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壓抑着滿腔火氣,出了方誌遠的房間,等在門外的範小建和韓忠見狀慌忙迎了上來,眼見吳天臉色不對,也不敢言語,只隨着吳天快步進了電梯。
直到樓下大廳,吳天才舒了口惡氣,安排了韓忠去開車,又對範小建吩咐道:“查一查昨天他們在濠江是什麼情況!”
“是!”範小建當即掏出大哥大,轉身打起電話來。
吳天則乾脆在酒店大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皺着眉頭分析起情況,按照方誌遠的性子,剛纔自己那樣甩他臉色,只怕他是咽不下這口氣的,雙方的關係即便不因此分崩離析,只怕也再難以回覆到從前了,今後行事,不免要受到一些影響。
不過好在正如楊曉雅所說,自己和他利益聯盟已經“到期”,日島的地產項目的收尾工作馬上就會徹底結束了,如今百分之九十的收益都已經全部回收完畢,剩下那一點即便被他動點手腳,也無所謂了,生意上的問題倒是不怕他搗蛋。
和他翻臉,最大的影響也無非是一些官場關係上,他可能會利用方家二少的影響力,對自己製造一些麻煩,例如對自己的一些大項目審批卡卡殼,或者在老爸的升遷上壓一壓之類,再大的影響倒也不見得會有——畢竟方二少的名頭可遠不如方大少響亮,他的影響力也很是有限,真要想發動一些大動作,只怕也不見得真正有實權的人會去聽他的。
除去金錢和關係的影響,最讓吳天糟心的就是感情了。當然這並不是指方誌遠的感情。而是劉昕羽。想到一旦和方誌遠決裂,以後又如何去面對劉昕羽,不禁讓吳天很是有些難受和不捨……
“小天!”
正鬱悶着呢,吳天卻聽得劉昕羽的聲音,忙轉回頭去,果然是劉昕羽正匆匆從電梯口那邊跑過來,吳天不禁有些激動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卻又遲疑着沒有迎上去。乾脆穩穩的站在原地沒動彈。
“小天,你脾氣還真不小。”劉昕羽快步到了近前,很有些埋怨的抓着吳天的胳膊,說道,“他喝醉了,你跟他一般見識?真是的……”
“二……劉阿姨,有些事情是要講原則的。”吳天口氣生硬的說道。
劉昕羽不禁微微一愣,因爲她聽出了吳天對自己的稱呼變了,原來吳天一直是叫自己二嬸的,可他卻轉口叫了劉阿姨。那就是表示他已經不再承認方誌遠是二叔了?
不過好在吳天並沒有完全將自己推拒開,不然只怕他嘴裡叫出來的就應該是“劉總”了吧?
“小天……好了。你先消消氣,等他酒醒了,我再說說他……真是的,他也不知道被那兩個傢伙灌了什麼迷魂藥,連親疏遠近都分不清楚了!”劉昕羽一臉爲難的說道。
吳天卻牽扯一下嘴角,要說方誌遠分不清親疏遠近只怕是不對的,因爲真正說起來,倪大少和方誌遠的關係可要遠比自己親近的多。
要知道倪家在高層的地位頗高,那可是黨豎立起的工商界標杆形象,倪家又是方老爺子的忠實擁躉,再加上經濟方面的問題,兩家的關係不是一般的緊密。而方誌遠一開始就是在倪家主導成立起的公司裡做事的,後來倪家將主要精力轉移到港島後,方誌遠也在這邊摻和的頗深,所以不管是從私益還是利益上來說,人家纔是正經的同盟,自己反倒是正兒八經的外人,方誌遠能幫着倪家出面,那實屬正常……
“天少……”
範小建掛了電話,轉回頭來卻見吳天身旁站着劉昕羽,不禁遲疑着,沒把打聽到的消息說出來。
吳天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看了看劉昕羽,才說道:“說吧,什麼情況。”
範小建不禁臉色有些糾結,終究還是說道:“天少,聽說昨天晚上搞的很大,方公子的手氣比較背……”
“呵呵,輸了多少?”吳天冷笑一聲,道。
“三千多萬。”範小建說道。
“哦,不算多嘛。”吳天道。
“美,美金。”範小建趕緊說明。
吳天嘴角再次一牽扯,而劉昕羽的反應卻大得多了,早在範小建報出三千多萬的數字的時候,就已經瞪大了雙眼,聽到是美金的時候,連嘴巴都合不上了。
雖然說起來,大家都是見過大錢的人,即便劉昕羽,如今在天正影視和影視城項目中所佔的資本比例,也足有三千多萬了,過手的資金流更是大的多,可那都是人民幣啊,三千多萬美元,按照現在的匯率,那就是一個多億,卻不想老公一夜之間就輸掉了自己三四倍的身家!
