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姑,小阿姨,三嬸,大姑媽,數也數不過來,還有幾個是他們的鄰居,與她媽媽同齡,經常過來家裡打牌,幾個人圍坐在一起,她們的兒子女兒已然結婚,因此,話頭最後終會落在伊甜身上。
“伊甜,什麼時候帶男朋友回家啊?”
“快了,快了。”
“對啊,抓緊啊,年紀不小了。”
呵,呵呵。管你們屁事。
她最討厭這羣女人,動不動就拿“結婚”說事。
“怎麼那麼晚?還說等你吃飯呢,左等右等也不來。”伊母走過來,接過伊甜的包,抱怨的說。
“今天國慶啊,車票很難買。”要不是伊甜住的地方臨近車站,否則,估計今天還回不來。
“那你不會早點起牀啊。”
又來了,伊甜吐吐舌頭,“媽,我餓了。”
“菜都放在冰箱裡呢,自己去拿。”
“妹妹呢?”
“在樓上。”
伊甜走進廚房,打開冰箱,裡面有很多好吃的,都是她最喜歡的,這算不算給她的唯一補償?
她美滋滋的偷偷樂一下,伊母走進來,“我在井裡放了一個西瓜。”
在伊甜的家鄉,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一口井。
小時候,還沒有冰箱,每到夏天的時候,他們總把西瓜放進一個籃子裡,用一根繩放到井裡去,用這種方法來讓西瓜冰一些。長大了,伊甜依然喜歡吃在井水裡的西瓜,她說冰鎮的西瓜不甜。
“謝謝媽媽。”
說着,伊甜站起來,迎面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幹嘛呀,丟不丟人。”
“不丟人。”
“跟個小孩一樣,你都28了。”然後用手輕撫一下伊甜的額頭。
“哦,知道了。”
伊甜扮個鬼臉。
伊母看到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孩子,永遠長不大,我看你根本不像28,明明只有8歲。”
“我就是8歲,我就是個孩子嘛。”
放開媽媽,她繼續吃飯,走出廚房的伊母忽然又折回來說,“你今天怎麼穿成這樣?”
伊甜放下碗,看看自己,又站起來,再看看自己。今天,她穿着一條牛仔褲,上面穿着一件短袖T恤,外面披着一件短袖針織衫,有什麼不對勁嗎?她疑惑的看着伊母。
“趕快吃飯,一會陪你上街買套衣服去。”
買衣服?完了,伊母一說買衣服準沒好事。
伊甜假裝沒有聽見,連連扒了幾口飯,差一點噎到。
“慢慢吃,彆着急,我下午陪你去買衣服,時間很充裕。”
“媽,你又幹嘛?”
伊母靠近伊甜,再回頭看看對面客廳的衆三姑六婆,偷偷跟伊甜你說,“你姑媽的同事有個小夥子,約了明天去見個面。”
果然如此。現在回家的頭等大事逃不出兩個字---相親。
噩夢就要成真了,伊甜再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不是那套紫色荷葉邊窄身裙。還好,那個夢不會成真,但可能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
吃完飯,走上樓,伊琳正在玩“植物大戰殭屍”看到伊甜走上來,回頭看一眼,“姐,回來了。”
伊甜坐在牀上,看她玩遊戲。
“姐,你知道了吧?”
“什麼?”
“你明天要去相親。”
“知道了。”
“媽媽速度夠快的,這麼快就告訴你了。”
“那是,第一時間嘛,反正她永遠不會讓我安靜消停的在家裡待超過一分鐘。”
“聽說那男人是銀行的。”
“真,真的嗎?”
聽到這裡,伊甜有些手足無措,不會應驗了那個夢吧。
小耙牙。
“是啊。”
“是不是,個子高180?有房有車?”
“媽媽都跟你說了?”
“完了,噩夢真的要成真了。”
“姐,你怎麼了?”
“沒什麼。”
“聽說這次這個男的挺好的。”
“他們每次不都說挺好的嘛。”
“其實,姐,我覺得吧,你該試着與他們相處一下,一味的立馬拍死也不行。”連以前那麼理解自己的妹妹都已經倒戈相向。還有誰能成爲她的同盟,她註定要孤身奮戰了。
伊甜死活沒有跟伊母上街買東西,她的理論是:別人如果喜歡我,我穿成怎樣他都喜歡。拗不過女兒,伊母賣衣服的計劃也只好作罷。伊母知道還得好好善待“女兒大人”,要不然明天玩個失蹤,那可如何是好。
伊甜曾經試過有一次,父母幫她約了相親,她連夜坐車逃回S市。
後來,身邊的長輩,比如姑媽,舅母勸她說:“怎麼不想想你父母啊,約好了人失約,多沒信用。”哦,這事原來還有信用,徵求過本人的意見嗎?有民主嗎?伊母出現在她的腦海裡,用手拍一下桌子:我們家就是沒民主。
身邊的同齡,比如表姐,堂姐。都勸她說:“你去看看也不吃虧,萬一合適呢?”對,那也是萬一啊,萬分之一。伊母又出現在她腦海裡,還是用手拍一下桌子:萬分之一也得給我去。
她向來知道,媽媽就是那麼強勢。但後來,她學乖了一些,因爲某天晚上,下樓拿水喝的時候,她看到媽媽一個人坐在黑暗的客廳沙發上哭。
“好類,可以看帥哥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常常這樣安慰自己。
如果,當時依然和方駿在一起,不知道現在會如何。
如果,當時他們沒有那麼負氣的鬧分手,不知道現在會怎麼樣。
如果,當時他能明白他不是代替品,他是否還會放手。
可是,一切沒有如果。
流着眼淚,伊甜睡去。
第二天,她依然是被伊母叫醒的。
“快起來,準備一下,約了下午兩點半。”
“現在幾點了?”
