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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芽端着燉盅進來,乖巧的放在了皇帝手邊的金絲楠木的小桌上。這才小聲的問安:“父皇看了多半日的摺子,想必也累了。芽兒燉了父皇最愛的喝的天麻竹絲雞湯,父皇你嚐嚐可好?”
皇帝放下了手裡的摺子,側首看過去。“你母妃在的時候,總是熬這湯。許久不喝,確實惦記着這個味道。”
“芽兒的手藝沒有母妃那麼好,父皇別嫌棄纔好。”騰芽打開了燉盅的蓋子,熱氣輕曼的飄出來。
這味道着實熟悉,皇帝不由得蹙了蹙眉。
盛好了一碗,騰芽送到了皇帝的手邊:“父皇嚐嚐看味道如何。”
皇帝拿着銀勺子攪動了一下,便把銀勺放在一旁,索性端起碗來邊吹邊喝。這個味道,他以爲再也喝不到了。沒想到居然今天又嚐到了。
從前看摺子,看得頭疼的時候,蘇荷就會端來這麼一盅溫熱的雞湯,她說裡面放了天麻,對頭疼最有效。多喝一些,便能減輕痛楚。
他原本是不信的,可是每每喝了她燉的雞湯之後,真的覺得舒服多了。
這些日子,他一直惦記着這個味道,惦記着蘇荷,卻從來沒有對誰說起。現在喝着騰芽熬的雞湯,就好像蘇荷又回到了身邊一樣。喝着喝着,眼眶就紅了。
騰芽看見皇帝的眼睛裡居然有淚,不免驚訝。難道說他思念母妃至深嗎?
不願意讓皇帝尷尬,騰芽轉過身走書桌邊,往那香爐里加了些香粉。火遇到香粉發出輕輕的呲呲聲,香味洋溢了整間書房。“你母妃從前也是這樣,爲朕添香在側。”皇帝忽然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騰芽身子一顫,肩膀禁不住發抖。她如何會不知道呢!
母妃每每來這裡陪伴父皇,她也會跟着過來。就在角落裡的那張小桌子上練字。說是練字,寫上不到十個字,就會停下來看看父皇,又看看母妃,聽着他們時不時的說些什麼。母妃在父皇面前又做了什麼。
今天的一切,也是她可以模仿母妃去做的。
她不想再等去,她想要替母妃報仇。
“芽兒……”皇帝看着她顫抖不已的肩膀,不禁蹙眉。“你沒事吧?都是朕不好,不該提這些。”
騰芽從懷裡摸出了一樣東西,轉過身,雙手託着走到皇帝面前。“父皇看這荷花好看嗎?”
那還沒繡完的絹子上,一塊一塊的血點子,已經變得發黑發黃,看上去難看極了。皇帝凝眸看着騰芽:“這是……”
“這是母妃臨終前,教我繡的最後一條絹子。她說荷花清潔,又是她的名字,所以叫我一定要繡的好看一些。”騰芽的眼淚,汨汨的往下落。“可是我很努力的繡着,忽然母妃叫我把手給她。我毫不猶豫的伸了手過去。母妃拿着繡花針紮在我指頭上,我疼的眼淚都掉下來了,可母妃非但沒有拔出針,反而刺的更深。她說……越是親近的人,越不能信。父皇,母妃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爲什麼不能相信自己親的人?女兒的手指,到現在仍然隱隱作痛,再不願意去碰那繡花的銀針。”
“手指破了,如何能流這麼多血?”皇帝有些不信。
“母妃是讓人剖開肚子,取出了皇子,看着自己的兒子被擰斷脖子,還拼命的罵過女兒是掃把星之後才嚥氣的。這上面,並不是女兒手指滴下的血跡。是母妃的血!”
皇帝猛的鬆開手,絹子就這麼掉在了地上。皇帝彷彿看見了那副畫面,蘇荷倒在地上,腸子和血都流出來,卻眼睜睜看着別人擰斷自己兒子的脖子……
“你胡說,韋妃不是這樣對朕說的。”皇帝顯然是生氣了。“你這個丫頭,爲什麼非要胡說不可!”
