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就讀的醫學院離家不遠,但是,因爲住校,安安帶了不少衣服和日常用品,聶以舟不放心她一個人過去,特意請了假開車送她。
學校里人來人往,到處都是報到的學生。幾乎每個女生的身邊,都有幾個熱情的師兄在幫忙拎東西。
在學校停車場停好車,聶以舟拖着她的拉桿箱,安安自己揹着一個雙肩包,挽着他的手臂,一起往報名點走。慢慢的,安安的手就從手臂上滑下來,牽住了聶以舟的手。
聶以舟開始不以爲意,畢竟安安小時候,他都是牽着她的手走路的。可是漸漸感覺不太對,安安今天牽着他手的方式和以前不同。
她張開手指,穿過他修長的手指,緊緊扣在一起。
聶以舟也隱約聽說過,這種叫十指相扣,多是戀人間的牽手方式,代表着一種堅定的愛意。他猶豫着想要抽出手,可是安安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牽着他的手,一派天真的指着報名處,“聶以舟,是那裡吧?”
於是聶以舟就只當她是無意的,任由她牽着走過去,看着她填了表,領了鑰匙,然後幫着她把東西拿到宿舍門口。宿舍門開着,裡面有女孩子說話的聲音傳出來,聶以舟在門口站住,“安安,你進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安安戀戀不捨的牽着他的手,眼神期待的看着他,“你等等我吧,我放了東西,送你出去。”聶以舟於是點點頭,“不要急,我在樓下等你。”
進了宿舍,幾個女孩子打了招呼,簡單的做了一下自我介紹,安安就匆匆的下了樓。聶以舟站在門口的臺階下,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目光淡淡的望向遠處。
陽光透過樹蔭打在他的臉上,使他的臉籠罩着薄薄的陰影,有些看不真切。
宿舍門口進進出出的人很多,也有些女孩子悄悄打量他,而他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裡,似乎周圍的一切都和他毫無關係。
安安有些近乎貪婪的看着他,目光輕柔的撫過他濃密筆直的眉,幽黑深邃的眼,長而直的睫毛,高而挺的鼻子,微微抿起的性感的薄脣,棱角分明、乾乾淨淨的下巴,最後落在他突起的喉結上。
聶以舟感覺到她的注視,略略側頭便看見女孩站在樓梯上,凝望着自己。他看着她微笑,“這麼快就放好了?”安安歡快的跑過來,拉住他的手,“先放下了,等下再慢慢收拾,我先送你吧。”
兩個人牽着手在校園裡的林蔭路上走過,微風拂面,帶來隱約的桂花香氣,夾雜着身側他清爽的茶香,安安覺得此刻寧靜而美好,只有他和她。
她可以溫柔的喚着他的名字,不需要叫他哥哥。她可以像女子牽着心愛的人的樣子牽着他的手,低眉淺笑,無論說着的是什麼,或是什麼都不說,心底都是幸福愉悅的。
聶以舟感覺到她的愉悅,也微微彎起嘴角。自從…他以爲自己已經失去了真心微笑的能力。只有對着她,他總是會情不自禁的微笑。
她,是他灰暗人生中的一抹亮色,總是妥帖的給他她小小的溫暖,總是帶給他快樂和希望。
安安走着走着,不知怎麼的腳下突然絆了一下。聶以舟伸手拉住她,低下頭看了看,然後搖着頭有些寵溺的說,“怎麼鞋帶鬆了都不知道呢?”
