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有什麼聲響徒然動了,書房內的兩人一驚。
索菲冷冷道,“誰在外面。”
書兒一慌,轉身就往外跑,她下意識就直覺不能讓他們知道她在這裡,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她知道了堇……
堇兒,書兒閉了閉眼,南書兒,你真是天真到了極點。
書房的門並沒有全部關上,書兒走的時候威洛恰好從門縫中看到了她的身影,雖然是一閃而過,但足夠他慌張了。
威洛當即站了起來,開門追了上去。
書兒幾乎是奪門而出,慌不擇路,她還發着燒,腦袋原本就昏昏沉沉的,剛纔那一番對話對她的震撼實在太大。
哦,不對,她原本就應該有這個心理準備的不是嗎,她原本就是來問他,夏堇的事情,他到底知不知情。
她知道答案了,不管他之前知不知情,至少現在他知道了,反應她也清楚了。
她把愛情看得太重要,還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他們是夫妻,她是他的妻子,所以她纔會以爲,她的妹妹就應該是他的妹妹,所以她纔有勇氣來親自問他。
衝下樓就是一條街,不算繁華的地段,但偶爾也會有車子來往。
她聽到後面的腳步聲,更加驚慌了,如果她被他抓回去,那麼她連告訴埃文夏堇在哪裡的機會都沒有。
“書兒,小心…………”尖銳而恐懼到極點的聲音。
書兒那一刻的意識是,她從來沒有聽過威洛如此驚慌失措害怕到極點的聲音。
剎車的聲音毫無預兆的在街道的上空響起,書兒一轉頭就看到一輛重型貨車朝她開了過來,她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的反應,身體就被人狠狠推開了。
後來她想,要不是她在發燒,要不是她太傷心太絕望,要不是她一心惦記着夏堇,即便是這麼近的距離,她也一定可能躲開。
那就不用看到她這一生最不願回憶的場景了。
她被人用大力推開,膝蓋摔倒在地上,重重的疼痛,但是她一點都無法顧及,書兒擡頭看向已經停下的貨車,整個人都動彈不得,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模糊了她整個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爬過去的,她碰都不敢碰,躺在地上,已經快要昏迷的勞倫斯夫婦。
血不斷的從他們身下涌了出來,勞倫斯夫人還有一點意識,她看着書兒,似乎想要說什麼,書兒連忙過去,小心的將她扶起來,兩隻手臂都在顫抖,“您等一下,救護車馬上就過來了,不會有事的,我求求您,千萬不要有事。”
她一直在哭,什麼都看不到,腦子裡也什麼都聽不到,只是拼命拼命的乞求着。
“書兒,”老太太卻是笑了出來,“別這樣,我已經一把年紀了,一條命,死不足惜,小丫頭,下次要記得看路。”
她的聲音越來越虛弱,甚至說出一個字都很吃力。
“您別說話了,我求求您,”書兒搖着頭,血染紅了她大片衣服,她的手想要按住她的傷口,阻止血繼續涌,但是沒有用,其實她知道,一點用都沒有,她對人體的構造很清楚,她知道什麼樣的傷是致命的,所以她才更害怕,更絕望。
救護車的聲音遠遠的響起,很吵很鬧,有誰把她抱在懷裡,誰在她耳邊叫她的名字,着急的,大聲的,恐慌的。
她什麼都聽不見,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書兒睜開眼睛的時候,安楚楚正守在一邊,一切如常,熟悉的臥室,熟悉的人。
是噩夢吧,她只是做了一場噩夢。
“書兒,你終於醒來了,”安楚楚壓着聲音,興奮中夾着一抹不安,“你都睡了三天了。”
書兒眨了眨眼睛,三天……
遍地都是血的街道徒然出現在她的面前,腦袋一陣劇痛傳來,書兒慢慢的開口,“我爲什麼會昏迷這麼久?”
高燒不退加受刺激過度,這樣的話,她怎麼說得出來。
看着安楚楚的遲疑,她一下子明白了過來,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許久,久到安楚楚以爲她不會開口說話了。
“是不是死了。”她問的平淡,甚至是用的陳述句。
安楚楚低頭,艱難的開口,“是,送到醫院的時候就已經……”
“都死了嗎?”依舊是沒什麼波瀾的聲音。
“書兒,你不要這樣……”安楚楚苦澀的開口,然而書兒不等她繼續說,就已經掙扎着起來要下牀。
安楚楚嚇了一跳,“書兒,你病得很重,不能再折騰了。”
書兒只是看着她,驀地笑了,“你不知道他們是爲了救我才死的嗎?”她開口,聲音很輕,“沒有下葬的話我就要去準備葬禮,下葬了我也得去送一束花親口說聲對不起不是嗎?”
“發燒而已,連車子都沒能撞死我,難道一場感冒還能燒死我嗎?”
楚楚看着她,不知所措,書兒太平靜了,平靜得讓她心驚,她抓着她的手,不知道該怎麼辦。
“楚楚,鬆手,”她又笑了出來,“我就算是病了,你也攔不住我。”
手一個用力,輕易的撥開了安楚楚已經沒什麼力道的手,書兒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問道,“你知道葬禮在哪裡舉行嗎?或者說,墓碑在哪裡?”
楚楚沒有說話,她知道,葬禮已經結束了,勞倫斯夫婦是德高望重的教授,來參加追悼會的人很多,但是他們沒有後代,葬禮和所有的後世都是威洛一手操辦的。
楚楚低着頭,“我帶你去墓碑前。”
“謝謝。”
她病得很重,楚楚知道她執意要去她根本攔不住,只好從衣櫃裡找了一件厚厚的大衣給她穿上,這天氣,已經進入冬天了,尤其這兩天降溫很快。
書兒什麼都沒說,順從的穿上,只是臉上仍舊沒什麼表情,很安靜。
楚楚沒有叫司機,她自己開車,書兒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她始終一言不發,視線看着窗外。
墓園外有一個花店,書兒親自挑了一束白色的菊花,她的背脊挺的筆直,手裡抱着花。
安楚楚一路默默無言的將她領到勞倫斯夫婦的墓碑前。
“你去外面等我吧,”書兒安靜的開口,“我想和兩位老人家說會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