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疤是什麼時候有的?”葉嫵顫聲問道,眼圈微紅,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覺得胸口悶得有些窒息。
她對他到底有多疏忽?甚至連他身上的傷疤,也不曾看到過。
“很久以前。”裴錦塵微微一愣,滿不在乎的說道。
“當時……痛嗎?”貝齒輕咬着脣瓣,痛嗎?怎麼可能不痛!這些淡到不仔細看完全察覺不到的傷痕,絕不是近幾年落下的。
是在什麼時候?多久以前?
不知道,她第一次發現,她是如此的不瞭解他。
他曾經遭遇過什麼,碰到過什麼,她一無所知。
眼淚無聲落下,滴答一聲,濺落在浴缸裡,盪出一層層細碎的漣漪。
“對不起!”葉嫵哽咽着,從後圈住他的脖頸,“我不知道,我居然沒有發現這些東西。”
“呵,哭什麼?”裴錦塵眸光一軟,心暖暖的,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傷疤是男人的功勳,這些全都是我活過的證據。”
是他在生死邊緣一次次掙扎,一次次拼搏的印記。
他說得雲淡風輕,可葉嫵卻聽得心臟抽痛:“裴錦塵……我會對你很好……”
好到讓他再也不會受到一點傷害。
她不敢想象,這些傷是怎樣留下的,她不想去問,也不想知道,她發誓,之後的日子,她會竭盡所能的對他好。
裴錦塵什麼話也沒說,心裡充斥的情意,濃得快要溢出來。
她是第一個說要對他好的女人,也是第一個,爲他憐惜,爲他心痛的女人。
葉嫵,裴錦塵遇到你,是一生的福氣。
眼瞼緩緩合上,冷峻的容顏柔若春風。
葉嫵緩了緩情緒,將眼角滲出的淚珠擦掉,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着身體,當毛巾撫過那些傷疤時,她的指尖竟不自覺微微顫抖。
那些是陳年舊傷,可對她來說,卻如刺刀插進心窩一般。
整顆心痛得猶若刀絞。
裴錦塵沉默的任由她爲所欲爲,第一次,他們離得這樣近,可他卻生不出想要對她做什麼的心思。
他只想靜靜的去感受她的溫柔,去銘記這份屬於她的愛。
“叮鈴鈴”,手機在臥房裡突兀的響起,葉嫵將毛巾放下,起身出門,把牀頭櫃上的手機拿起來,遞給他。
“諾,有你的短信。”
眉梢不悅地皺緊,這種時候誰會來打擾他?
將短信點開,深邃幽冷的眸子微微一縮。
【裴錦塵,霸佔我的東西這麼久,是時候還回來了。】
“呵,”一聲譏誚的嗤笑漫出脣齒,隨手將短信刪除。
“是誰?”葉嫵疑惑地問道,瞅了眼他分外冷峭的神情,心裡泛起一絲困惑。
“藏頭露尾的老鼠,誰知道是誰。”他半闔着眼瞼,似乎並沒將這則短信放在心上。
他不說,葉嫵也沒問,將毛巾擰乾,把他肩上的水珠擦乾後,才撐着膝蓋站起來:“我去外邊等你,小心手啊。”
說完,她急忙離開浴室,走到衣櫃旁,替他把睡衣找出來。
藍黑條紋的格子棉衣,居家、樸素,就是這麼件普通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卻愣是被傳出了高貴、不羈的氣質。
他就像一個衣架子,哪怕穿着地攤貨,依然能穿出奢侈品的味道。
“都說人靠衣裝,這道理在你身上完全反過來了。”葉嫵羨慕地感慨着。
“大設計師,什麼時候替我設計一件專屬衣服?”他從善如流的問道。
“我專攻婚紗,如果你不介意穿着那玩意上班,我很樂意爲你效勞。”葉嫵笑得優雅,她可以爲他設計,就怕他不敢穿。
“哼!”裴錦塵不悅地輕哼,很不滿意她的調侃。
葉嫵憋着笑,哄小孩似的想拍他的腦袋,可惜天生的身高缺陷,她實在拍不着,只能改爲去拍他的左邊肩膀:“乖啊,等我什麼時候能設計西服,一定第一個給你做。”
“喲呵,那以後我的衣服由你包辦,如何?”讓她成爲爲他服務的服裝設計師。
“我收費可不低。”她不幹沒酬勞的事。
“恩,我所有的收入和資產,聘請你,應該夠了。”裴錦塵說得很是爽快,沒有絲毫猶豫。
葉嫵愣了愣,他是認真的嗎?
嘴角玩笑般的笑容微微收斂,眸光詫異。
“不夠?”他沉了臉。
“呵呵,這事到時候再說。”意識到危險後,她趕忙轉移話題,“你過來坐,我給你把頭髮吹乾。”
“用不着。”裴錦塵隨手取過牀頭櫃上疊好的毛巾,擦了擦短髮,動作隨性且狂放。
葉嫵看得雙眼發直,這個男人不經意間散發的魅力,總能讓她沉醉。
“啪”,溼潤的毛巾糊了她一臉,也將她從愣神中驚醒。
臉上的溫度勃然升高,她心虛地朝四處看去,就是不敢看他。
裴錦塵優雅走到牀邊,峻拔修長的身軀緩緩躺了上去,左手輕輕撐着下巴,脖頸曲線分外性.感,就連那微微突出的喉結,好似也散發着蠱惑人心的魔力。
“你……”葉嫵心跳加速,不自覺又咽了一口口水。
她發誓自己真的不是色女,只是,誰看到這樣一幅誘人的美男圖,能做到心如止水啊!