“父皇,芽兒沒有胡說。”騰芽哽咽道:“您若是不信,開棺驗屍不就明白了。母妃薨逝才幾個月而已,屍體應該還沒有完全腐……”
腐爛的爛字,騰芽實在是說不出口。
“夠了。”皇帝不想再聽:“你出去。”
“父皇,仵作也可以查出在腹中被砸死的胎兒,和別人折斷了脖子的孩子有什麼不同!若女兒的話,有半個字是謊言,女兒情願一死。可若女兒說的都是真的,父皇難道要縱了殺害母妃的真兇嗎?這一回,皇祖母的傷勢,也同樣出自韋妃之手,難道父皇也要坐視不理?”騰芽哭的特別傷心:“求父皇,念在母妃生前,也是一心一意待您,哪怕只是熬了一碗竹絲雞湯的好,父皇也要爲她伸冤啊。不能救讓她這樣不明不白的去,還讓女兒揹負着害死母親和幼帝的委屈。”
不知道是蘇荷的雞湯打動了皇帝,還是騰芽的眼淚觸動了皇帝,總之,騰芽說完這番話之後,他居然點頭了。
“父皇應允了!”騰芽禁不住激動起來。“父皇應允了!”
她捂着口鼻,淚落如雨,好半天才聲音艱澀的開口:”母妃,您聽見了嗎?父皇應允了!馬上就可以證明您的清白了。“
“德奐。”皇帝收拾了臉色,凝眸道:“着一對朕的羽林衛,帶上仵作,現下去妃陵,開棺驗屍。天黑之前,朕要知道蘇貴妃薨逝、皇長子夭折的真相。”
“諾。”德奐絲毫不敢耽擱,飛一般的退了下去。他知道這是後宮翻天覆地一戰。
韋妃一定是想趁着太后病重,重新奪權。而三公主居然在這時候說動了皇上。德奐的心也跟着激動起來,權勢再度傾倒,後宮又該是誰的天下?
“多謝父皇。”騰芽抹去了眼下的淚水。將那血跡斑斑的絹子從地上撿起來。小心翼翼的摺好,揣在自己的懷裡。轉身走到一旁的銅盆邊,用冰涼的水洗淨了手。“天麻雞湯芽兒熬了好久,父皇若是喜歡就再喝一碗吧。就當是緬懷母妃在的日子……”
“好。”皇帝看着騰芽爲他再盛了一碗湯,這一次他慢慢的喝,裡面有各種說不清的滋味。
宋盛急的像是被剪斷了尾巴的蠍子,拼了命的往華榮宮裡闖。礙事的宮人都被他推倒在地,那架勢十分嚇人。
純好正好端着韋妃不喜歡的糕點出去,他這麼一撞,整盤糕點都摔在地上,滿地碎片。
“怎麼了這是?”韋逸霜正在畫梅花圖,嚇得手一抖,朱墨就掉在了不應當的地方,毀了整幅圖。她蹙着眉頭,將那畫紙揉碎。“成日裡毛毛躁躁的,就沒個安生的時候。”
宋盛和純好顧不得撿碎片,連忙進房回話。
“娘娘,是宋盛不知道怎麼了,瘋了似的往裡闖。奴婢纔會失手打翻了東西。”
宋盛急的滿臉通紅:“娘娘,這回可真的不安生了。”
“你說什麼呢!”韋逸霜嫌惡的瞪着他:“怎麼就不安生了?”
“皇上聽了三公主的唆使,讓德奐領着羽林衛帶着仵作,這時候已經出宮去了妃陵。說是要開棺檢驗蘇貴妃和小皇子的屍首呢!”
“什麼!”韋逸霜當即站了起來,許是動作過猛,這一站起來就覺得頭暈的不行,眼前一片漆黑。
“娘娘,您這是怎麼了?”純好想要過去扶一把。
可還沒來得及扶,韋逸霜一手按在硯臺裡,墨汁飛濺出來,弄髒了她的衣襟。
“娘娘,您沒事吧?您可千萬不要嚇唬奴婢啊。”純好一臉的急切,心裡卻在冷笑。這一天,終於要來了。
“娘娘,現在不是着急上火的時候。您趕緊拿個主意吧。事情可不能再拖延了。”宋盛總算還是清醒一些。“如若不然,奴才這就叫人去搶險趕到妃陵,一把火燒個乾淨算完。娘娘以爲如何?”
