫的牽掛,無論如何,那份知遇之恩不能忘的……
雲來客棧,是縣城裡最大的一間客棧,雖然價格比那些旮旯小客棧貴了將近一倍,但聲譽口碑很好。小花謹記一句話,出門在外,安全第一,切不可因爲貪那一點便宜,把自己陷入更大的危險中。
客棧一樓是吃飯喝茶的地方,二樓三樓是住宿,還有特別的貴賓房在後院。
小花和瞿大山是店內最後一撥客人,安頓好,天完全黑了下來,折騰了一天,加上瞿大山懷裡還抱着一根白年份的野人蔘,精神力更是緊張的很,只得呆在房間裡休息,讓夥計將飯食送進房間。
客房裡面用物十分簡單,但還算整潔,吃完飯,略微拾掇一下,疲憊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