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醒來,只怕又會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
葉嫵,你就這麼恨我?
款款柔情被一股怒氣取代,想到她那些口不擇言的指責,想到她當着自己的面,去保護別的男人,他的氣息出現了短暫的波動。
暴虐、陰鷙。
他真想一把掐死她,掐死這個懷疑他,不信任他的女人。
可看着她眼角含淚的虛弱模樣,他卻捨不得下手。
他愛她,愛到哪怕被她那樣對待,哪怕爲她的不信任,寒了心,仍舊會像白癡一樣,偷偷跑到她面前。
只爲了能看她一眼。
這個女人有什麼好?偏偏讓他放不下。
將心頭的想法抹去,他拎起被子的一角給她蓋上,算了,他就是栽在這個女人身上,還能有什麼辦法?
俯下身,微涼的脣瓣輕柔貼在她的額上。
晚安。
……
葉嫵在凌晨被噩夢驚醒,雙眼刷地一聲睜開,蒼白的面龐還殘留着沒有散去的驚恐。
“呼”,幽幽吐出一口氣,剛想下牀,卻在看到身上溫暖的被子時,怔住。
她什麼時候蓋的被子?
鼻息周圍,似乎有一股若有似無的熟悉味道。
那是他身上專屬香水的氣味。
停!葉嫵你在幻想什麼?她猛地揚起手臂,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她爲什麼要去想他?那個人是她的仇人,是害死她媽媽的主謀!難道她對他還抱有留戀嗎?
不可能,絕不可能!
下牀後,她仔細檢查過臥室、陽臺,確定滑門還關着,確定沒有人進來過的痕跡後,她才放下心。
是錯覺吧。
涼風肆虐,她孤零零站在陽臺上,目光鬼使神差的朝隔壁的那間屋子看去。
漆黑的房間伸手不見五指,沒有燈光,沒有人影。
一股極淡的失落在心裡轉瞬即逝。
她轉身回房。
凌晨五點,她剛洗完一身的涼汗,從浴室出來,擱在牀頭的手機嗡嗡震動,安靜的氛圍中,震動聲分外刺耳。
“喂?”她接聽了電話,嗓音有些沙啞。
“是葉小姐嗎?我是負責這起案件的刑偵隊長。”陌生的男人聲音從聽筒裡傳出。
葉嫵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這種時候警察怎麼會忽然給她打來電話?
“有……有什麼事嗎?”難道是調查又有了新的進展?是不是有新的證據證明他是主謀?
無數的想法在瞬間涌入她的大腦。
“有一個消息要通知你,你是死者的家屬,這件事你有知情權。”刑偵隊長凝重的口氣,讓葉嫵的心愈發焦躁。
葉嫵握着手機的手掌滲出了一層冷汗。
“什麼消息?”她急切地問道。
“在一個小時前,被逮捕的肇事司機在拘留室中自殺了。”
“你說什麼!”葉嫵的聲線變得異常尖銳,耳膜嗡嗡的,像是有無數只蒼蠅在來回飛舞。
自殺了?撞死她媽媽的男人自殺了?他死了?
雙腿虛軟,她踉蹌着後退,一屁.股跌坐在牀上。
“發生這種事,警方也深感抱歉。”刑偵隊長在電話那頭向她表示歉意,司機是現目前他們所擁有的唯一一個證人,如今人死了,這件案子也將無法再繼續調查。
葉嫵恍惚地聽着,身體瑟瑟發抖,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如果那個人死掉,那主謀該怎麼辦?媽媽的仇,要怎麼去報?
……
“老闆,出事了。”阿峰在警局的人通風報信,在第一時間,也傳來了司機在拘留室自殺的消息。
裴錦塵微微凝眉,躺在牀上的身體緩緩坐直。
他看了眼手錶,問道:“又有什麼事?他的家人找到了?”