“7點半。”
媽,你有那麼興奮嗎?
“我再睡會。”
“你要起牀,還有很多事情呢。給,你妹妹說讓你做個面膜。”
伊母扔一包“美即”在伊甜牀上。
“媽,再讓我睡兩個小時,我保證下午不誤事。”
看伊母還是有着想把拽起來的衝動,“多睡兩個小時比敷10個面膜都有效。”
“好吧,9點半我叫你,別賴牀了。”
點半,伊甜準時起牀,洗漱好,敷上面膜。吃完飯,洗好頭髮,化好妝。
在下午兩點準時和媽媽出門去相親。走到半路,介紹人水心阿姨打來電話詢問情況。
“我們在路上了,對,正往你家走呢。”
“什麼?綠蕪茶室?對,對,對,這樣好。”
“年輕人嘛,好的,好的。那我讓伊甜準時過去。”
伊母放下電話,“約會改了地點,你去綠蕪茶室吧,他們定了包廂301室。我在你水心阿姨家等你。”
“我一會結束直接回家了,我不去水心阿姨家。”
“那也好。”
伊甜按照媽媽的指示,來到了綠蕪茶室。
“小姐,幾位。”
“有預定。”
“哪個房間。”
“301”
“請跟我來。”
伊甜跟隨服務員上樓,走向301室。
“小姐,你好,這裡就是301室。”
伊甜推門進去,房間裡很涼快。一個男人坐在椅子上,看到伊甜進來,站起來對她微笑。
他站起來,對伊甜微笑,“你好,是伊小姐嗎?”聲音充滿了磁性。
“是啊,我是伊甜。”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是習丞。”
這個男人,長得真好看。
咦?她爲什麼會用“好看”這個形容詞,不應該用“帥”嗎?他頭髮乾乾淨淨短短的,一雙丹鳳笑眼彎彎。與伊甜打招呼的時候,眼睛眯起來像月亮,鼻子也很挺拔,嘴巴微微翹起,很性感。
他的手伸過來,伊甜不自覺的與他握手。
好吧,她承認自己確實是外貌協會的。外貌協會沒罪吧……
待她坐下,再仔細近距離的打量眼前的男子,伊甜有些後悔沒有跟媽媽上街買一套漂亮的裙子。
他邊幫伊甜倒茶,邊說,“聽水心阿姨說,你在一個集團公司做助理?”這個問題好像是相親時必問的,介紹這種事總有所偏頗,自然要親口問清楚纔是最要緊的,習丞也不例外。
“是啊,盛天集團。”
“我知道盛天,我也在S市?”
“哦,是嗎?”媽媽沒有告訴她,她以爲習丞在她家鄉工作。
“習先生呢?在哪裡高就?”伊甜很不自然的與他搭着腔。
“叫我習丞吧,我叫你伊甜。”
伊甜笑着抿嘴點點頭。
“我在銀行。”
“不錯啊。”
“一般般。”他說着優雅的一笑。
兩人喝了杯茶,聊了一些各自的情況。
習丞從國外留學回來,在S市的DC銀行做投資顧問。伊甜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不禁開始猜想爲什麼他會來相親,在國外留學的男人應該不太會成爲剩男,即使成爲了剩男,也不太樂意會來相親,這個與她還是有本質區別的。
“伊甜有什麼愛好?”畢竟是相親的方式,氣氛多少有些尷尬,但習丞倒也不怯場,雖然是一些最基本的套話,兩人卻也聊得甚歡。
“我平時喜歡音樂,看看書,然後旅遊。”
“那麼巧,我也很喜歡旅遊。”
“是啊,旅遊是一種很好的放鬆方式。”
“那時候,在加州上學,放假的時候去馬爾代夫潛水。”
“自己嗎?”
“和我一個朋友。”
“真好。”伊甜有些羨慕的說。
馬爾代夫應該是所有人的夢想,恐怕這輩子她是沒指望去了。
“潛到海底,你可以看到漂亮的珊瑚和可愛的五彩小魚,它們整羣整羣的從你身邊遊過,如同候鳥遷徙一樣。”
“哇,想起來,確實很美啊。”
“我留着很多當時拍的照片,以後有空給你看。”
“好啊好啊。”
“其實,他們說晚上去潛水更有一番味道。”
“晚上?那豈不是很暗?”伊甜託着下巴,聽着習丞講在馬爾代夫的事。
“夜間帶着電源潛水,珊瑚會有不同的顏色,而且水裡還有一些發光魚,但是並不那麼容易碰到。我一個朋友說,他曾經在夜間潛水,遇到了發光魚。他關掉自己的電源,那些魚在黑暗中閃閃發光,漂亮極了。”
伊甜彷彿自己也正置身於馬爾代夫的海灘,穿上潛水服,慢慢慢慢的潛下去,與一堆絢爛而斑斕的生靈們相遇,成羣的小魚圍着她翩翩起舞。身旁有人潛過來,待來到她的身邊,牽起她的手,她纔看清原來是習丞。
“伊甜?伊甜?”
習丞看她在笑眯眯的發呆,連叫了她幾聲。
“怎麼了?”
“沒什麼,想到一些事情。”伊甜不好意思的說。
“伊甜你條件不錯,追你的人應該不少吧,爲何會來相親?”
這個問題好複雜,很多人也曾問過她很多次,到底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