“皇上讓人去查蘇荷的死因,就是已經疑心我了。即便是你燒了她的屍首又如何,也終究燒不去皇上的疑心。”韋逸霜手抖的厲害,坐穩了好半天,才總算是能勉強看清楚眼前的一切。“這時候,無論如何得想辦法阻止皇上……怪只怪本宮沒有一早拔出那個賤丫頭!怎麼就偏偏信了蘇荷的話,以爲她真的怨恨她自己的女兒,纔會縱容着狼崽子苟延殘喘至今,反而咬到了本宮的咽喉。”
“阻止皇上……”宋盛連忙道:“娘娘,也不是沒有辦法。如果兵臨城下,那皇上就顧不得後宮的瑣碎事。何況韋家掌握着大半的兵權,皇上用着韋家,自然就不能在這個時候和韋家生出什麼嫌隙來。只要皇上將此事置之不理,等韋家平復了鄰國,娘娘也就能有大把的時間與皇上修復這誤會。”
“不錯,你說得對。”韋逸霜趕緊抓起了一張畫紙,用力的擦去手上的朱墨。“快,換紙,把鴿子準備好。本宮這就把消息撒出去。”
“是。”純好連忙鋪紙。
宋盛則去將鴿子取了來。
韋逸霜一共寫了兩封信。一封是給母家的父親,一封是給鄰國的同謀。純好和宋盛分別將兩封信摺疊塞進綁在鴿子腿上的小竹筒裡面。
鴿子被撒了出去,韋逸霜的心仍然不能平靜。“現在也不能什麼都不做,純好,你去打聽一下消息。看看那賤蹄子是不是還在皇極宮陪着皇上?”
“娘娘的意思是,現下要去皇極宮面見皇上嗎?”純好自然是不願意她去的,故而道:“可若是皇上聽信了三公主的挑撥,您這時候去,若殷勤,皇上必然以爲你有所圖謀。若生氣,三兩句話說不到一起,皇上反而會更加確信您就是來找麻煩的的……奴婢倒是覺得,您最好不要去,不如以靜制動。”
“可是見面三分情,本宮不去,也不知道皇上被那狼崽子給欺騙到什麼地步。”韋逸霜的心靜不下來,焦急都寫在臉上。“總不能由着她一個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本宮卻只能在這裡瞎猜,判斷皇上到底是否生氣。這不是存心要把本宮急死嗎?”
“那怎麼辦……”純好佯裝焦慮的樣子,火急火燎的朝宋盛道:“你別光站在那發呆啊,趕緊給娘娘想個辦法。”
宋盛看她衝自己來了,不由得生氣:“奴才能有什麼辦法,畢竟皇上面前奴才又說不上話。”
“對。”純好一拍腦門,眼睛裡也閃了光:“娘娘,不如讓韋嬪去皇極宮一趟。就說給皇上送參茶什麼的。這些日子,韋嬪時不時的會去皇極宮侍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皇上想必也不會起疑。再說,韋嬪娘娘畢竟入宮不久,性子又單純,皇上也不會覺得她是故意來試探的。”
“你說得對。本宮不能做的事情,韋嬪可以。”韋逸霜連忙點頭:“去叫韋嬪來。”
這幾日變天了,外頭特別的冷。
那些枝頭上空寂寞的樹枝,都被凜冽的冬風吹的涼透了。
韋倚媃坐在肩輿上,凝眸看着宮裡冬日的景色,也是不由嘆氣。
不多時,肩輿就停在皇極宮的玉階下。
侍婢端着熱茶隨着她一道走上玉階。
德奐見韋嬪過來了,一星半點沒覺得意外。這倒是像韋妃的手段。“娘娘,您來了。”
“是啊。才煮好的參茶,想送給皇上呢。勞煩公公替我通傳一聲。”韋倚媃其實並不願意這時候過來,只是韋妃既然開了口,她也只得過來。
“是,娘娘稍後。”德奐卻不着急似的,慢慢的退下。
等了一下,他才返回來。“韋嬪娘娘裡面請。”
“多謝公公。“韋倚媃讓身後的婢子摸出一袋金豆子,交給了德奐。”勞煩公公了,這點心意,請公公喝茶。”
一掂量那袋子,德奐立刻殷勤起來:“瞧娘娘說的,這不都是奴才應當的。娘娘您快裡面請吧,皇上正等着您呢。”
“多謝公公了。”韋倚媃也是相當客氣,完全沒有半點架子。也沒顯出嫌惡的情緒。但實際上,她是很討厭這樣收了錢就變臉的奴才。
