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自己打了車回家。
進了小區, 快走到單元門的時候,卻看見單元門對面的樹下站了一個人。
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了,他的身影彷彿已經和黑夜融爲一體。
奇怪的是, 安安仍然一眼就認了出來。
也許是他站的太過筆直, 也許是這站姿太過熟悉, 就連手插在口袋裡的悠然姿態, 那熟悉的令人心驚。
安安的腳步頓住, 愣愣的看着他,說不出話來。
江允庭看到她,走過來, 臉上帶着清淺的笑容,舉了舉手中提着的一個蛋糕盒子, “下班的時候翻看了一下員工履歷表, 剛好看到今天是你生日, 陳安安,生日快樂!”
安安笑了, “江允庭,謝謝你!等了很久了嗎,怎麼不打電話呢。”
他搖頭,“沒有,加了班, 剛剛纔到。”
安安指了指單元門, “上去坐坐吧。”
他點頭, “也好。”
兩個人上了樓, 江允庭把蛋糕放在餐桌上, 安安發了短信給賀鴻軒,告訴他自己已經平安到家。
那邊回覆, “好的,真的抱歉,安安,以後我一定好好表現,做個合格的男朋友。”
安安看着,嘴角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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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他比自己還要在意自己這個生日呢。
擡頭,看見江允庭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複雜而有些莫名的茫然,安安再想細看,他卻垂下頭去拆蛋糕盒子。
打開盒子,拿出蛋糕,江允庭細心的插好了蠟燭,這纔看着女孩,嘴角翹起,“陳安安,許願吧。”
安安靜靜的看着他做這一切,很久才說,“我好幾年沒有許願了,都不靈的。”
其實,並不是都不靈,她許的願,他都做到了,可那個不聲不響的蒼天,一次也沒有顯靈。
18歲,她許願說他今生今世都不能讓自己離開他,他做到了。
19歲,她許願說希望他們一生一世就這麼在一起,沒有別人。他還是做到了,他的初戀出現又離開,他選擇的是她。
20歲,她許願說希望有一天,他也會愛上她。他不用說出來,她也會感覺到幸福。他還是做到了,她知道。
21歲,她許願說只希望他能活下去,她什麼都可以不要了。他做到了,至少在他能做到的範圍內做到了極限。
可最後,上天拿走了他的生命,沒有給他們相愛的時間和機會,所以,她不再許願。
江允庭隔着蛋糕,深深的看着她,看了很久。最後輕輕笑笑,“陳安安,不到最後,怎麼知道不靈呢?”
她搖頭,“已經到了最後,早就到了最後。”
江允庭還是笑着,“你還是許願吧,也許,很多願望會在你以爲沒有希望的時候出現生機呢”
突然,有一句話擠進了安安的腦子裡,她一下子怔住。
僧人操着不熟練的漢語,緩慢的說,“緣到死地,後有生機。”
死地,早就到了;生機,卻沒有看見。
安安閉上眼睛,笑,心裡說,“騙子,生機在哪裡?”
最後,還是許了願,很簡單的願望,女孩說,“希望所有我愛的人,無論在這裡還是在遠方,都能平安、幸福。”
江允庭隔着閃動的燭火,看着女孩美好的面容,微微翹起脣。
會的,安安,都會幸福的。
至少此刻,我覺得,很幸福。
十月份,安安所在公司整個銷售情況又上了一個新的臺階。這是自從江允庭來了以後連續兩個月銷售創造新高了。
不得不說,江允庭引入的總部的那種對客戶進行分類管理的做法,確實產生了很積極的作用。
在他的提議下,公司裡面還上了一套客戶關係管理的系統,對不同級別的客戶,進行很精細化的管理。
比如說,對於一些成單量高,回款也好的客戶,公司會給予一些額外的折扣,並給予相關負責人一些家庭旅遊之類的禮品。
而對於那些成單量低,回款還不好的客戶,公司一般不會投入更多的公關費用,折扣也很低。
同事們開玩笑說,這可真是人分三六九等了,不過這樣做,用同樣的力氣,確實產生了更好的收益。
總公司對於這種情況也很滿意。
正巧,本市的《財經雜誌》想要做一期本市黃金單身財經人物的專訪,希望邀請四位在本年度有上佳表現的企業高管參加。
他們看中了江允庭,年輕、優秀、有身家、有相貌。但他們打來電話以後,江允庭明確的表示了拒絕。
於是,他們又向加拿大總部發出了邀請,總公司考慮到有益於企業知名度的提升,就接受了邀請,並要求江允庭接受採訪。
這件事,安安是在衛生間裡面聽說的。
衛生間,其實也是重要的八卦發源地和傳播渠道。
安安只是當成了一個新聞聽了,但是沒想到,這件事會和自己有關,也沒想到,這件事會對自己的生活產生這麼大的影響。
她是在江允庭的辦公室門口碰到劉昀的。
正是午休時候,安安和另一個新來的同事白曉娜往電梯間走。曉娜是今年才畢業的大學生,初入社會,活潑單純,被新任部門經理于海洋指派給安安來帶。
第一次帶新人,安安很用心,曉娜也很喜歡安安,於是兩個女孩關係走的很近,幾乎每天中午都要一起吃飯,曉娜也什麼都願意和安安說。
她們走到江允庭辦公室門口的時候,他的門正好從打開,一個女人步態優雅,婀娜多姿的從他的辦公室裡走了出來。
女人穿着幹練的白襯衫,寶藍色包裙,外套着藏藍色風衣,提着一個筆記本電腦,看上去精神而幹練。
那個女人,有一張和安安一模一樣的臉。
安安立刻站住了。曉娜看了看安安,又看看那個女人,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貼着安安耳邊說,“安安,怎麼沒聽說你是雙胞胎啊?”