“不,是警局裡出了事,那名司機在上廁所時,打破玻璃割腕自殺,聽說人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有氣了。”阿峰的神色很是凝重。
“自殺?”裴錦塵臉色驟變,離開臥房走到陽臺上,扭頭看着隔壁燈火通明的房間。
如果她知道這件事,以她對自己仇視的態度,只怕會認定,是他在背後操控,更加痛恨他。
“Shit!”想到這裡,他低聲咒罵一句,臉色陰沉至極。
“老闆,現在該怎麼辦?”還要繼續調查嗎?人死了,警方那邊只有一份口供,不足以控告老闆,如果再在暗中稍稍操作一番,這件事就能不了了之。
“怎麼辦?給我查!自殺?哼,你認爲這種事可能嗎?”無緣無故,一個男人怎麼可能選擇自殺?而且還是在這種節骨眼上。
他派人在暗中調查司機的背景,偏偏這麼巧,他就死了?怎麼看,這件事都不尋常。
深吸口氣,將心頭的暴虐死死壓住,他冷聲道:“加派人手繼續追查他家人的下落,再去查查他的銀行賬戶。”
不惜賠上一條命,也要栽贓陷害他。
要麼爲錢,要麼是爲了別的。
人死了又如何?他可不會就這樣放棄,就這樣認輸!
“是。”阿峰急忙點頭。
掛斷電話後,他緊緊捏着手機,指骨用力過猛,甚至泛着些許青白。
是誰?到底是誰!
一個可疑的身影滑入他的腦海,他的眼神頓時陰騭起來。
“砰!”一聲關門的巨響從走廊傳來,他轉身回房,通過貓眼,清楚的看到葉嫵與葉爸急匆匆乘坐電梯離開大樓的身影。
她知道了。
裴錦塵垂落在身側的拳頭黯然攥緊,該死!
躲在暗中坐收漁翁得利是吧?你最好祈禱不要讓我找到證據!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
“嗡——”銀白色的奧迪車一路疾馳,穿梭過空無一人的街頭,朝着警局的方向迅速駛去。
葉嫵來到警局時,負責這起案件的刑偵人員全部在場,他們帶着她去看過那具屍體。
人真的死了。
“他死了,那這件案子要怎麼辦?”葉爸怒聲問道,他控制不住心裡的激動與慌亂。
這件事發生得猝不及防,他不敢想象,這個人死了,案子會變成什麼樣。
“案子我們會繼續調查下去,這一點請您放心。”警方給出保證,可這話葉爸卻一個字也不信。
“調查?你們還要怎麼調查?殺人犯明明是裴錦塵!你們爲什麼不肯抓他?對,是他!”他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把拽住刑偵人員的胳膊,“一定是他!他害怕被抓,所以弄死了這個人!只要這個人死了,他就可以逃脫制裁,一定是這樣。”
像他這種心狠手辣的人,什麼事幹不出來?
他肯定知道自己被供出來,爲了逃避懲罰,纔會弄死這個人。
葉爸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失聲大喊:“你們快去抓他,去抓他啊。”
“先生,請您冷靜,”警察緊緊皺起眉頭,他說的這一點,他們也有同樣的懷疑,但排除那位的勢力不說,單憑一份懷疑,他們沒有權利抓人,“我們沒有足夠的證據,不能抓人。”
“證據?”葉嫵再也忍不住,她大步上前,扶住葉爸抽搐的身體,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眼前的警察:“這個人不是交代了嗎?他不是說過,指使他開車撞死我媽的人,就是裴錦塵!這還不夠嗎?”
鐵證如山,他們爲什麼不肯抓人?
“這只是犯罪嫌疑人給出的口供,不能作爲直接證據。”警察遺憾地搖了搖頭。
“你們該不會是怕得罪裴錦塵的勢力,所以才……”葉嫵冷聲質問,官匪勾結的事,難道沒有嗎?
“請你注意你說話的態度!警察辦案講究的是真憑實據,你剛纔的這番話,我們可以告你誹謗。”一名警察很是不滿葉嫵的胡亂猜測,出聲反駁。
“哼,態度?一個活人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死掉,你們這些警察還口口聲聲說證據不夠,不能抓捕真兇!你們指望我拿出什麼態度?”她不是傻子,她聽得出來,這幫警察話裡話外透露出的意思。
他們不肯逮捕裴錦塵,他們要任憑他逍遙法外!
可笑,這就是所謂的公正?所謂的正義?
警察面面相覷,面對她的質問,他們沒辦法反駁。
證據不夠,他們頂多只能請裴錦塵到警局協助調查,但這件事他們已經做了,而且對方強勢的態度,他們也看到了。
如今就連這唯一的證人也自殺身亡,他們還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