“行了,你們就在這裡等我吧。參茶給我。”韋倚媃對跟隨前來的婢子道。
“是。”兩個婢子連忙欠身而退。
她端着熱茶,走進了書房。卻沒想到,這時候三公主居然還在。
“臣妾給皇上請安。”韋倚媃笑吟吟的端着茶行禮。“臣妾親手烹了盞參茶,知道皇上閱摺子辛勞,所以特意送來給皇上提提神。”
“芽兒熬了天麻竹絲雞湯,朕喝了一盅。倒是喝不下參茶了。”皇帝直言道。
“是臣妾粗心了。遠不如三公主及時。”韋倚媃一臉的溫和,卻也只好端着參茶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罷了,你擱這吧。”皇帝語氣平平,聽不出多少情緒。
“是。”韋倚媃走上近前,將參茶擱在了皇帝手邊。
“這裡有芽兒伺候朕筆墨即可,若沒別的事,你跪安吧。”皇帝對着韋倚媃,生不起氣來。儘管如此,卻還是不願意與她多說什麼。
韋逸霜卻忽然跪了下去:“皇上請恕臣妾死罪,容臣妾把話說完。”
“你有什麼罪?”皇帝冷眸看着她,原本是想省點力氣,可一向溫順的韋倚媃卻也有不從命的時候。
“我沒能阻止韋妃娘娘私下聯絡朝中忠臣,把持兵權,甚至還勾結鄰國勢力,與盛世抗衡,實在是不赦之罪。”韋倚媃撲簌簌的掉下淚來。“就連這盞參茶,其實也並不是臣妾親手烹的,而是韋妃娘娘一早準備好的,只是借臣妾的手送過來。”
騰芽沒想到劇情反轉了,居然韋倚媃會反口第一個站出來指證韋逸霜。
若是這時候,韋逸霜在這裡就好了。她那麼精緻的面龐,不知道要被這個吃裡扒外的好妹妹氣的扭曲成什麼樣子。
“她如何聯絡朝中重臣把持朝政?又如何勾結鄰國勢力,與盛世抗衡?”皇帝的語氣相當嚴肅,每一個字說出來都是十分冰冷的。“你細細的說。”
“韋妃給母家去了一封信,臣妾來皇極宮時才把信鴿撒出去。內容是讓她母家手握兵權的將領設法領兵暫時離開。以出征支援爲藉口,讓皇城空無守衛。同時撒出去的信鴿,是讓鄰國做好進宮的準備,一旦韋家兵士撤離,鄰國就瞅準時機兵臨城下,目的就是爲了分散皇上您的注意力。不要去查蘇貴妃的死因,亦或者……即便知道了蘇貴妃的死因,也終究不能在這時候處置韋妃和韋家。畢竟朝廷上需要韋家手裡的權勢,而皇上您,又不得不倚仗這些。”
“豈有此理!”皇帝登時就惱了:“她嫉妒蘇貴妃,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奪其性命,害死朕的皇長子。爲了隱瞞罪行,居然想出了這麼惡毒的法子!簡直死有餘辜。”
“皇上,臣妾入宮時日不長,卻也知道您管治一國天下實在是辛勞。可若不是姐姐……臣妾也沒有這個緣分能侍奉皇上身側。不說出來,臣妾就是盛世的千古罪人,可一旦說出來,臣妾就是背叛了提攜恩人的小人。”韋倚媃哭的梨花帶雨,看着就讓人心碎。
騰芽默默的在一邊聽着,久久不做聲。
“臣妾只求皇上,無論怎麼處置姐姐,都讓臣妾同罪。若此,臣妾心裡才能好過一些。”韋倚媃伏在地上,額頭緊緊的貼在地面,再不言語。可是淚水卻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撲簌簌的往下掉。
皇帝對德奐使了個眼色。
這時候,德奐也明白該怎麼做。
他迅速的召喚了人,直接衝去韋逸霜的華榮宮。
這些人帶着皇命而來,很是跋扈。直接未經通傳就闖到了韋妃的閨房。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韋逸霜被衝進來的羽林衛驚着了,心突突的跳。臉色沉冷的就跟要吃人一樣。
宋盛連忙去阻攔,語氣也是生硬的不行:“當這裡是什麼地方呢!居然敢擅闖!我看你們是活膩歪了。誰給你們的膽子?”
