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盛玄滄桑的樣子,也見過他不修邊幅的樣子,他各式各樣的模樣,我以爲自己已經見了個全套,但是萬萬想不到他還有今天這樣的樣子?
不是狼狽、不是落魄,也不是不堪,而是一種令人心疼的姿態,我很想抱着他好好地哭一場,但是他卻是一副拒我於千里之外的模樣,讓我非常想要去靠近,但是卻又不能靠近。
我拽着他的手,一雙眼睛含着淚水瞧着他說道:“我、我很想念你。”多少的日日夜夜,我都是這麼想念過來的,我多麼希望老天爺再給我跟盛玄一點點時間,哪怕這點時間是用來告白的也好,我還有很多話沒有對他說,很多想陪着他做的事情也沒有做。
盛玄低頭瞧着了我一眼,那眼神有點模糊不清,我讀不懂,就在這一刻,我只感覺手臂突然被什麼物品重重地打了一下,疼得我立刻就放開了盛玄的手然後捂住了被打的地方,盛玄朝我吼道:“你想我,你還跟宋子明覆婚?”
我去!他竟然擡起他的柺杖就朝我的手臂打了一下,比從前他動手打我的任何一次都要疼,頓時把對他的各種心疼都打沒了,還能動手打人,而且力氣還這麼大,我看他也沒有什麼值得人心疼的,不過是斷了一條腿,又不是截肢了?
雖然說他的一切都作爲遺產被我們給瓜分了,但是突然認了個有權有勢的老爸,一羣保鏢畢恭畢敬地喊着他少爺,一羣貌美如花的年輕傭人盡心盡力地伺候着他,他有什麼值得人去可憐的?
簡直就是因禍得福啊?我幻想過也許我們談話的時候彼此會淚流滿面,然後抵死纏綿,但是現在看來,不是那麼回事兒啊?我擡頭狠狠地瞧着他,想着你都死了,我還不能改嫁是吧?
他瞧見我這種眼神,很是不滿意,道:“你看什麼看,你給我出去。”
我站起來,頂嘴說:“我就不出去,有本事把我趕出去啊?”
盛玄被我這話給激怒了,就真的瘸着腿要來趕我出去,可惜啊,他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健步如飛了,一條腿怎麼可能跑得過我兩條腿呢?我越跑他就越追,結果“砰”的一聲不知道絆着什麼東西了,就摔倒在地上了,整張臉跟地面來了個完美結合,再擡頭鼻子都摔平了,鼻血流了一嘴巴,我就忙着過去扶着他,結果還沒有靠近他,他就狠狠地把我給推開了,喊道:“你給我走開,我不要你管。”
我想他當初什麼時候有過這種狼狽的樣子,連路都走不穩,可能自尊心過不去,他從前總是嘲笑子明沒有眼睛,現在輪到自己了,他內心裡肯定很難接受,我幻想一下假設有一天我突然也行動不自如了,我會怎麼樣呢?
我肯定也不能接受,更加不想讓自己親近的人看到自己最爲狼狽的樣子,我走近說:“盛玄,你別這樣,我都問過你爸爸了,他說過段時間就會好的,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好好養養就會好的。”
盛玄聽見這話,就更加怒了,自己努力爬起來,然後朝我喊道:“叫你出去,聽不見是不是?來人……”。
見我不走,他就叫人了,進來兩個黑衣保鏢,盛玄命令道:“把這個女人給我叉出去,沒有我的話,不准她進我的房間。”
保鏢沒動,盛玄就更加發怒了,用柺杖指着他說:“我的話你們也聽不見是不是?”
“少爺,老爺說了,讓莫小姐來照顧您,這樣您會方便點。”
“我不要她照顧,給我攆出去,攆出去……”我看他氣得的確不輕,看見保鏢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更是惱怒,人會動,但是物品不會,於是他就拿着柺杖欺負那些不能動的物件,能打就打,能砸就砸,簡直就死神經病啊!
我不希望他繼續這樣,就說:“好了好了,你不要生氣,我出去,我這就出去。”
等着我走了,還聽見他在房間裡又打又砸的,很久以後纔有人進去給他收拾房間,我扯住一個小姑娘說:“哎,他怎麼樣了?”
“少爺睡着了。”
“他經常這樣啊?”
“這還是好的呢,剛來這裡的時候,連牀都下不了,動靜可比今天大多了,老爺沒法子,就直接給綁在牀上。”這麼可憐?子明一場火災,雖然毀掉了他的容貌,但是卻讓他有了治癒眼睛的信心,並且真的恢復了光明,生活方面方便了很多,可是盛玄卻是完全相反的。
我想盛玄此時的模樣,就跟我當初失去記憶的時候是一樣的,需要人小心翼翼地呵護着,他一個大男人都小心翼翼地把我給照顧過來了,我難道還能夠讓他這樣自暴自棄嗎?
