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柏林。
書兒的袖子被挽得很高,頭髮也全部綁起來了,腳下穿着長筒的套鞋踩在泥土裡,她正在用心而專注的將手裡的幼苗種在土裡。
陽光正好,明媚而舒適,而風也是恰到好處的溫度,不冷不熱。
她的心一片寧靜,回想那天從醫院裡出來,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又好死不死的下了大雨,時間又太晚,她等了好久都沒能攔到一輛的士。
於是只能一個人狼狽的走在大街上。
最後被來巴黎度假的蘇沐和海因茨撿到。
蘇沐熱切的邀請她去他們的德國農場小住一段時間,書兒原本擔心她會給他們添麻煩,但是蘇沐很失望,說是她現在德文說得不夠流利,都沒什麼朋友,剛好書兒是語言學的精英,一口德語說得很地道,海因茨也表示不用擔心,而她也剛好無處可去,所以就去了。
她是剛剛失戀的人啊,一個人呆着那多悽慘,有朋友陪至少不會總是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
面前突然多了一個人的陰影,書兒沒有擡頭,只是笑着說道,“海因茨你讓開一點,攔着陽光了。”
那人還是沒有讓開,書兒愣了一下,擡起了頭。
陽光有點刺眼,甚至還有一些似真非真的光暈。
高大英俊的男子靜靜的站在她的面前。
書兒眼睛眯了一下,慢慢的站起來。
“看來你沒什麼事了,那我就放心了。”書兒淺淺的笑着,如同對一個老友。
波瀾不驚。
“是嗎?”威洛勾起脣角,“我還以爲你巴不得我死,我死了,就不會再糾纏着你了。”
書兒下意識的蹙眉,仍舊只是安靜的說道,“威洛,我希望你好好的。”
這話說得,好似他們以後都不會再見面了似的。
“你躲得不夠隱蔽。”一雙藍眸盯着她的臉,眼底的深處壓抑着說不出的情緒。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躲。”書兒淡淡的陳述一個事實。
的確沒有想過要躲,書兒向來奉勸一個事實,真正的結束,不是躲避能夠結束的。
說到底,她不想自己永遠困在這段情裡。
“那爲什麼悄無聲息的離開?”威洛帶着一股疾言厲色,這個男人一貫是溫文爾雅的,雖然用夏堇的話來說,那都是裝紳士。
書兒輕描淡寫,“我有跟你告別,你沒聽到罷了。”
說罷,轉身就想走。
她不想面對他。
然後她一步都沒能走開,威洛從後面抱住了她,他的手臂用力極大,如鋼鐵一般的幾乎將她生生勒疼了,他的胸膛貼着她的後背,緊密得沒有一絲縫隙。
他那麼用力,好似她是多麼重要的珍寶一般。
“書兒,”他的聲音在她的身後有一絲軟化,又帶着不準拒絕的霸道跟強勢,“跟我回巴黎,回到我身邊。”
書兒任由他抱着她,這樣的擁抱,她的心無法抑制的狂跳。
“威洛,”書兒的聲音很無力,“算我求你了,放過我好嗎?”
他到底想要幹什麼呢?
“書兒,”威洛的聲音一下子冷硬了下來,“我不可能准許你離開我的。”
書兒轉過什麼,認真的瞧着他的臉,突然輕輕的笑了,“威洛,你愛我嗎?”
威洛怔住。
這是書兒第一次問他這個問題,他甚至一度以爲南書兒永遠不會問這個問題。
在他眼底,這個問題從來不重要。
威洛看着書兒的笑容,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她的眼裡也染了笑,就似乎在說,“你看,我就知道是這樣”。
“我曾經不介意你不愛我,是因爲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愛上爲我,但是現在我相信的是,不管我花多少的時間,或者爲你做多少事,你都不會愛上我,既然如此,我只能離開你。”
書兒說得平靜,似乎只是在闡述一件很平淡的道理,“我還這麼年輕,還沒有對愛情死心。”
“威洛,其實你是愛索菲的,只是你不知道罷了,”她又笑了,只是這次笑容裡多了幾抹無奈跟認真,“憐取眼前人,索菲小姐,似乎也愛了你很多年。”
說完,書兒動作輕柔卻堅決的掙開了他的懷抱,再次轉過身。
“我只是不想虧欠她而已。”沉靜的聲音在陽光響起,威洛低低的開口,“書兒,我以爲,你不想我的心裡虧欠任何其他的女人。”
書兒的腳步一下子頓住。
“她救過我的命,”他繼續說道,“很小的時候,我在一個高官的家裡當傭人,陪那家人裡的小少爺唸書玩樂什麼的,那小子年幼無知,又被家裡縱容得無法無天,有一次聚會的時候不小心把另一個有錢人家的女兒的臉給弄傷了,他一看那個血拼命流就嚇得說不出話來,後來,人羣一圍上來,問是誰弄的,他就指着我。”
“其實有心人看模樣就知道是誰做的,可惜他們家有權有勢,不是我那又怎麼樣,後來是索菲站出來說她親眼看到,跟我沒有關係。”
“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她又是名門千金,誰也不好說什麼,後來,我被趕出那戶人家,在街上差點被人打死,又是她救了我。”
“這十多年來,索菲雖然常常很任性,但是她一直在我身邊,我欠她一條命,欠她很多恩情,我以爲,你雖然看似脾性溫婉,但骨子裡亦是霸道決絕,我以爲,你想我只是你一個人的。”
書兒全身都僵硬了,她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原本平靜的湖面就像是被扔了一顆炸彈,無論她怎麼平復,都擋不住那一陣一陣的滔天的浪。
他在說什麼,書兒覺得自己的大腦都轉不過來,這所有的一切,他所說的話,對她而言,就像是一場夢。
就好像她伸手也無法抓住風,她感受不到任何的真實感。
書兒轉過身看他,那雙藍眸正認真地看着她,一動不動,眼神深得似海,一旦望進去,就沉溺在中無法出來。
“書兒,我沒有愛過,所以我不知道什麼是愛。”
威洛的眉間都是挫敗。
他頭一次用這樣低的姿態去討好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