“過來。”薄脣輕啓,喑啞的聲線猶若大提琴的低音。
心頭那根弦似被人輕輕波動,她捂着鼻子猛地衝出房門,再看下去,她怕自己會噴血!
“哈哈哈。”爽朗愉快的笑聲從身後傳了出來。
“混蛋!”葉嫵咬牙低咒,一顆心如小鹿亂撞般跳得飛快,某人張狂且得意的大笑,令她不免有些惱怒。
看她失態,他就這麼開心?
幼稚的男人。
天色漸漸沉了,嫵園內燈火通明,營養師做好晚餐,而女傭們則並排着靠牆站立,裴錦塵穿着一身休閒的睡衣緩步踏出房間,眉眼彎彎,就連步伐似乎也多了幾分輕快。
臉上只差沒寫上我很高興四個大字。
與此同時,裴家老宅外,早已封閉的古宅在夜幕下顯得尤爲幽深,這裡是位於C市北郊山頭的僻靜地段,整個莊園都是裴家的舊宅,周遭叢林茂盛,偶有鳥鳴聲竄起,更是爲這陰森的環境增添了幾分可怕。
一輛黑色保時捷駛上山坡,華麗的擺尾後,車身穩穩停在老宅生鏽的鐵門前。
自從裴錦塵接手裴家基業後,老宅也隨着裴父的讓位成爲了歷史。
高牆深院,依稀還能看出此處昔日的巍峨與宏偉。
漆黑的車窗裡,男人優雅地翹着腿,凝聚着無邊暗潮的碧眸,靜靜凝視窗外這座老宅。
“裴家……”這裡本該是屬於他的,今天,他會把這些東西通通奪回來。
“去嫵園。”該見一見了,去見那個即將一無所有的男人。
只要想到他從雲端跌入地獄的慘狀,心裡那隻名爲仇恨的野獸,便掙扎着想要掙脫牢籠。
纖細的手指輕撫過膝蓋上那份文件,好似在撫摸着一件稀世珍寶。
“老闆,”嫵園外的馬仔忽然進入餐廳,俯身在裴錦塵耳邊低聲交代一句,“有不明的轎車正在上山,需要派人攔下嗎?”
“你說呢?”眸光微微一冷,他的私人領域,是誰都能隨意踏足的嗎?
馬仔被他盯得心頭髮怵:“是,我這就去辦。”
保時捷剛從山腳駛來,就被保鏢攔下,刺目的車頭燈映照在西裝革履的保鏢身上,他們一個個氣勢洶洶,腰間鼓鼓的,彆着配槍。
“這裡是私人莊園,請你們馬上倒車離開。”馬仔沉聲說道,語氣冰冷,手臂悄然握上腰間配槍,只要對方有任何不軌的行爲,他們會在第一時間出手。
引擎熄火,後座的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張深邃俊朗的容顏。
“我來見你們的裴總,有事與他協商。”男人溫和地笑着,只是笑容不達眼底。
金色的碎髮自額上垂落,那雙碧綠的眸,似淬了毒的匕首,銳利、幽冷。
“你是什麼人?”馬仔戒備地問道。
“和他談一筆交易的男人,我相信,他會願意見我。”他說得十分篤定,甚至帶着幾分狂妄。
馬仔心頭一凝,讓他稍等後,纔打電話與裴錦塵聯繫。
交易?
雙眸微微眯起,食指輕輕敲擊着餐桌。
“怎麼了?”葉嫵不安地問道。
“有客拜訪!”裴錦塵斂去眸中的深思,吩咐馬仔放行,就讓他看看,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究竟打的是什麼算盤!
轎車暢通無阻地在鐵門外停下,十多名保鏢齊齊站在車頭前方,凶神惡煞的瞪着從車內走下來的優雅男人。
時尚的米色風衣在晚風中獵獵作響,金髮飛舞,他宛如歐洲古堡中高雅而又神秘的吸血鬼,渾然天成的氣質,高不可攀,一雙碧眸似春水,嘴角噙着一抹淺笑,風度翩翩。
眺望莊園裡這座歐式別墅,笑容不禁加深幾分。
在他身後,一位穿着燕尾服的外國壯漢,亦步亦趨地跟着,卻始終與他保持着半步的距離。
葉嫵緊張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欲言又止。
是誰來了?爲什麼他的臉色會這般古怪?
憤怒?不像!倒像是令人捉摸不透的高深。
別墅裡的女傭被他支回客房,寬敞的客廳裡,只有他們二人。
“噠噠”,房門外,沉穩的腳步聲幽幽響起。
葉嫵驀地擡起頭看向玄關處,當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現時,瞳孔愕然瞪大,好似見鬼一般。
“安……安德瑞?”怎麼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