他哪兒來的這麼大的膽子?竟然膽敢這樣搞?要知道只說方誌遠自己,他的資產也沒多少,這麼多年他手下真正賺錢的項目也只有和吳天合作的日島地產項目罷了,現在結算下來的也不過是十幾億而已,其他那些大小項目,其實名義上大多都是國家的,他只是事業單位的負責人罷了,頂天能有三兩個億的資金是屬於他個人的就不錯了!
劉昕羽只感覺火氣直冒頭頂,忽然掉頭就走,吳天趕緊抓住劉昕羽的胳膊,道:“你幹嘛去?”
“我去找他算賬去!”劉昕羽怒衝衝的說道。
“你說過的。他這會兒喝醉了。你找他有什麼用?”吳天說道。“得了,他輸的再多,也不用他自己掏腰包,你就別管那麼多了。”
‘嗯?什麼意思?”劉昕羽感覺到吳天似乎話裡有話,不禁轉回頭來問道。
“你以爲那兩位跟着是幹什麼的?當然是掏錢的嘛。”吳天不屑的笑道。
“哼,那也不行!有人掏錢就可以隨便賭了?嗯……我明白了……”劉昕羽終於有些開竅的說道。
其實這種情況真是一點都不稀奇,無非就是一種變相的行賄示好手段罷了,並且這還不同於那種故意輸錢給領導——領導贏了是天經地義。該不給你辦事你也同樣沒轍。這種替人付賭債的方法,卻足以讓人連推拒的勇氣都生不出來,只能老老實實的幫你辦事兒了。
當然了,這種方法也是有很多講究的,可不是隨便誰都能用,一個做不到位,只怕即便你能逼得人家幫你辦了事兒,以後也別想再有交情了,對於方誌遠來說,倪家顯然是不願意幹什麼一錘子買賣的。所以他們使用的鐵定不是拿賭資脅迫,而是主動付錢。讓方誌遠心中愧疚,而甘心情願的幫他們辦事兒罷了。
“可是,小天,他們不會捨得下這麼大的本錢吧,一個多億呢……”劉昕羽糾結的說道。
“也許人家感覺值得呢。”吳天不屑的說道,“這筆賬其實很好算的,你自己算一算都能明白……”
究竟值不值得,其實這一筆賬很容易就能算清楚。
根據方誌遠剛纔開口提出的條件,那是想讓吳天將中正影視給賣掉。
中正影視當初吳天投資進去的時候,是十個億港幣,隨着這幾年的發展,中正影視除去拍出的聲震港島的鉅製《賭神》外,各種低成本製作的的普通片子也相當不少,票房成績相當可觀——其實這年頭在港島拍片子,基本沒有賠錢的,再爛的片子都能賺回本錢。
而中正影視當初剛開始的時候,簽了大批的二三線新星,都是正有幹勁兒的時候,往往公司同時開機幾部片子,效率不是一般的高,所以,如今中正影視早就已經盈利頗豐了,兩三年時間,公司的賬面以及各種資產加在一塊兒早就已經超過十五億,這還不算這一段時間來大量簽約了很多明星的無形資產!
而對於一家影視公司來說,這種無形資產纔是最重要的,甚至於那些一線當紅明星,一部電影的合同就能價值幾百萬上千萬,那本就是票房的保障啊!