他向前跨出一步,轉身屈膝蹲下,白皙的手指各拉住一根鞋帶,左手的折過,右手的鞋帶在左手那根上繞了一個圈穿過,像小時候一樣,把她的鞋帶綁成了漂亮的蝴蝶結。
女孩子看着男人的發頂,心裡又甜又軟,就像小時候吃過的棉花糖。
感謝這個世界上有這樣一個男人,如玉如珏,驚豔了時光,溫暖了歲月,也填滿了她生命中的洪荒。
如果,這一世的生命,就這樣陪伴在他身邊,那麼,對於她,該是怎麼樣的圓滿啊。
她靜靜看着,等着他擡起頭,然後,綻放出一抹清荷一樣的笑容。聶以舟在她的笑容裡微微愣住,隔了幾秒鐘,才緩緩站起身,揉了揉她的頭髮,淡淡的笑了。
陳安安所學的藥學專業男生和女生的比例比較均衡,幾乎是各佔一半。按理說,這種比例對男生泡妹妹是很有好處的。
但是,對於人數佔了一半的女生,本班男生搖頭嘆息着說,“藥學自古無嬌娘,恐龍妹妹排成行。縱有鴛鴦好配對,也是烏鴉配色盲。”
可見,藥學專業對於美女的匱乏程度是非常之嚴重的。那麼,自然而然的,低調美女陳安安同學自從入學第一天起就引起了班級裡廣大男同學的注意。
於是,從第一次上課起,幫忙佔座的有之,暗送秋波的有之,鴻雁傳情的有之。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班長童輝。他是今天佔座,明天寫情詩,後天送點秋天的菠菜,他自己弄得挺忙,而安安不勝其擾。
安安有些苦惱,好友賀丹則看着那些男生不屑的說,“這些淺薄的臭男人,看見我們安安,就像蒼蠅看見那啥似的,恨不得撲上去啃兩口。”
陳安安氣得掐她的腰,“死丫頭,你罵誰是那啥呢?你的語文是物理老師教的吧?”
賀丹是陳安安的室友,一個宿舍裡面住了六個女孩子,只有賀丹和安安是本市的,加上兩人性格挺合得來,自然很快的就成了好朋友。
三天不到,兩人已經共享了幾乎所有個人信息,從衣服的顏色到喜歡吃的零食,從什麼時候來的初潮,到體育課請假的尷尬。
只不過,對於身世,安安卻隻字未提,賀丹倒是也沒問。與此相比,她們更感興趣的是,高中那些八卦事件。
賀丹的高中是在女校讀的,本來應該沒什麼八卦。不過賀丹觀察能力超羣,於是,還是分享了一些類似蕾絲邊的秘聞。
安安覺得來而不往非禮也,只好分享了她自從上高一就被一個男生高度關注的經歷。
所謂高度關注,絕對不是誇張的說法。此男生姓林名軍,據傳聞家庭頗有些背景。此人人長得倒是高高大大、斯斯文文的,高中的時候就坐在安安側後方。
三年之間,兩人說的話也許不超過十句,安安對他其實幾乎沒有多少印象。除了,覺得這男生看人的眼神,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但是,令人崩潰的是,幾乎班上所有同學都告訴過安安,“林軍上課的時候可是一直都在深情的凝視着你啊,安安。”於是,安安每節課都感覺後背上有雙眼睛,不但沒有絲毫感動,反而覺得脊背發涼。
賀丹聽了她的分享,撇撇嘴,“安安,你別說,換是我,我也得覺得毛骨悚然。一天到晚被人盯着,那得多難受啊。”
要說,老祖宗都告訴我們,“閒談莫論人非。”這話有道理。
陳安安和賀丹分享了那段算不上緋色事件的經歷的第二天,她在食堂裡就偶遇了事件男主人公,林軍。
當時,安安正在排隊打飯,賀丹突然拍了她一下,貼着她耳邊說,“那邊有個男生一直盯着你呢。”安安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頓時愣在當場。林軍?他怎麼在這裡呢?
林軍見安安向他看過來,就慢慢走近,“你好,陳安安,很高興我們又是同學了。”安安眨眨眼,“林軍?你,也考了這裡?”
林軍點頭,“和你同系,不同班。”安安心下忐忑,你可千萬別說爲了我什麼的啊,那我可承受不起。
好在林軍沒再說什麼,只是問安安有沒有手機,能不能給他號碼。安安當然是有手機的,聶以舟開學前就給她買了。但是,給林軍號碼?她本能的有些抗拒。
於是,安安推說沒有手機,林軍就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很小的本子,寫了自己的號碼交給安安,讓安安給他打電話。
等到林軍走了,賀丹拉着安安說,“安安,你發現沒有,這個人看人的眼神是從下往上的,感覺好陰鬱哦,讓人心裡發毛,對了,有點像蛇。”
安安說“你也覺得啊,看來不是我的錯覺。”多年後,安安突然想起這事兒,看來,眼睛還真是心靈的小窗戶。
開學的第一週,對於安安是有些難熬的。她從來沒有試過和聶以舟分開這麼久。雖然每天晚上都要打電話給他,或者他打給她,安安仍然覺得心裡有個地方空蕩蕩的沒着沒落的。
週五下了課,安安就衝回宿舍收拾了東西往家趕。賀丹看着她這個樣子,還笑她是離不開媽的小奶娃,安安只是笑笑。一路上看着車窗外的景物飛逝而過,安安的心被將要見到他的喜悅充滿着,幾乎要飛起來。
她到家的時候,聶以舟還沒有下班。安安打開冰箱,裡面空空如也。安安納悶,以前她在家的時候家裡的冰箱總是滿滿的啊。
不經意看見垃圾桶裡面方便麪的口袋,安安心裡就難過起來,這個人,自己一個人就可以這樣湊合了嗎?