江允庭也隔着女人看向安安,微微笑笑,暖暖的,含着安撫。
女人沒有看安安,而是微笑着回身看着江允庭,眼裡閃着明媚的春光,“江總監,今天謝謝你的配合,如果不介意,我想請你共進午餐。”
江允庭這纔看着她,還是笑着,卻顯得客氣而疏離,“劉小姐,你太客氣了,還要感謝你今天能耐心聽我講。不過真是很抱歉,今天我還有事,改天我請吧。”
劉昀側頭笑着,很嫵媚,目光落在男人英俊的臉上,“那好吧,保持聯繫。稿子出來了,我會給你打電話的。到時候,你可別再說有事哦。”說到後面她嬌俏的笑着,聲音清脆的就像剛學會唱歌的黃鶯。
江允庭只是微笑,禮貌謙和,並不說話。
然後女人轉過身,風情萬種的從安安身邊擦身走過,眼神只是在看到她的時候微微一滯,立刻就又轉開了視線。
安安反應過來,匆忙對曉娜說了句,“你先走吧”就調頭追了過去,“哎,你等等,劉昀,等等。”
劉昀站住,回頭看她,“陳小姐?真巧。”
“真巧?”安安幾乎想翻白眼,明明早就看到她了,現在卻說什麼真巧。
可她還是走了過去,“劉昀,我上次說的事情,你說了會考慮的,不知道你現在考慮好了嗎?”
其實,這段時間,安安給劉昀打過幾個電話,開始她還接,客氣的說安安認錯人了。後來就乾脆不接了。於是安安去報社找她,去了幾次,才找到她。
安安很誠懇的給她講了自己的爸爸媽媽以及童年時候關於找姐姐的記憶,最後提出來希望她能和自己去做DNA檢驗。
劉昀靜靜的聽她說完,然後輕輕笑了,“陳小姐,你真的認錯人了。我去孤兒院的時候,已經記事兒了,我確定我沒有什麼妹妹,而且我也不姓陳。”
後來,可能經不住安安反覆的請求她去做檢驗,她只好應付說會考慮,再以後,安安根本找不到她了。
沒想到,今天就這麼不期而遇了。
劉昀聽見安安這麼問,挑挑眉,“陳小姐,你還真固執。”
安安看着她的眼睛,“劉昀,我別無選擇,真的。你可能是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真的必須這麼做。”
劉昀仰起頭,笑得輕而嫵媚,然後扭頭深深的看着安安“你現在不是生活的挺好嗎?從小,在一個安定的環境里長大,有人疼有人愛,好好的讀書,好好的工作,還缺什麼呢?”
安安搖頭,“不一樣的,劉昀,我真的希望,還能有一個親人。”
劉昀搖頭,“別執着了,陳安安。我是不會和你做什麼檢驗的”她忽而又笑,“而且,你覺得,我會是一個好姐姐嗎?”說完,她轉過身,自己搖着頭走了。
安安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她還呆呆的站着。
不是不傷心的。
這個人,明明就非常有可能是自己的姐姐,而且,安安能感覺到,劉昀也知道這一點。可是,她排斥自己,不願意和自己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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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不知道劉昀爲什麼會這樣做,她只知道,這件事,終歸是自己太一廂情願了。
賀鴻軒也說,如果不確認這個人是不是自己的姐姐,她會不甘心,可是就算確認了,她也不見得就會開心。
何必呢?她搖了搖頭,算了吧,人生本來有很多事,就算再不甘心,也沒有辦法。
身後有腳步聲,停在了自己旁邊。
安安側頭看過去,江允庭站在那裡,也正深深的看着她,也許是錯覺,她總覺得他眼裡有隱隱的溫柔。
“陳安安,如果她不願意,就算了吧。這個人,和你不一樣。”
其實,安安又何嘗不知道呢?
那一次,她聽到了那麼完整的對話,她看到了那麼現實而無情的一個女人。
也許,真的該算了。
她笑了笑,“江允庭,你說的對。算了,何必勉強呢。”