所以中天這樣一個明顯在未來幾年賺錢的保障滿滿的良性公司,其實際資產估價,少說也得幾十個億也不止!
當然了,如果吳天真要被方誌遠壓着賣掉公司的話,不管是誰接手,只怕也絕對不會有人願意拿出幾十個億的——倪家和何家圖的是什麼?人家能答應給吳天十個億的本金,就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一個億的“大禮”奉上,賺回一個價值幾十億的公司,這筆賬還能不划算?即便就是最終妥協妥協,他們沒能將中正影視全部吞下,只要逼得吳天鬆口讓他們入股,那就已經賺大發了!
“他怎麼能辦出這樣的事情呢?”
劉昕羽也是做影視的,和中正影視這邊還屬於合作關係,對於總公司的情況自然也是很有些瞭解的,略一盤算,頓時便明白了這裡面的一些貓膩,不過終究還有些難以接受的樣子,黯然的說道。
吳天眼見得劉昕羽那一副難受的樣子。終於忍不住還是說了一句寬慰她的話:“方公子對於這些東西可能不懂。也許被人忽悠了也說不準。”
劉昕羽卻並沒有感到好受多少。只搖搖頭,沒再言語。
劉昕羽忽然發現,自己以前在內地呆着,一切都似乎太過於順風順水了,遠不知道人心有多險惡,甚至於連一向讓她認爲頗爲有才幹的方誌遠,也遠不如他表現的那麼精明。或者說,如果方誌遠在這件事情上是被人利用還倒罷了。劉昕羽更擔心的是方誌遠本身就知道內情,卻還要對吳天下這種手段,那就真的太讓她寒心了……
“天少,車來了。”範小建小聲的報告道。
“劉阿姨,我先走了,有什麼事情你打我電話,隨叫隨到。”吳天朝劉昕羽交代一聲,眼見得那一副難以開釋的樣子,終究暗歎一聲,扭頭出了酒店大門。坐上韓忠開着的奔馳徑直而去……
淺水灣別墅,吳天躺在泳池前的躺椅上。緊鎖着眉頭盯着那一方水面。
現在早已經過了游泳的時節,曬太陽也有些不合時宜,不過吳天喜歡的正是這一份寧靜,可以讓他認真的想一想問題。
要知道這一次面臨的可是一個大難題,雖然在火頭上,吳天自認爲和方誌遠徹底斷交也無所謂,不過吳天卻很清楚,即便方誌遠對自己構不成大的威脅,不過麻煩卻相當不少!
因爲出去方誌遠之外,近在眼前的兩大“仇敵”都不見得會放過自己。
倪家還倒罷了,上次他們雖然吃了大虧,可畢竟倪家是有一些身份的,還不敢於太過光明正大的對自己下手,無非是在規則之內給自己使一些絆子罷了,明面上他們可不會輕易公然向自己發難,除非他們有把握拿到了可以一舉將自己徹底打垮的方法。
而何家可就不好說了。
這次自己和四客幫的死仇,何家可沒起到什麼好作用,最後又幹脆不明不白的連何老大都栽了進去,事後吳天更是用了手段,阻撓了何家試圖挖人出來的行動,如今何老大還在裡面關着,連保釋都不被允許,並且很快就會審判,吳天定下的結果是最少也要把何老大給判上個三兩年,也算給他們何家長長記性!
雖然說起來,何家很清楚他們這是咎由自取,可對於這種傢伙來說,只怕也不見得就會甘願受罰,只怕說不得還要將吳天當做仇人的。
原本他們也許會戒於吳天的權勢而不敢輕易妄動,可一但方誌遠被他們拉攏過去,只怕這些傢伙就不會再那麼安分了——他們可不見得知道自己在上面的背景可不止方誌遠這一條線,甚至於方誌遠本身也不太清楚自己並沒有太把他當回事兒,還真以爲自己是他的門客呢。
何家一旦狂妄起來,認爲此消彼長之下,他們完全可以利用他們的老手段和咱掰腕子,那後果可就要麻煩多了——何家可不是守法公民,也不是像倪家一樣要自顧顏面,他們可是什麼手段都用的出來,包括人身威脅!