“是咱家。”德奐冷笑着走進來:“咱家讓他們闖進來的。”
看見德奐進來,韋逸霜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看來本宮在劫難逃了。”
“韋妃娘娘是聰明人,也是明白人。只是聰明人也難免有犯糊塗的時候。明白人也難免有看不明白的時候。”德奐冷笑着道:“韋妃娘娘怎麼也沒想到,插進自己心口的那把利刃,是你自己個兒招進宮來,送到皇上身邊去的吧!”
“你這話什麼意思?”韋逸霜頓時一驚。
“奴才的意思是……韋嬪娘娘已經將您的計策如實的稟告了皇上。奴才在來華榮宮之前,已經讓人去韋府走一趟了。”德奐知道皇上一向無情,尤其是膽敢撼動他皇權的人。“只怕不多時,老將軍就要來宮裡和韋妃您團聚了。”
“你……”韋逸霜氣的渾身發抖。這把火,居然是韋倚媃燒到皇上面前去的,難道她不要命了麼?“我撇不開干係,難道她能全身而退?”
“這就是韋妃娘娘您與韋嬪娘娘的最大不同了。”德奐陰戾的眸子裡閃爍着深深的嫌惡。“韋嬪娘娘再不濟,也是以皇上爲先。而您呢,從來都是把自己的利益和地位看的最重。”
“本宮再不濟,也輪不到你個閹人教訓。”韋逸霜走過去,揚起手就是一個嘴巴,抽德奐的臉打的自己手都痛了。“你信不信,本宮死也能拉上你這個墊背的。”
不得不說,韋妃的目光真的很瘮人。德奐縱然氣盛,也還是嚇得後退了兩步。“哼,誰叫您是韋妃呢。奴才這就領您去皇極宮面聖。”
說完這番話,他扭過臉對羽林衛道:“把整個華榮宮徹查一遍,看看還有多少反證,一併搜全了呈於皇極宮,請皇上親自過目。”
“諾。”羽林衛答應着,就已經開始動手去翻咋華榮宮的東西了。
宋盛掙扎着想要娶阻止,卻被德奐一記耳光給抽的滿嘴血。“張狂什麼!有你好看的!”
這話正是應了那句,打狗也得看主人。明顯是故意給韋妃難堪。
韋逸霜含着恨,惡狠狠對德奐道:“你記住本宮的話,本宮說到做到。”
德奐心裡也是畏懼的。畢竟這麼多年,他也是真的沒少幹壞事。受了不少人的錢財,也揹着皇上散佈了不少的消息。這時候韋妃話說的這麼狠毒,他也是怕的。可若是幫着韋妃,那纔是真正的作死呢。一時之間,他都有些不敢回皇極宮了。真想着能在外頭替皇上辦事,躲過這一劫。
“臣妾早起,眼皮就一直跳。這一日都覺得心神不寧的。說畫個畫吧,還被奴才驚得朱墨都打翻了。”韋逸霜走進來,就說了這麼一句話。她看着皇帝,依稀還記得當年入宮的時候,那個溫潤而俊朗的皇帝。只是和眼前的人,到底是不同了。
“姐姐……”韋倚媃跪在地上,轉過身去看她:“是倚媃不好……”
“你閉嘴。”韋逸霜走到她面前,一腳踩在她的手背上。
韋倚媃疼的皺眉,淚水撲簌簌的往下掉,卻死死的咬住脣瓣,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你自己不想活了,是你的事情,爲何要害我?”韋逸霜目光清冷的瞪着她。“我把你送到皇帝的龍牀上,被子還沒捂熱呢,怎麼的?就像反咬我一口?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恩人的?”