跟我說話的小姑娘名字叫麻珊,長得挺可愛的,看年紀估計也就十八九歲吧!
我想要知道更多關於盛玄這段時間的情報,所以就跟她聊天套話,只可惜不愧是訓練有素的人啊,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說,比如我問關於盛玄受傷後的各種情況,她會如實跟我回答,說當時盛玄來到這裡的時候傷勢很重,特別是右腿傷得很嚴重,很多醫生過來都說要截肢保命,後來費了很多功夫才把這條腿給保住,不過即便如此,說要完全恢復的話少說三年,並且因爲裡面有鋼板,還不能做劇烈運動。
這幸好他不是個運動員,不然還不得痛苦死啊?說他醒過發現自己的腿不能動的時候幾乎是要瘋了,整日裡都是這麼打打鬧鬧過來的,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才接受這個事實。
可能就是在他剛剛接受自己的腿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刻,卻得知了我跟子明覆婚的消息,所以就更加痛苦了,他一定是認爲我拋棄了他,所以纔會對我這麼冷漠的,可是他怎麼會知道那段時間我所承受的煎熬呢?
他可知道我給他跟子馨辦葬禮時的難過?可知道我面對公司即將分裂時的無助?又是否知道我在子明病種入院時、答應與他復婚時的種種心理煎熬呢?
麻珊可能進到這裡來之後,都沒有出去過,所以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我問她說:“你們呆在這裡不會悶嗎?”
“怎麼會悶呢?這裡什麼都有?”
“可是這裡再什麼都有,這裡也就這麼大點啊?你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嗎?”
麻珊不以爲然地說:“我要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做什麼?我只需要知道我的世界這麼大就好了。”
我感覺自己不是到了一個新的環境,而是穿越了,這裡與外面的世界太不一樣了,進入這裡之後,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一日三餐吃飯,早上起,晚上睡,雖然各種電器也有,但是通訊是收到限制的,我的手機可以玩遊戲,但是隻能用內網,而且不能打電話跟發短信,所有的通訊軟件都是不能用的。
基本上與外界隔絕,我想着我若是要走,別說帶着盛玄跟孩子走,我自己能夠走出去嗎?
當然,此時也不是該考慮這件事情的時候,最重要的一點,我現在可以跟我的小糖果,還有盛玄在一起,雖然盛玄現在這幅鬼樣子,真的很令人討厭,但是我也不能放棄他啊。
小糖果剛開始有點認生,寧可要照顧她的奶媽也不會要我的,不過我耐心地再她面前晃悠了幾天,她再看我就沒有那麼排斥了,至少不會嗷嗷大哭了,她還太小,一天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睡覺的,抱着她,還感覺軟綿綿的,坐都坐不了,偶爾會笑,沒有牙的笑容感覺有點怪怪的,不過還是很可愛。
她有點陰晴不定,時而高興,時而不高興的,也從來都不按套路出牌,動不動前一秒還哭哭鬧鬧的,下一秒就陷入深度睡眠了,我這也是第一次帶寶寶,比我想象中的辛苦,也比我想象中的甜蜜,感覺就是她的便便都香的,其實很臭。
這晚我剛剛把小糖果給哄睡着了,突然聽見盛玄的房間裡有動靜,出去一看,只見好幾個傭人都站在他的門口着急上火的,盛玄在裡面大吵大鬧的,誰也不敢進去,我過去問道:“怎麼啦?”
麻珊哭喪着臉跟我說:“莫小姐,今天少爺鬧肚子,然後、然後……”說着說着她就急了,急得連話都不會說了,另一個人說:“少爺把褲子給弄髒了,清和姐姐不在,所以他也不讓人進去收拾,正在裡面發脾氣呢。”
哦,我大致明白了,就是盛玄拉肚子了,然後來不及脫褲子,然後把褲子跟弄髒,然後他害羞,不想讓人給他收拾,自己又無能爲力,故此就大發脾氣了。
我推開門,他不知道拿起什麼來就朝我砸了過來喊道:“出去,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房間裡的確有一股怪味,而且他自己已經摔倒在地上了,我說:“是我!”
盛玄這才意識到是我,但是他的情緒就更不對了,見了我就跟見了魔鬼一樣地驚慌起來,到處找地方躲着,喊道:“莫思奇,你給我出去,出去,我不要你看見我這幅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