她下樓在附近的菜市場買了他愛吃的牛仔骨、精排和幾樣青菜,提了兩個大口袋往家裡走。
剛走到單元門口,身後響起那個熟悉的聲音,“安安。”瞬間,安安的心裡像是花兒開放,她笑着轉過身去,聲音歡快明媚,“聶以舟,你回來了?”
“我以爲你明天才會回來呢,怎麼今天就跑回來了?”聶以舟聲音清朗,脣邊有淺淺的笑意,走過來接過她手中的購物袋,一隻手習慣性的揉了揉她的頭髮。
“想你了唄。”安安笑得很明媚,撒嬌一樣牽着他的手進了樓道。她的樣子似乎還是那個天真的不諳世事的小丫頭。
聶以舟寵溺的看着她,“安安啊,你知道讀大學是幹什麼的嗎?就是交男朋友的啊。你看人家女孩子都是趁着週末談談戀愛,約約會,你可倒好,急着往家跑。”
安安皺了皺鼻子,樣子很可愛,“你可別說什麼談戀愛啊,你是不知道我們班裡那些人啊,真的是幼稚的可以。”
“什麼幫你佔座,結果你坐在那裡他整節課就在旁邊光看着你,你說被這麼看着還怎麼聽課啊?”
“要麼就是借書,然後還回來的時候裡面夾着情詩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都把自己當成徐志摩了。讓我和他們約會,你饒了我吧。”她俏皮的翻着白眼,做出受不了的樣子。
聶以舟的眼神溫柔的拂過她的臉頰,“看來,我們安安的行情不錯,追求者衆多啊。”
安安也笑,然後做了個苦瓜臉,“可惜像樣的一個沒有,爛桃花倒是滿哪都是。”
“爛桃花?嘴真毒,陳安安小姐,那你到底要找個什麼樣的男朋友呢?”聶以舟笑。
什麼樣的?安安心裡有些黯然。她臉上還是掛着天真的笑,語氣有些撒嬌,半真半假,“什麼樣的也不找,我就一輩子陪着你不好麼?”
聶以舟心裡微微感到一點異樣,但他寧願只當她是小女兒的害羞,於是也不再問。
兩個人進了家門,安安就推着聶以舟,讓他進房間休息,她來做飯。聶以舟進房間換了一身衣服,出來看到安安扎着圍裙在廚房裡面忙着。他抱着肩膀,斜倚在門框上看她,“做什麼好吃的?”
安安回頭看着他笑笑,“做點你喜歡吃的,我不在,你又沒有好好吃飯吧?”聶以舟聳聳肩,“一個人,懶得麻煩了。”
安安一邊翻動着鍋裡的牛仔骨,一邊搖頭,板着小臉說,“那不行,聶以舟同志,這我就要批評你了,身爲醫生,怎麼能總吃泡麪呢?□□他老人家都說了,不會好好吃飯的人就不會好好幹活!”
聶以舟搖着頭失笑,“他老人傢什麼時候這麼說了?”
白了他一眼,安安往鍋里加了一點水,繼續說,“別打岔,我還沒說完呢。你最反對我吃泡麪了,現在自己卻不以身作則,這樣對嗎?你知道這樣的行爲是什麼性質嗎?”
聶以舟逗她,故意做出一副很困惑不解的樣子,配合着搖頭,“不知道”
“嚴於律人,寬以待己。”安安在一鍋牛仔骨茲拉茲拉的聲音中關火,盛菜。
“不如以後,晚上沒課的時候我就回來和你一起吃飯,好不好?”
“那太麻煩了,總還是有段路程的,你要來回的跑,一方面太累,一方面我也不放心。”
安安跺跺腳,嬌蠻的說,“麻煩什麼啊?你都不知道學校的菜有多難吃!”
你的方向,再遠我也願意。聶以舟,只要路對,我不怕路遠,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走進你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