韋倚媃溫順的就像是一隻沒有抵抗力的小白兔,由着她折磨和凌辱,看上去讓人特別心疼。
“韋妃,你好大的膽子!撒野撒到朕的書房裡來了。”皇帝冷喝一聲,震得人心都禁不住發顫。
騰芽擰着眉頭,目不轉睛的看着韋妃。她知道韋妃在劫難逃,這次是死定了。心裡的激動,就快要抑制不住了。
“皇上才知道臣妾膽子大嗎?”韋逸霜冷笑了一聲:“你可還記得,那一年臣妾伺候您去打獵,半道上在草叢裡鑽出一條毒蛇。那蛇眼看着就要咬在您身上。是臣妾奓着膽子撲上去,捏住了蛇的七寸,掄的它骨頭的酥了,扔在地上掙扎幾下就死了。那可是臣妾第一次徒手抓蛇,若不是爲了皇上,臣妾哪裡來的這種膽量?”
“這些年,朕給你的,給你們韋家的難道還少嗎?”皇帝冷蔑的看着她:“可是你……貪心不足,戀棧權勢,爲了一己之私,害死了那麼多人,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良心?”韋逸霜冷笑了一聲:“臣妾若是有良心,怎麼能在這深宮之中安身立命?就如同皇上您一般,您若是有良心,怎麼不念在太后那樣幫您的份兒上,就讓她安度晚年?”
“大膽!”皇上大掌一拍,桌上的茶盞都震倒了。參茶灑了一桌子。
“皇上何必這麼動怒呢?氣大傷身!”韋逸霜語氣淡淡的說:“您若是把自己給氣死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她笑着,眼睛裡有淚,卻爲着自己心底的那份驕傲,不願意流下來。
騰芽有些憋不住了,這兩個人鬥氣絲毫沒有意義,她皺眉走上前去,將那支金簪子“咣噹”一聲扔在韋逸霜腳邊。“韋妃娘娘可認得這東西?”
韋逸霜微微垂眸,往那看了一眼,眉頭就鎖起來。“本宮的東西,你從哪得來的?小小的年紀,有那麼多好不去學,竟學會偷雞摸狗了。哼,蘇荷就是這麼調教的女兒嗎?簡直還不如淑妃那個!”
“閉嘴!”皇帝吼道:“朕罪錯,就是納你爲妃,你根本就不配!”
“是啊。”韋逸霜的心都傷透了,也不在乎把難聽的話都說出來。“臣妾是不配伺候皇上。皇上不是也不配做太后的兒子嗎?所以啊,皇上和臣妾是一樣的人,唯利是圖,自私自利,最要緊的是刻薄寡恩。永遠不會記得別人的好,只會記得別人如何對不住你。”
“大膽!”騰芽凜眸:”韋妃膽敢衝撞我父皇!“
“你能耐我何?”韋倚媃厲聲道:“我最後悔,便是剖開蘇荷肚子的那一日,沒有連你也一併誅殺。留下你這個狼崽子,在我面前耀武揚威。蘇荷那個賤人,能生出你這麼個叫人噁心的東西,死了還要給本宮添堵,簡直可惡至……”
可惡至極的極字還沒能說出來,她的脖子就被皇帝死死的掐住。
皇帝的力氣大的驚人,就沒準備留下她這個活口。“是你殺了蘇荷,你終於親口承認了!”