吳天倒不擔心何家膽敢隨便朝自己動手,要知道再怎麼說,楊曉雅作爲港島頭號金融大亨,甚至於隱性資產早就已經成爲港島首富了,這樣的權勢何家也不見得敢於輕撫鋒芒,以楊曉雅一向以來對自己的重視,何家也不見得敢對自己出手,不過其他人可就不好說了,特別是中正影視那邊。
何家只要隨便再綁架幾個自己公司旗下的明星,而自己又不能對何家動手開刀,再來一次對付四客幫的手段的話。中正影視前一段豎立起來的威望。立馬就會土崩瓦解。何家的目的也就自然達到了,到那時候,收不收購中正影視都無所謂了,他們何家雄霸港島影視市場已經毫無懸念。
所以,說白了,吳天現在面臨的最大難題,還是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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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少,對付何家。可不同於對付四客幫,何家的勢力要大得多啊……”
華燈初上,淺水灣別墅的書房裡,房門緊閉,屋裡只坐着三個人,除去吳天和楊曉雅,只有正一臉糾結的謝大狀。
鑑於對付四客幫的時候,謝大狀出色的狗頭軍師的表現,這次吳天干脆只招了謝大狀一個人來商量對策,卻是不出吳天所料。自己剛提出要對付何家,謝大狀當即就爲難了起來。
這也不怪謝大狀長他人志氣。何家的情況的確要比四客幫複雜的多。
首先從本質上來說,四客幫的黑.幫性質要濃厚的多,旗下少有的幾個正規產業,也都是屬於歌廳、夜總會之類的灰色產業,而全然違法的黑色產業,纔是真正的主力,所以對付起他們來,至少在官方上的可以藉助不少力量。
而何家的情況就不同了,何家開始洗白的時間比較早,如今大部分產業都已經上岸,涉黑的產業已經不多,還都是底層的人員收個保護費什麼的小打小鬧,只爲了養一幫人罷了。更重要的是何家在影視圈裡的影響力之大,對於打壓他們可是一個相當大的阻力——沒搞得這邊剛一行動,立馬就引來媒體一片起鬨,港島政府可承受不起那麼大的輿論壓力,甚至於別想藉助官方力量去打壓他們,反倒官方力量還會千方百計的去保護他們也不無可能。
除此之外,何家不同於四客幫的是他們屬於家族式幫派,何家在港島數十年經營,早已經滲透到社會各個層面,關係人脈之廣,也遠不是四客幫這種內事不靖的雜亂幫派能比得上的,一旦行動,各方阻力紛沓而至,即便中天再有錢,只怕也抵擋不住……
“我不想聽難題,我只想問你,如果下手,有幾成的勝算!”吳天寒着臉說道。
謝大狀糾結了許久,然後咬牙說道:“一成……”
“嘶……那你還不如說乾脆沒希望!”吳天恨聲道。
“本來是沒有一點希望的,不過天少如果願意鋌而走險,那就有一成勝算。”謝大狀苦笑道。
“怎麼個鋌而走險?”吳天問道。
謝大狀擡手比劃了個砍頭的手勢,道:“擒賊先擒王,讓何家斷種……”
“我考!”吳天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這個謝大狀莫非也是鬍子出身不成,連這種狠招都想得出來?
要知道何家家大勢大,人家之所以能成爲港島第一大幫,並且還一直“世襲”,主要原因就是仗着人家家族人多勢衆,何家兩代人經營,叔伯親兄弟十幾個,如果要除根斷種,算上第三代,滿門大大小小几十號呢!
“天少,只有這個辦法,還有望一試,不然的話……我看還是儘量和他們保持進水不犯河水的好……”謝大狀情真意切的說道。
吳天咬咬牙根,看來謝大狀真正的意圖還是想說服自己別和何家死拼而已,可問題是,想讓自己和何家和平共處,井水不犯河水,那又哪兒有可能?除非自己退出影視圈,將這門生意全讓給他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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