“是!”韋逸霜拼了命的掙扎,用盡了力氣才能說話:“剖開蘇荷肚子的那把刀……是皇上您……親手給的!若非您那時候……和她置氣不肯回宮……我怎麼會有機會得手。您明知道……她會有危險,還故意置若罔聞……是你的冷漠化作利刃……要了那對母子的命!你何苦,要來責怪臣妾……”
“朕啊喲殺了你這個毒婦!毒婦!”皇帝惱羞成怒,直接將掙扎的韋逸霜按倒在地,死命的掐住她的脖子不鬆手。
“不要啊,皇上,不要……”韋倚媃連連叩首,不住的哀求皇上:“姐姐縱然有錯,也請皇上念在她多年侍奉在側,求皇上開恩。萬萬不能由您親手……”
“父皇。”騰芽紅着眼睛道:“太后的昏迷,也是韋妃所爲。她爲了奪回鳳權,纔會故意如此。”
皇帝猛的鬆開手,韋逸霜已經沒有再掙扎了。
騰芽走過來,哭着扶起皇帝。“父皇,韋嬪說得對,她縱然有錯,可大戰在即。她又撒了那樣的消息出去。最要緊是外頭的戰事,留着她的命,或許還有用。”
“你說得對。”皇帝連連點頭:“不能……不能救讓她這麼死了。太便宜她了。朕……朕解決了外頭的事情……”
喘着粗氣,皇帝扯了扯因爲用力而皺起來的龍袍,起身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朕解決了外頭的事情,再好好的收拾這個毒婦。凌遲處死都不爲過!”
躺在地上的韋逸霜,漸漸的緩了過來,劇烈的咳嗽,讓她清醒了不少。
身上的痛楚根本就算不得什麼。她心裡才更痛。“這麼多年……臣妾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一面戀戰權勢,自私自利,一面卻深愛着皇上。若非如此,怎麼會折磨自己到這個地步。若非如此,我早該扶持皇族其餘王爺的兒子登基爲帝,尊自己爲後,我想要殺你,什麼辦法不能用?”
她哭着站起來,聲音粗啞:“卻偏偏到最後,權勢也沒了,****也沒了。這一輩子,我到底圖什麼?皇上,你的絕情,是你的絕情把我逼到這條路上的。我死,你也不會好過!”
“哼。”皇帝冷蔑的看着她:“朕早就防着你們韋家,你真的當朕會因爲你們手裡的兵權而妥協嗎?你想要朕的江山爲你陪葬,癡人說夢!”
“危害太后,戕害妃嬪,謀害皇嗣,勾結朝臣,謀逆篡權,這每一條,都夠朕滅你九族千百次。待解決了鄰國的事,朕要你韋氏一族血流成河,徹底的從盛世消息。”皇帝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又沉又鋒利的石頭,一塊一塊朝韋逸霜身上砸過去。韋逸霜根本無從躲避,只能憑着一口氣,硬撐着身子。“皇上說的算,臣妾沒有任何意義。”
她進皇極宮就沒有朝皇帝行禮,這時候卻朝皇帝端正的行了個禮:“夫妻一場,臣妾就此向皇上別過。這一別,恐怕再不能相見了。願皇上安康順遂。”
“帶走。”皇帝冰冷的聲音,沒有半點溫度,再不願多看她一眼。
羽林衛趕緊過來,要將韋妃押送天牢。
“別碰我。”韋逸霜冷厲道:“我自己會走。”
羽林衛卻沒有由着她,死死的揪住她的手臂擰在身後,連拖帶拽的把她從書房裡扯出去。
父皇終究是心狠的,連最後這點體面也不願意給韋逸霜。可騰芽心裡卻很是高興,母妃,芽兒終於做到了。女兒終於爲你和弟弟討回公道了,您都聽見了看見了對不對?還有青鸞宮那數百條性命,還有柳葉兒,女兒總算是給大傢伙報仇了!
“多謝父皇成全!”她跪在地上,連着朝皇帝叩頭三下:”母妃與皇弟大仇讎得報,女兒的清白,終於可以分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